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章 婚禮
沒辦法不在意,可她不想對顧流觴發(fā)脾氣,不想讓他受氣,才把所有的怨念都憋在心里,對他緘口不言。
夜里,顧流觴端著糕點去敲沐依裳的房門。
他心里是忐忑的,怕自己或許會被師尊趕走。
吱呀一聲,門開了。
沐依裳看著門外垂頭喪氣的顧流觴,手里還端著一盤桃花酥。
“師尊……”他輕聲喊了一聲。
沐依裳悶悶的應(yīng)聲,道:“這么晚了,你還花時間做這些東西干什么?”
雖然她已經(jīng)竭盡所能的控制自己,但還是不可避免地語氣生硬。
顧流觴抿了抿嘴唇,道:“對不起?!?p> 他聲音微顫,似乎在害怕。
沐依裳聽得心軟,把他拉進(jìn)了房間。
顧流觴一進(jìn)門便開始哽咽,低垂著眼眸,眼淚滴答滴答的往下掉。
沐依裳心里更是軟透了,不自覺開始反省自己。
“別哭了。”她的聲音已經(jīng)柔和了不少。
可顧流觴卻哭得更厲害了,眼淚都掉在桃花酥上,酥皮都被他的淚水浸濕了。
“對不起?!鳖櫫饔x嗚咽著說。
沐依裳嘆了口氣,從他手里接過桃花酥,放到一邊去,而后抱著他哄了哄,“別哭了,不是你的錯,是師尊不好,別再哭了。”
他一哭,沐依裳就什么冷漠都拋在身后了。
畢竟是十幾年的撫養(yǎng),即便是養(yǎng)一條狗也有感情,更別說對方是個活生生的人。
即便前世顧流觴囚她困她辱她,但這些年的感情不是假的。
沐依裳沒辦法對他狠心。
顧流觴趴在她肩頭,身子一顫一顫的,可眼睛里卻沒有半點委屈和悲傷,有的只有狡黠。
沐依裳哄了好一會兒,顧流觴才終于停止了哭泣。
他靠在沐依裳懷里,問沐依裳為什么今日不理他。
沐依裳只說:“師尊今日心情太糟糕了,怕同你講話沒有輕重,嚇到你?!?p> 顧流觴自然知道這只不過是說辭,但卻沒有追究。
他抿了抿嘴唇,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口,“師尊說的那個女人,到底是什么人?是師尊的仇人嗎?”
沐依裳的身子僵了僵,點了頭,“是仇人,如果讓我找到她,我一定會殺了她?!?p> 上一次顧流觴聽到沐依裳這樣堅決的說要殺了一個人的時候,還是在魔宮里。
在他第一次親吻沐依裳的時候,她費力地掙扎著,說要一定要殺了他。
他的師尊向來是個溫柔的人,雖然行事果斷,但也從來不會對人懷揣怨恨甚至揚言非殺了對方不可。
可顧流觴曾經(jīng)有這個‘榮幸’,不知如今師尊口中的那個女人,又是誰?
顧流觴沒有再追問,而是轉(zhuǎn)移話題道:“別說那個了,師尊心情不好的話,吃些甜點心情會好一些的?!?p> 他說著,拉著沐依裳坐下。
一遇到和閻漱玉那女人有關(guān)的事,沐依裳根本沒有心情吃東西。
可顧流觴的目光太過熱切,她不想辜負(fù)顧流觴的一片好意。
沐依裳吃了兩塊桃花酥,心不在焉的說了句好吃。
顧流觴沒再打攪她,跟沐依裳道了聲晚安就回去了。
看著那人離去的背影,沐依裳的眸子不自覺地沉了沉。
顧流觴!
沐依裳深吸了口氣,她突然有些害怕,如果自己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改變結(jié)局,該當(dāng)如何?
沉思良久,她緩緩搖了搖頭,勸誡自己不要多想,只要找到閻漱玉,殺了她,或許顧流觴就不會被蠱惑,不會入魔,不會成為魔神,毀滅仙門。
仙靈城中,女妖一案交給了白青竹,沐依裳不再插手。
她一門心思都在尋找閻漱玉的事情上。
一切仿佛歸于原狀,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
直到六個月后,一場婚事,攪亂了平靜。
成婚的是白青竹的三弟子,名喚羅靈均。
他娶的是凌霜涎的大弟子李如塵。
兩人都是下一代弟子之中的佼佼者,大約是惺惺相惜生出的情意,如今同在一處也有十幾年了,總算是修成了正果。
這還是少有的門中弟子之間的婚事,白青竹決定大肆操辦,讓霜華門上上下下都喜慶喜慶。
婚禮當(dāng)日,真可謂是浩浩蕩蕩,喜轎在仙靈城中游行半日,才重新抬上了霜華門。
拜堂之時,沐依裳站在人群中,瞧著那一身喜服的新人,心中不由得羨慕。
她記得,前世并沒有親眼見過二人成婚。
之所以能成就這一段美好姻緣,都應(yīng)該感謝沐依裳。
原本這李如塵是凌霜涎的眾多愛慕者之一,實際上凌霜涎的諸多女弟子大多都和他有點干系,李如塵也是其中一個。
凌霜涎處處留情,招惹無數(shù),前世在感情方面名聲差的可以。
而如今,多虧了沐依裳把顧流觴養(yǎng)成了美嬌娘,把浪子的心都拴住了,雖然凌霜涎仍舊愛美人,但為著顧流觴,多少收斂了。
以至于李如塵能幸免于辣手。
再者,前世的顧流觴年少便成為霜華門中最有能力的弟子,一個人扛起了霜華門小半的除妖事務(wù)。
因著沐依裳忽悠著顧流觴乏于修行,霜華門中的除妖任務(wù)就負(fù)責(zé)給了其他弟子,李如塵和羅靈均就是在搭檔除妖中相知相愛的。
‘唉!’
這已經(jīng)是沐依裳不知道第多少次聽到凌霜涎的嘆息聲了。
她偏過頭去,安慰他,“你家大徒弟成婚,你該高興才是。”
凌霜涎又嘆了口氣,看她一眼,悶悶道:“若是你家阿觴成婚,你也能這般平靜地說風(fēng)涼話?”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以至于站在沐依裳身側(cè)的顧流觴很清楚的聽到了他的話。
顧流觴豎起來耳朵也想知道師尊的回答。
沐依裳沉默了片刻,道:“如果對方不是個很糟糕的人,那我便替他高興。”
只要對方不是閻漱玉那個狠毒的女人,只要那人能對顧流觴好,她自是高興的。
聽了這番話的顧流觴眸子暗了暗,一言不發(fā)。
凌霜涎卻是又嘆了口氣,道:“你現(xiàn)在置身事外才能如此肯定,你不明白,我這個又當(dāng)師尊又當(dāng)?shù)男摹?p> 沐依裳不由得在心里鄙視他,什么又當(dāng)師尊又當(dāng)?shù)置魇怯窒氘?dāng)師尊又想占為己有。
新婚夫婦已經(jīng)被送進(jìn)了里屋。
霜華門中結(jié)道侶不似凡間那般鬧喜,這會兒白青竹作為新郎官的師尊,開始替他招呼客人。
今日客人眾多,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霜華門上下同賀了。
為了能容納更多的賓客,白青竹采取了圓桌宴慶,也好讓諸位賓客都能有一席之地。
四位宮主分別帶了一名弟子在大殿的正中圓桌坐著。
白青竹道了聲,“諸位今日能來參加小徒的婚禮都是給白某面子,酒桌上沒有掌門宮主,只有情意,各位吃好喝好?!?p> 話音剛落,大殿中便熱鬧了起來。
弟子們無不知曉這位掌門的性子,最是灑脫也有威嚴(yán)。
既然掌門都這么說了,眾人也就不再拘束,各自攀談起來。
難得有這樣的喜事,白青竹特地把每一桌都安排了不同宮中的弟子,一半是為了促進(jìn)各宮之間的相處,另一半也是盼著能有更多的門中弟子結(jié)成連理。
凌霜涎三杯酒水下肚,便對白青竹頗有微詞,“掌門師兄,你也……忒不地道了?!?p> 白青竹倒也不惱,裝傻般的問:“凌師弟這是何意,師兄我怎么聽不懂呢?”
凌霜涎剛想開口說什么,視線突然又落在了坐在沐依裳身邊安安靜靜的顧流觴的身上。
話到嘴邊,他又隱忍了下去,而后悶悶的喝了杯酒。
白青竹怎么不會不知道他這個花心師弟的心思?
這小子一貫喜歡美人,宮中的弟子幾乎全是女弟子。
是以,霜華門中的女修也差不多都是酩酊宮里的,白青竹這樣主張讓門中弟子親上加親,對凌霜涎來說可真真是個打擊了。
白青竹下意識地笑了笑,突然看向沐依裳,道:“說起來,這門中弟子都結(jié)了道侶,沐師妹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這個問題了吧?”
莫名被提到的沐依裳一怔,無奈道:“掌門師兄還是少操閑心的好,不然很容易老的?!?p> 白青竹身側(cè)的夫人張氏道:“沐師妹不要介意,這事兒原是我向青竹提議的,也是為了沐師妹的終身大事?!?p> 沐依裳向來對張中蕓十分尊敬,畢竟這位張夫人在嫁給白青竹之前,也是位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p> 她雖不是出身仙門,但也是位十分有名的散修。
若是算起年紀(jì),大概是和他們的師尊永城仙尊差不多的。
早在白青竹拜入永城仙尊門下之前,張中蕓仙者便和永城仙尊交好。
后來張中蕓仙者在捉拿兇獸的時候受了傷,一身的修為盡毀,幾乎成為廢人。
白青竹年少拜在永城仙尊門下,從那時便喜歡粘著張中蕓仙者。
沐依裳和白青竹的關(guān)系最好,對他和張夫人的感情也是最清楚始末的。
是以,白青竹和張夫人的婚事并不被看好。
當(dāng)年年少輕狂的白青竹,為了和自己所愛之人長相思守,甚至不惜悄悄和張中蕓私定終身,還匆匆拜了堂。
沐依裳一直都很羨慕兩人這種堅定的感情,也十分敬佩張中蕓那樣一個優(yōu)秀的女修,能為了年紀(jì)輕輕的白師兄不在意世俗的眼光。
對于從小到大事事都謹(jǐn)小慎微的沐依裳來說,張中蕓簡直就是她夢寐以求卻無法成為的對象,所以她一貫尊敬她。
沐依裳一改方才對待白青竹的態(tài)度,對張夫人說道:“感情這種事情,還是要順其自然的?!?p> 張中蕓道:“這話呀,幾十年前你就說過了,到現(xiàn)在還在順其自然。早先青竹說你情絲淺薄,我還不甚相信,如今看來,倒是真的?!?p> 沐依裳笑了笑,“我確實在這方面比較遲鈍,從前師尊也曾給我算過一卦,他說我情路平和,不會轟轟烈烈。”
聽她這么說,白青竹也有印象,“我記得,師尊好像還說什么日久生情之類的?!?p> 張夫人笑說:“我是瞧著蕭師弟也還沒有娶妻,你們二人也是同一師門下的弟子,若是你二人有意,不如相處試試?”
沐依裳:“……”
蕭躍笙:“……”
莫名其妙被撮合的兩人有些錯愕。
倒是顧流觴,反應(yīng)十分強烈,“這怎么可以?”
他這一聲太過引人注目,連其他圓桌的客人的注意力都聚集到了這邊。
顧流觴意識到自己有些過頭,咬了咬下唇。
倒是張夫人第一個笑出了聲,道:“這當(dāng)事人還沒說話,你倒是急得很。”
顧流觴小心翼翼地看向沐依裳,怕她看出了什么內(nèi)情。
可沐依裳表情淡然,也帶著一絲淡淡的笑容,似乎根本沒放在心上。
一時間,顧流觴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受。
沐依裳道:“這孩子大了,主意多的很,我如今也不急這事,等阿觴年紀(jì)再大一些,能獨當(dāng)一面了,我也能寬心。”
張夫人卻笑道:“話不是這么說,流觴現(xiàn)在需要你照顧,多一個人照顧,反而更輕松些,并不沖突?!?p> 倒也是這么個道理,只不過……
別的都是托詞,沐依裳自己沒想好罷了。
她沉默了下來,等著蕭躍笙能說一兩句拒絕的話,于是將目光投向他。
蕭躍笙向來是個不愛講話的主兒,這會兒涉及到情情愛愛的話題,他更是融不進(jìn)去,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一抬眸,正好對上了沐依裳看過來的視線。
蕭躍笙不自覺有些紅了耳朵,倒不是害羞,只是他多少有些內(nèi)向,別人一盯著他瞧,他就忍不住緊張。
沐依裳看他半天也沒憋出一個屁來,自知他是靠不住的。
于是乎,她只能笑說:“我看這事還是日后再說吧,今日是兩位師侄的大喜之日,還是不要搶了風(fēng)頭的好?!?p> 張中蕓點了點頭,“是我唐突了,明日阿裳來霜華宮一趟,我們慢慢說?!?p> 沐依裳心中暗嘆,看樣子這事兒是躲不過去了。
沒法子,她也只好先行應(yīng)下。
桌子下,顧流觴緊緊的攥住了她的手。
沐依裳偏頭看他,那人緊緊的抿著嘴唇,一副委屈的快要哭出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