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光景悄然流逝,高一(3)班的每一位同學(xué)之間的陌生感也隨之褪去。卓韜和他的伙伴們,以及趙珉珂,成為了一個相互緊密的小集體。然而,趙珉珂總覺得自己和他們之間有著隱隱的隔膜,畢竟他對學(xué)業(yè)有著遠大的志向和苛刻的要求,這讓他在班上享有優(yōu)等生的美譽,而卓韜的學(xué)習(xí)成績就顯得平平。
卓韜他們實際上非常欣賞和喜歡趙珉珂——不僅因為他的協(xié)助帶來了學(xué)業(yè)上的提高,更因為他的幫助,讓他們能在成績的懸崖邊緣掙扎后得以喘息。身為學(xué)生,最不愿面對的便是那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師與家長間的談話,而趙珉珂,是他們不濟的課業(yè)最理想的救贖。
阮暉的容貌清麗,眼眸里閃爍著堅毅的光彩,她在學(xué)業(yè)上從不馬虎,這使她的成績經(jīng)常名列前茅。由于她的豁達和大方,她很自然地在班會上被推舉成為班長。與她交情甚好的女同學(xué)牧云雖相貌無特立之色彩,但在學(xué)習(xí)上的勤奮尤為人稱道。每晚熬到深夜,筆耕不輟,卻仍無法逃脫因失誤過多而遭受老師嚴厲指正的宿命。
阮暉與牧云之所以成為朋友,部分是因為牧云身上那股子看似單純的天真和她們倆共有的直率天性。在她們的世界里,言語無需太多修飾;然而,阮暉并未洞察到,牧云之單純只是表象,其實她思維縝密,感受細膩。也許這正是花季少女們共通的特質(zhì)——顯露于外的,是同樣的美好與純粹。
這個周五午后的數(shù)學(xué)課上,趙珉珂剛翻開復(fù)習(xí)代數(shù)時,就見班主任高進帶著一抹和藹的笑容立于教室門口。他向數(shù)學(xué)老師羅勛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然后引領(lǐng)著一個眼鏡男孩步入了教室。趙珉珂目光銳利,一眼便認出,此人正是那家水族館老板的兒子。
“卓韜四人”對高進有著一份俏皮的稱呼——“地中海老高”,源于他雄性激素脫發(fā)而形成的像雞蛋殼一樣白的后腦勺。每次發(fā)言前,老高都會有個清嗓的習(xí)慣。此刻,他欣然登臺:“同學(xué)們,我們班迎來了一位新伙伴,鐘曉鈞。鐘曉鈞,來,向大家介紹一下自己吧?!?p> 鐘曉鈞面對著滿堂的目光略顯局促,他的話語停頓重重:“各位...同學(xué),你們好,我的名字是鐘曉鈞。我之前在E城學(xué)習(xí),現(xiàn)在跟隨我的父母搬遷到這座城市...謝謝!”他在結(jié)束自我介紹后似乎稍微松了口氣,內(nèi)心有著更多的話想要表達,但最終還是靦腆,未能說出那句“愿意與大家成為朋友”。
趙珉珂輕輕一瞥,嘴角不自覺地上揚,露出一個微妙的微笑。這是他每當發(fā)現(xiàn)有趣之事時的自然反應(yīng)。他仔細打量著新到的鐘曉鈞:身材高挑,在同學(xué)中顯得格外鶴立雞群。他身上的裝束樸素而不失品味,那件球衣似乎也透著一種隨性的雅致,而褲裝上的縱條紋讓他顯得更有些端莊。厚重的眼鏡框下,他的眼神清澈而純真,散發(fā)出友善與支持的光芒。
“這個男孩,應(yīng)該是有點木訥的吧?!壁w珉珂在心中帶著幾分譏誚地評斷。
班主任高進目光掃過課堂,注意到卓韜前方的空置座位,便微微笑著指引道:“那個位置,就是你的新座位?!辩姇遭x依言走向指定位子。一切安排妥當,老高禮貌地對羅勛老師點了下頭,示意繼續(xù)教學(xué),隨后便悄然退出了教室。
羅勛老師恢復(fù)了他的教學(xué)節(jié)奏,但卓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以前的他前無阻礙,現(xiàn)在新同學(xué)的身形卻成了他觀看黑板的障礙。不甘于此,他輕輕用筆桿子戳了戳鐘曉鈞的背,“兄弟,能把身子坐低一點嗎?我都快看不清黑板上的楔形文字了?!?p> 鐘曉鈞迅速回應(yīng),盡量降低了自己的坐姿小聲詢問,“這樣可以了吧?”卓韜滿意地點了點頭,同時心中竊喜:“這小子還真是聽話”,對鐘曉鈞“順從”的個性很滿意。
課間休息時,卓韜和其他三位好友常常圍攏在一起交談。卓韜看著座位前悶聲不吭的鐘曉鈞,一拍他的肩膀主動搭訕道:“你不就是水族館店老板的兒子嗎?”鐘曉鈞輕輕頷首,并簡潔回復(fù):“沒錯,我就是。樓下是店鋪,我就住在店鋪樓上,二層?!弊宽w笑著回憶:“前些日子不是有見過你嘛,你們才搬來那會兒?!辩姇遭x和藹地點點頭,表示確認。
幾日之后,一輪新的周考開始了,鐘曉鈞出人意料地名列榜首。不僅如此,在接下來的各科單項考試中,他的表現(xiàn)也始終穩(wěn)定。卓韜意識到,他可將鐘曉鈞視為另一個趙珉珂——題目的正確率甚至勝過趙珉珂,這使得卓韜心里暗生計劃,他堅信結(jié)交鐘曉鈞對他有價值。
陽光明媚的周末,放學(xué)鈴聲后,卓韜興奮地提議:“待會兒大家一起去商場打游戲怎么樣?”鐘曉鈞遲疑了一下,略帶歉意地回答:“我得回去幫忙整頓店鋪?!编囈蒿@然對他的回答不太買賬,挑眉道:“你總不可能天天跟家里膩在一起吧,店鋪的事明天做不一樣?!痹卩囈莸膭裾f下,鐘曉鈞最終還是軟化了立場,他撥了個電話獲得了父親的許可,隨后,一臉期待地加入了去商場的行列。
對鐘曉鈞而言,學(xué)習(xí)是一段愉悅的旅程,他自小便對書籍有著與生俱來的熱愛。但談起打游戲,他的技術(shù)實在初學(xué)者的水平,在卓韜他們轉(zhuǎn)換不同電子游戲項目玩耍時,他只能作為旁觀者。盡管對此并無天賦,鐘曉鈞為了不澆滅伙伴們的熱情,還是擠出了一絲勉為其難的微笑。
游戲廳的喧囂逐漸讓鐘曉鈞心頭躁動,他不安地查看了時鐘,終于半小時不足,他趕忙找到卓韜,借口家中有事需要速回。說完后,他不再搭理卓韜四人,隱到一側(cè),獨自瀏覽手機,與熱鬧的氛圍保持著明顯的距離。
鐘曉鈞略帶禮節(jié)地尋找借口離開,卓韜察覺到他的疏離,不免顯得有些不悅:“這么著急干嘛?”鄧逸的耐心明顯不及趙珉珂,直截了當?shù)卦u斷:“我就說這小子別扭?!绷铇?,作為團隊中的和平使者,試圖緩和氣氛:“別介意,曉鈞可能只是家里需要他幫手?!倍鴦㈣鹘▌t保持沉默,他通常在團體的紛爭中審慎開口。
鐘曉鈞以一個輕快的步伐先行告退。對于卓韜和鄧逸而言,這樣倉促的告別確實是頭一遭,心中對鐘曉鈞不免生出了些許芥蒂。
隨著新一周的開始,鐘曉鈞的位置雖未變,仍坐在卓韜的前方,但顯然與他的互動減少了。下課時,四人經(jīng)常在他身后大聲談笑,讓他感覺頗為困擾。鐘曉鈞對他們的話題一無興趣,認為那些內(nèi)容庸俗且重復(fù)無聊。因此,每當上課鈴一響,他就匆匆往樓下移動,盡可能地避開那四人的圈子。
卓韜心中泛起一絲不愉快,暗自思忖:“這家伙,是不是開始擺架子了?”
幾日后的周五,當下課的鐘聲響起,鐘曉鈞如往常般迅速打包書本,準備獨自一人離開教室。卓韜向鄧逸投去一個眼神,隨后他們四人迅速沖出了教室,目標明確——他們想要堵截鐘曉鈞。
大家都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趙珉珂和阮暉因為學(xué)業(yè)優(yōu)異和班級職責(zé)靠近,友情也在不斷升溫,放學(xué)時幾乎形影不離。眼見卓韜四人慌不擇路地從樓梯沖下時差點撞到他們,趙珉珂好奇地問:“這是要趕著去哪兒呢?”凌樺隨口應(yīng)對:“哦,我們約了些朋友一起出去玩?!?p> 阮暉見狀,微微皺起眉頭,不無擔憂地提醒:“他們成天這樣結(jié)伴而行,放學(xué)也不急著回家,連學(xué)習(xí)成績都不理想,我看你還是別和他們太近為好。”而趙珉珂因為剛開學(xué)時就被卓韜四人接納,心存感激,他安慰道:“別擔心,他們只是愛玩而已,本質(zhì)上是好孩子。”阮暉卻不以為然,對此哼了一聲,表明了她的懷疑和不認同。
要說人品還真是個問號。只見他們加快步伐,終于追上了單獨行走的鐘曉鈞并將他包圍。鐘曉鈞止步,按捺住怒氣,詢問道:“有什么事么?”鄧逸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回答:“其實也沒什么,卓哥只是想和你聊聊而已。”卓韜步前幾步,用希望得到鐘曉鈞的支持的口吻說:“等會有件事需要你幫下手。咱們每天都坐得這么近,應(yīng)該相互關(guān)心的嘛?!辩姇遭x嘆了口氣,表情略顯無奈:“抱歉,但我對你那些事不上心?!?p> 他們校區(qū)周邊還有個小學(xué),只見道路旁有個擺攤的,幾只斑斕色彩的小雞被放了出來,吸引著過路兒童的注意。攤主身邊是他帶來的兩個小孩,他們見有小朋友接近,便熱情地遞出小雞參與游戲,游說著旁邊的大人購買。許多大人在孩子的哀求下,無法抗拒,最終還是掏出錢來滿足孩子的愿望。而攤位附近飄散的異味,卻讓人不由得皺起了鼻子。
鄧逸不悅地繃起了臉,“瞧,那邊有人這么擺攤,是破壞市容啊?!绷铇甯胶偷溃骸拔覀冃袆樱屗麄冸x開這兒吧?!眲㈣鹘ㄒ荒樝訔壍溃骸奥犝f那些小雞特別不健康,有可能散播疾病?!弊宽w聽著大家的“申訴”不懷好意地提出了一個狡猾的計劃:“那,我們?nèi)ァㄗh’他們,換個攤位好了?!编囈菽樕系娜馕⑽㈩潉?,“對,我們這就去。走!”
卓韜轉(zhuǎn)頭一看鐘曉鈞愣在原地一臉茫然,便假惺惺地解釋:“我們幾個,也是為了孩子好,這附近的車流太忙了,多危險啊?!比缓笏吐曁嶙h:“曉鈞,我們來個小惡作劇,裝作搶劫來嚇唬一下他們。”
“搶劫?!”鐘曉鈞震驚地睜大眼睛,“賣小雞的,路邊的交通,這些事應(yīng)該城管來處理吧,你們這么做未免太過分了。不,我不能參與你們這種事,讓我走。”他掙扎著想要逃離鄧逸的掌控,但對方的力量讓他無法掙脫。
卓韜與其他成員交換了一個深具默契的眼神,示意他們要隨時準備跟上行動。鐘曉鈞突然高聲抗議,他的聲音中帶著意外的堅定,“別沖動!如果這變成了一場誤會,你們怎么再拿起書本站在學(xué)校里?”卓韜冷笑著揮了揮手,滿不在乎地回擊,“怕什么,出了問題,小商小販,稍微賠點錢就行。他們搞得這個攤既臟又亂,是時候給他們點教訓(xùn)了。”全體哄笑中,攤販似乎捕捉到了討論的聲音,急忙打算收拾攤位,帶著孩子快速撤離。鄧逸則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還想逃嗎?”
卓韜剛準備往前邁步,卻突然被鐘曉鈞從后面一把圈住,這時只有鄧逸與攤主扭打在一起。那些孩童緊緊護著零錢袋,攤主見狀大為焦急,揮起手中的筐子朝鄧逸砸去。卓韜焦急地呼救:“大姨夫,快來救我??!”
“大姨夫”是卓韜特意給鄧逸取的玩笑性質(zhì)的綽號,帶著對“鄧逸”名字的雙關(guān)語趣味。鐘曉鈞緊緊壓制著卓韜,手勁甚是驚人,連凌樺和劉梓建都被嚇到了,從未料想到鐘曉鈞力氣如此之大。
正當鄧逸打算返回來助陣時,鐘曉鈞憤怒地呵斥:“夠了,別鬧了!”還朝攤主喊著:“叔叔,別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只是不希望攤點影響交通安全!”聽到鐘曉鈞的話,鄧逸不屑地吐了口痰:“行了,大英雄。”但鐘曉鈞的聲音更加堅決:“別繼續(xù)了,省點力氣!”他一邊說,一邊踩了踩卓韜的腳,讓卓韜疼得直咧嘴。卓韜只好示意鄧逸:“就這樣吧,不鬧了?!笨粗宽w眼神中的認輸,鄧逸最終也只能嘆氣收手。鐘曉鈞稍緩口氣,便將卓韜向前輕輕一推。
鄧逸心中的火氣正欲噴發(fā),他轉(zhuǎn)身一望,卻捕捉到鐘曉鈞的目光凌然威嚴,同時也注意到路邊行人們紛紛駐足審視著他們四人,其中一位成年路人一臉怒意,似乎正打算上前斥責(zé)。這一幕使得鄧逸心生畏懼,他偷偷斜視他處,盡管聲音略帶執(zhí)拗卻也必須認輸:“好吧,這次算你厲害?!?p> 卓韜緩步歸向三人的行列,回頭發(fā)現(xiàn)鐘曉鈞已經(jīng)奔跑了約二十米,離他們而去。他大喊:“曉鈞!……鐘曉鈞!”鐘曉鈞略作停頓,向他們回望了一眼,卻沒有言語,只是加快腳步,繼續(xù)向家的方向奔走。
卓韜四人見狀,默默地垂下頭,心情低落,最終只能無言地各自散去,各自回家。
夜深人靜之時,鐘曉鈞輾轉(zhuǎn)反側(cè)于床上,想起那白天的一幕幕,滿心憂慮,難以入眠。便起身前往客廳接水喝,撞見了妹妹鐘曉柔?!案?,你臉色不好,怎么了?”她關(guān)切地問。鐘曉鈞不忍讓她擔憂,故作輕描淡寫,“頭痛,沒事?!?p> “從今往后,我要和他們劃清界限,不會再跟他們做朋友?!彼麅?nèi)心深處下了個堅定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