第31章選擇
小小的絹布被涂上特制的藥水后，顯露出微小如螞蟻的字。
“有廉將軍的消息了？”自廉頗出發(fā)后，趙政每日都在書房陪伴許多魚。
許多魚搖頭，黑漆漆的眼睛里像是涌起風(fēng)暴：“秦軍到上黨了?！?p> “他們囤兵何處？”
“他們順著黑嶺水而下，到達(dá)端氏?！?p> 端氏位于沁水和黑嶺水的交匯處，戰(zhàn)略位置極其重要。
趙政在沙盤上觀察端氏的位置：“不愧是秦國名將，這地點選得不錯?！?p> 許多魚拿著細(xì)木棒，圍著端氏畫了一個圈：“秦軍以端氏為中心，沿著沁水構(gòu)建防線。防線從最北端的馬溝一帶，向南一直延伸到濩（huò）澤，防線長達(dá)百里?！?p> “真是可怕的情報能力……廉將軍的防線構(gòu)建好了嗎？”
“暫時還沒有消息傳過來?！?p> 趙政：“你會把這份軍情告訴廉將軍嗎？”
許多魚的眼睛聚焦在沙盤上的某個位置，眼前似乎浮現(xiàn)兩軍將士廝殺的慘烈景象。
火把發(fā)出啪啪的細(xì)微爆炸聲，一只小飛蛾從門外飛入房中，圍著火光翩翩起舞，然后一頭扎進火里，燃為灰燼。
許多魚將絹布放到火把上方，火舌快速順絹布而上，伴隨一股股黑煙，焦臭味彌漫整個房間。
“不會。秦軍大勝，對我們最有利?！?p> 秦軍在緊鑼密鼓地構(gòu)建軍事防御，邯鄲城內(nèi)，百姓們正在掃塵聚宴，祭祀先祖。
今年因上黨的事，還舉辦了儺舞，驅(qū)鬼辟邪。
“你家大兒可跟著將軍出征了？”
“出征了，臨行前，我將家中最好的鐵器交與他，只盼著能平安歸來?！?p> 鄰里相伴數(shù)十年，他家大兒是鄰里鄉(xiāng)親們看著長大的。
“秦人，不足懼也。許是這回能把娶大婦的聘禮給賺回來?！?p> “不敢奢求，不過廉將軍穩(wěn)健，想來無大礙?！?p> “確實如此，秦趙之間大仗小仗，不知凡幾。難不成就因一個小小的上黨，秦國會傾國而上？”
“所言極是。打國戰(zhàn)，可是要耽誤春耕的?！?p> 趙人似乎都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平平無奇的，司空見慣的小戰(zhàn)爭。
甚至，有可能是兩軍對峙到開春，便會撤兵回國，準(zhǔn)備農(nóng)耕。
尤其是秦國，實行耕戰(zhàn)政策，極為重視耕種。
胡非子優(yōu)哉游哉地拎著兩條肥碩的羊腿，走街過巷。
“今日，我們吃頓好的?！焙亲影蜒蛲冉唤o仆從，叮囑要做炙肉。
黑豚背回來的東西更多，有米酒，絹布，魚干，鹿肉，菜干……
胡非子唏噓不已：“這是鉅子的那位探子所贈？”
黑豚將東西放置到廚房里，拎出一壇米酒：“不是探子，是門客。”
“這門客跑得可夠遠(yuǎn)的?！?p> 黑豚沒理胡非子的陰陽怪氣。
胡非子和毛穎的工作，本質(zhì)上有一部分重合，尤其是在連通親秦派這方面。
毛穎借助樓盛的人脈資源，成功打通了樓昌和趙豹的關(guān)系。
胡非子自從上次任務(wù)失敗后，至今為止最大的收獲就是和樓緩搭上關(guān)系。
樓緩就是秦國在趙國的最大情報頭子，這老頭子賣趙國情報，賣得不亦樂乎。
為了避免惹人注目，黑豚極少上樓府找毛穎。
這次借著送年禮的名義，去找毛穎，純粹是受人所托。
因為毛雪在十月份生了個兒子，遠(yuǎn)在封地的荀爽得信后，撒潑打滾地求許多魚用墨家渠道，將他的賀禮送到邯鄲。
賀禮倒也風(fēng)雅，是荀爽手書的竹簡，里面是毛雪沒上完的課程內(nèi)容。
“鉅子身邊，還是缺乏穩(wěn)重之人。”胡非子小酌一口。
黑豚：“譬如你？”
胡非子大笑：“沒錯！真是期待與鉅子相見的那一天。”
“那你可要好好完成女君的任務(wù)。否則，屆時有何面目見女君？”黑豚一點也不擔(dān)心自己的位置被取代。
“你何時歸去？”
黑豚連灌兩杯酒，米酒下肚后，身上的寒氣被全部驅(qū)散：“拜訪完藺翁便啟程?！?p> “一路順風(fēng)?！?p> “我在封地等你們?！?p> 出門日久，黑豚歸心似箭，早早就遞上拜帖，在藺府門口等候。
沒多長時間，黑豚就被家仆迎進門。
黑豚帶來的禮物被一一擺放在正院中。
“拜見藺翁，女君命我來送年禮?！?p> “這是女君農(nóng)莊里飼養(yǎng)的羔羊。”
羔羊的特性是群而不黨，唯領(lǐng)頭羊馬首是瞻。藺相如為趙王忌憚，送羔羊正好象征其品性。
“肉干一擔(dān)，果脯數(shù)包，皆是女君親手所制?！?p> 藺相如心中五味陳雜，多魚自幼不愛女紅，更是不曾進廚房，何時親手做過膳食？
“多魚，她……經(jīng)常下廚？”
黑豚尷尬得低下頭：“從未下過廚，這是女君第一次的成果。”
藺相如又氣又好笑，敢情這天大的殊榮，沒人嘗過？罷了，大不了把這些留作傳家寶。
見藺相如沒追問，黑豚急忙打開一個精致的木盒，里面放著一支玉管毛筆，富貴又文雅。
藺相如皺眉，幾個月前，邯鄲城新出一款毛筆，頗受士人的歡迎。據(jù)傳，使用時行如流水，輕便易用。
平陽君趙豹獻給大王數(shù)支毛筆，有包金的，鑲玉的，極得趙王歡喜。
世人皆知，那出售毛筆的琉璃閣乃平陽君趙豹的產(chǎn)業(yè)。
許多魚跟趙豹有牽扯？
黑豚渾然不知，一支小小的毛筆竟然讓藺相如心生懷疑。
黑豚送完禮后，就想告辭，沒成想被藺相如叫住。
“黑豚，你稍等片刻，我有一物要交給多魚。”
藺相如從書房拿出一摞竹簡：“這本《詩經(jīng)》上有我的注解，還有我的多年經(jīng)驗總結(jié)，你幫我轉(zhuǎn)交給多魚?！?p> 春秋時期，各國深受禮樂影響，外交辭令文質(zhì)彬彬，語言優(yōu)美動人，斯文委婉，多引用《詩經(jīng)》詩句。
然，到了戰(zhàn)國時期，禮樂崩壞，縱橫家們多開門見山，利益至上，擅用語言比喻。
藺相如作為當(dāng)代有名的外交官，上述兩種外交風(fēng)格都很擅長。
這份注解了包含了藺相如畢生心血，可見情誼深重。
黑豚將竹簡緊緊捆住，里外包裹好幾層，背在身后：“藺公放心，我會用生命保存它，直到順利交給女君！”
藺相如站在門口，目送黑豚牽馬遠(yuǎn)去。此去經(jīng)年，不知何時才能再得吾兒音訊？
此生，可還有相見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