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邪功（二）
方之信正將吳長老牽引至身前，當(dāng)頭一道劍氣劈斬下來，逼得他不得不墜于地面。
待看清來人，他聲音狂喜：“虞清！”
“哈哈哈哈哈，得來全不費功夫，今日正好拿你祭這血陣！”
方之信揮指，幾束尖銳的荊棘便從四面八方向虞清襲來，似是要將她的全身穿透。
虞清閃身躲避，姿態(tài)輕盈，在枝椏間跳躍。
方之信不動聲色，任她蹦跶，心里暗自得意。
但凡靠近這巨樹，生命力便會被吸食，她已經(jīng)踏入他布下的血陣之中，到時他兵不血刃，便可拿下虞清。
他像貓捉耗子般，用荊棘、枝條、粗藤輪番戲弄她。
虞清身姿靈巧，不斷閃避，白衣翩躚，即使被劃了很多道縫，樣子也不像在逃命，倒像一只靈巧的仙鶴，在林中嬉戲。
方之信被她的身法吸引，情不自禁地贊道：
“你倒真有幾分當(dāng)宗主的實力，比那些徒居高位的冥頑老兒要好，只可惜，你注定要被我拿來祭陣?！?p> 虞清聲音清朗：
“那你讓我死也死個明白，你是如何得知我身世的？”
方之信當(dāng)然知道她在套話，不過此時他占盡上風(fēng)，倒也愿意陪她多玩一會，遂道：
“你本應(yīng)通過那通道進入地宮，打開那魔頭的棺槨，由你自己解開身世秘密，不過，既然你舍遠求近，直接來了此處，那便由我來為你揭曉真相?！?p> “不過代價是——”
他聲音幽幽，手指輕點，只聞一陣轟隆隆的聲音，地底下的樹藤竟合力抬起一具棺槨。
“你的死亡?！?p> 方之信的笑容鬼氣森森，棺蓋被掀起，露出一具形容精致的人偶。
那人偶的面容和虞清極為相似，雖五官略有差異，但氣質(zhì)近乎一模一樣。
虞清轉(zhuǎn)念間便想起了斬殺蛟龍時，劍光反射出的那個人形。
她真是那九冥幽魔轉(zhuǎn)世？
她的指尖輕顫，耳旁是無數(shù)怨靈的呼嘯聲。
“魔尊——”
嘈雜的聲音響起，混合著千年的等待與不甘。
“魔尊可以復(fù)活？”有怨靈語氣激動。
“不。”虞清面容沉沉，緊握銀劍，直視方之信，目光咄咄逼人：
“他是要吸掉你們魔尊的殘魂，來練他的邪功?！?p> 耳畔響起老者蒼涼的聲音：
“那你又是誰，為何同魔尊長得如此相像，又為何能聽見我們說話？”
虞清心下愴然，那個一直困擾她的謎題已經(jīng)將答案呈現(xiàn)在了她的面前，她是魔神轉(zhuǎn)世，似乎已成板上釘釘，沒有其他選擇。
只是，她仍不想將那板上釘釘?shù)拇鸢感诳凇?p> 如果她曾經(jīng)是犯下無數(shù)殺孽的魔神，那她的今世又算什么呢？是來贖罪的嗎？
殺孽累累的魔神轉(zhuǎn)世，憑什么在仙門正道受人敬仰，那些血債，又該找誰償還？
她正彷徨之際，一道帶著死亡威脅的荊棘破空而來，她尚不及思考，身體已經(jīng)做出了反應(yīng)，迅速避過。
方之信蹙起眉頭，暗道不對。
虞清已經(jīng)步入他的血陣這般久，生命力按常理應(yīng)近枯竭，就像倒在巨樹旁，面色青黑，形容枯槁的兩位長老一樣。
怎會依然如此生龍活虎？
他自是看不到怨靈將虞清身周牢牢裹住，形成強大的庇護，巨樹難以吸食她任何的生命力。
那虛空中的聲音似發(fā)現(xiàn)了什么端倪，滋滋啦啦的聲音響起，虞清凝神，也只聽得零星幾個字眼，無法連成句，更無法參破其中含義。
她正焦灼，方之信突然手一揚，一個巨大的藤蔓裹起的球體轟然墜地。
藤蔓漸漸散開，露出血肉模糊的韓越。
韓越的面色青紫，嘴唇緊抿，一襲黑衣早已破碎不堪，露出累累傷痕，身體蜷縮在一起，雙手緊緊合十。
虞清這才發(fā)覺指引她來此處的誦經(jīng)聲不知不覺已經(jīng)停了。
“想救韓越？”方之信笑得陰險，“那就想辦法打敗我！”
他一躍而起，凌空一掌，掀起陰風(fēng)陣陣。
虞清躲避不及，當(dāng)胸一掌，直接被打得吐出鮮血。
“魔尊，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皆以您馬首是瞻！”
那老者聲音激越。
說來好笑，她起初本想借什么魔尊后人的身份訛這群陰兵為她開路。
現(xiàn)下，當(dāng)一切答案擺在眼前時，她的腦海里盡是在幻境中看到的尸山血海的畫面。
如果她認了，這千年的血債，她該如何背負？
她有可能不認嗎？她憑什么不認？
她只覺得思緒紛雜，在枝椏間和方之信交手，不自覺便亂了分寸，被他一掌打落至樹下。
方之信也躍下了樹，見韓越的位置空空蕩蕩，惱怒道：“是誰？”
那虛空中又傳來一陣滋啦聲，這下虞清隱約聽清了兩個字：“干擾?！?p> 是慕容天來了嗎？
只有在慕容天身邊，她才能在腦海里聽到和方之信身邊的虛空里類似的聲音。
空中只聞一聲鶴唳，童靈珊跳了下來，鞭指方之信，神色憤怒，眼含淚水：
“方師…方之信！你還我?guī)煾担⌒菹朐賯熃?。?p> 一只雪頸霜毛的飛鶴，在巨樹頂上盤旋，空中傳來慕容天焦急的呼喊。
那些藤蔓如嗜血的禿鷲，貪婪地向童靈珊襲來，方之信劍氣一掃，斷了幾根妖藤。
他神色有些痛苦：
“阿珊，我不愿傷你，跟著慕容天回去，你既然想救韓越那小子，你便帶他走。”
虛空中又聞滋啦聲傳來，似是在表達不滿。
方之信并未理會，手指一揮，幾株巨藤便將童靈珊卷起。
任童靈珊如何揮鞭，那巨藤也紋絲不動，將其穩(wěn)穩(wěn)地拋至了飛鶴上。
慕容天趕緊伸手將她接過。
童靈珊淚流滿面，握鞭的手也在不停地顫抖。
旁側(cè)突然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小妹妹，想不想給你師傅報仇？”
風(fēng)玉嬋和風(fēng)君游，同乘著一只飛鶴而來。
童靈珊點點頭，風(fēng)玉嬋一把將她拉過，又反手將風(fēng)君游推到了慕容天所乘的飛鶴上。
“至于你們倆——”
風(fēng)玉嬋有些嫌棄地打量旁邊的兩位男子，
“沒什么一戰(zhàn)之力，你們先帶著那小男孩到安全的位置，再過來尋我們?！?p> 話音剛落，風(fēng)玉嬋和童靈珊便駕著飛鶴駛向了樹冠的后方，隱于層層疊疊的枝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