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衣是您請來家中的貴客,您不該生出如此唐突的念頭,更不該當著大家都面說出來?!?p> “您問過我嗎。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說著就要從席上起身,只忽而“砰”一聲響動打斷了他的動作。卻是余霜痕陰著臉砸碎了一支茶盞。
“反了天了,這是你為人子該和自己母親說的話嗎?!?p> “我如此這般都是為了誰?!?p> “你阿父走的早,生前最是放心不下遺傳了他病弱之體的你。我發(fā)過誓要給你這世上最好的?!?p> “眼看著你到了該成家立業(yè)的年紀,親事卻沒有著落,你可知我為此日夜憂心?!?p> “這親事你同意最好,不同意也得給我結?!?p> 余霜痕眼里皆是不被兒子理解的痛心,眼眶微濕著還不忘撂下狠話。
看著眼前一場可笑的鬧劇,謝寰藥只覺諷刺至極。
“這位夫人您是不是太想當然,太過自以為是了?!?p> “先不論您兒子自己不贊同您身為母親行此荒唐無理行徑,有腦袋的人也該知道一些心思不該動。”
“我的親事何時輪到一個外人說道了,別說就算是我的親人,只要沒經(jīng)過我同意一切謀劃和打算都不過妄想一場?!?p> “真不知您是怎么做人母親,長輩的?!?p> “連自己孩子需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偏還要自作主張自以為偉大,一切只為了對方好?!?p> 謝欽從未見過這樣義正言辭冷若冰霜一面的謝寰藥,心中訝異之余只覺解氣之際。尤其看余霜痕的目光也越發(fā)不善了些。
余霜痕還從未被人如此嗆過,當眾下不來臺,一霎間大感侮辱和羞惱,看著謝寰藥的眼睛也似淬了一團火。
“你閉嘴!如此沒有教養(yǎng)禮數(shù),倒真是聞所未聞……”
謝欽心里原就憤怒的很,聽到余霜痕喝斥自己最在意的人,已是豁然站起身來。
“該是你閉嘴才是?!?p> “想讓你兒子娶我阿姊也不看你們家配不配,真是白日做夢,沒臉沒皮。”
余霜痕才受了謝寰藥一頓諷刺,這會兒再被謝欽如此直白地譏諷,頓時氣血上涌頓覺顏面掃地,想喝罵但又有所顧忌只能生生忍著。
譚諾眼看場面即將失控,心里憂急,沒忍住咳嗽起來??戎戎銦o法抑制地停不下來,連臉都脹得通紅,搖搖欲墜間就要朝一旁歪倒下去。
“諾兒,你別嚇阿母?!?p> 余霜痕哪里還顧得上其他,蹭地一聲從位置上起身奔至譚諾身邊,一把將之扶穩(wěn)抱在懷里。
“你們兩個是死的嘛!啊……”
向譚顏和徐澄澄兩人投去怪責的一瞥,而后心疼地安撫呼吸不暢的譚諾。
“諾兒,諾兒,你別激動,放緩呼吸。對,慢慢地。只要你好好的就行,阿母什么都依你?!?p> 譚諾發(fā)了病,余霜痕也沒了心思再去搭理謝寰藥,謝欽二人。
“阿姊,我們該走了?!?p> “我們先去南院取行李,牽了馬,我們便離開這里?!?p> “這揚州城我是再也不想來了?!?p> 謝欽說話間起身拉了謝寰藥的手就準備離開。
謝寰藥看了眼已停止咳嗽,面色不再蒼白緊皺的譚諾,便收回視線,任由謝欽牽著往外走。說實話她也不愿在此多待一刻。
一直像個隱形人的徐澄澄不由看向相偕離去的二人,心中艷羨之余也佩服著兩人的勇敢。她雖不贊同姨母余霜痕的做法,心里難過失落嫁給表兄的人不會是她,可她沒有勇氣去表達對譚諾的心意,也覺得沒有立場和資格去反對。眼含擔憂地看著那忍受痛苦的人,徐澄澄眼里已有了濕意。
謝寰藥,謝欽兩人剛行至門口便覺全身一麻,暈眩感猛地襲來,二人心知不好只來得及互望一眼,就已雙雙向地上倒去。
只身不由己倒在地上那一刻,謝欽不知從哪里來的力氣伸臂一攬,便將謝寰藥摟在懷中。
“阿姊,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p> 謝欽聲音很輕,謝寰藥卻聽得很清楚,只她想說點什么,可已是眼前一黑,一陣刺疼襲上額際瞬間失去了意識。
謝欽將謝寰藥擁緊,在墜入黑暗前迅速點了身上幾處要穴,才放任自己閉上眼睛。
突發(fā)的一幕讓攙扶著譚諾的余霜痕也很意外,徐澄澄亦難掩驚訝。
只除了一直沒有過任何動靜的譚顏,望著那被自己毒倒的兩人,臉上浮現(xiàn)出一抹奇怪的笑意,甚至雙眸灼亮邀功般地看向自己的母親,那神情像個天真無辜的孩子。
“阿母,我做的好不好?!?p> “這樣一來兄長他就能娶個美嬌娘了,阿顏也想有個嫂嫂。”
“我有了嫂嫂,嫂嫂的阿弟也能留下來,真是一舉兩得,太好了!”
余霜痕沒想到關鍵時刻還得是自己這性情不定的女兒出手,心情不可謂不復雜。
“嗯,阿顏這次做的很好。”
“既如此諾兒的婚事便定在兩日后?!?p> “你兄長的婚事定下,我也了卻一樁心事。我先陪你兄長回去休息,這里就交給你善后?!?p> 譚顏乖巧點頭,似乎很是開心。
“阿母你安心便是,阿顏會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shù)?。?p> ……
宿有心疾之癥的譚諾在席間因情緒過度起伏犯了病,在被余霜痕送回住處后就陷入了昏睡,急地余霜痕速速請了醫(yī)士前來診治。好在一番行針后譚諾也悠悠轉醒。
雖譚諾情況已穩(wěn)定下來,心疼兒子的余霜痕卻不敢大意,一直守在譚諾榻邊許久,直到確定譚諾真的沒有大礙之后安穩(wěn)睡去,才起身去囑咐了兩名婢子時刻注意著,才撫了撫眉心帶著一絲疲倦離開回自己的住處去了。
等回到夏月軒,余霜痕揮退底下伺候的人,沉默地端坐于窗邊,此時的她褪去強撐的偽裝顯露出內(nèi)心深處的孤寂與脆弱來。自最愛的夫君逝后,兒子譚諾就成了她活下去的理由和支撐她不向命運屈服的唯一動力。
心口的窒澀和疼痛讓處在半夢半醒的譚諾十分難受,他曾無數(shù)次想過如廢人一樣的他為何不干脆早早死去。想起白日里席間自己母親一廂情愿荒唐無比的行徑,及謝寰藥在看向他時隱含惋惜的目光和拒絕與他成親時的干脆,他便徹底失去了想要活下去的念頭。
以往每次感覺大限將至最后關頭他都拼著一口氣,從死亡邊緣掙扎回來,可現(xiàn)在的他除了深深的無力便只剩痛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