嫦生夫人在女兒定親之后,纏綿病榻,幾劑湯藥下去總不見效,去城里請的名醫(yī)葉神醫(yī),說需要靜養(yǎng),便拋下一對兒女,帶著貼身侍女秋姑,挪到元山下的白鶴別院去了。
沈穆之飽受離亂之苦,愿世事安寧,他入贅黃家后改名黃永寧。
黃永寧將養(yǎng)了些日子,發(fā)膚恢復(fù)了光澤,眼睛重新明亮了起來,他本來就生得俊俏,穿上華麗的服飾,儼然翩翩佳公子。
黃永寧少年就隨父漂泊游幕,文字只是粗通,畫技也早就耽擱了,現(xiàn)在對做買賣毫無經(jīng)驗(yàn),還不適合管理萬戶莊的產(chǎn)業(yè),黃家豪富,也不需要他去灌園種菜看店,他久困的人咋富,又無人約束,一下子走到了縱情聲色的路子上去。
漸漸鬧得很不像話,也不過是讓老嚴(yán)給他用銀錢打發(fā)。
有一日天清氣朗,新認(rèn)識的鎮(zhèn)上醬園的少東家請黃永寧登高賞梅,他們幾個(gè)洞庭商幫的子弟,招了一班女伎唱曲侑酒。
黃永寧興沖沖赴約,山腳下遇見一個(gè)老叟挑著擔(dān)子賣花,瓦盆里各色各樣的梅花盆景,其中有一盆綠梅,姿態(tài)清奇,作飛天狀,黃永寧心下暗許,便問道:“老人家,這綠梅可有名字?”
老叟知是生意到門,笑道:“公子爺好眼光,老漢我三年功夫只培育出這一盆嫦娥?!?p> “嫦娥?!秉S永寧心口怦然一跳,仿佛這陌生老叟說中了他的心事一樣。
花了五十兩銀子將綠梅買下,叫人送到白鶴別院去給秋姑,黃永寧幾日后登門,是秋姑給他開的門。
一來二去,黃永寧與嫦生在白鶴別院做了夫妻。
黃永寧拋卻文字很多年,狂喜之下,竟謅了一首小詩:白鶴同住蓬萊鄉(xiāng),不記梅花幾度香,頗怪小紅太多事,猶知更深會玉郎。
沒有不透風(fēng)的墻,別院中黃家仆役不少,也不知誰傳了出去,被黃兩峰知悉了。
黃兩峰自謂待黃永寧不錯,氣急敗壞道:“你就這般恣意妄為,還要臉面嗎?!?p> 黃永寧恨恨道:“嫦生與你已經(jīng)分居,就算是仳離了。”
黃兩峰面如死灰,道:“我還沒死呢?!?p> 黃永寧冷笑道:“你早該死了,十多年前你眼睜睜看著師兄弟一個(gè)個(gè)被官兵殺死,自己躲在角落里偷生,那時(shí)候你就該死了,這是情同手足,還是親如兄弟?”
“你,你?!秉S兩峰如遭重?fù)?,半晌說不出連貫的句子。
倆人怒目對峙了良久,黃兩峰頹然道:“明日下午申時(shí),我與你三英橋見。”
黃永寧只當(dāng)他又要下暗手,自恃武藝高強(qiáng),完全沒有將之放在眼里。
次日下午申時(shí),黃永寧立在老松下,見黃兩峰晃悠悠登上三英橋,黃兩峰果真拔劍,黃永寧心頭狂暴,橫劈一掌,喝道:“老東西,你早就該死了?!?p> 不料黃兩峰不躲不避,生生受了一掌,應(yīng)聲緩緩倒地,左手食指與右手中指握成一個(gè)手訣。
黃永寧大是驚惶,他為甚么不躲閃,為甚么?他踢了黃兩峰一腳,見黃兩峰一動不動,心中大駭,又連踢了幾下,飛奔著逃走了。
晚上莊中傳出來消息,搖光小姐顯靈,勾走了長房嫡派的男丁,黃永寧松了一口氣。
大姐兒云亭聰明得很,她似乎猜到了幾分,卻又掩飾得很好,她把云臺看得很緊。
黃兩峰去世,嫦生只得暫時(shí)回到萬戶莊,替亡夫料理喪事。
在包山寺做超度法會之時(shí),黃永寧認(rèn)出了伺機(jī)刺探消息的阿娥,是當(dāng)年白鳶教開梨膏糖小店一家人中的大女兒,他情急之中一掌把阿娥打出窗闥,跌下山崖,過后卻十分后悔。
梨膏糖小店的一家人,好心灌了米湯救黃永寧,卻落得家破人亡,黃永寧每念于此,悔恨交加。
黃永寧醒悟到,黃兩峰大約是存著自殺的念頭去三英橋赴約的,眼看著師兄弟們被殺害,自己茍且偷生,應(yīng)該折磨了黃兩峰一輩子,他臨死前左手食指與右手中指握成一個(gè)手訣,這是天仙訣,是他們宗門練氣的無上法門,從開端到結(jié)束。
黃兩峰的超度法會之后,嫦生便執(zhí)意入道,仍舊在白鶴別院清修,但卻基本斷了與俗世的牽連。
黃永寧很久以后才知道,幾個(gè)月后,嫦生在別院生下了一個(gè)男嬰,后來,這個(gè)男嬰不知所蹤了。
王恒講到這里,望了一眼黃云臺,黃云臺臉色慘白,泫然欲泣。
王恒頓了頓,說:“這些都是根據(jù)黃永寧放在寶石匕首里的筆記猜測的,筆記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云臺兄也莫要太糾結(jié)?!?p> 黃云臺以手掩面,表情痛苦不堪。
“永寧兄被施小妹他們制住,他最后肯定認(rèn)出了阿虎,于是放棄抵抗,他臨死之前,也是雙手握成一個(gè)天仙訣,代表著從開端到結(jié)束,是圓滿?!蓖鹾阌谛牟蝗?,道:“過去的人作出了犧牲,受到了懲罰,都是過去的事了,咱們得要朝前看?!?p> 久久的沉默,黃云臺道:“明日我便回烏程老宅,迎娶碧玉,下半年秋闈要下場試一試,無論中不中舉,我都要去四處游歷幾年,不會再汲汲于做官,小王,請你與我同行,如何?”
王恒點(diǎn)頭,道:“一定?!?p> 黃云臺招來他的白馬,踏鐙上馬,與王恒對視一笑,和青雀策馬疾馳而去。
星流月映,李花如夢。
若是女人得聞世尊藥師如來名號至心受持,于后不復(fù)更受女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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