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靈條件反射般的從手上聚起星星點點的靈力光柱就要往來人身上劈,只是還未等她的靈力聚合完畢,來人已使用更高純的靈力將她的壓制、打散了。她來不及懊惱,當(dāng)即變幻出藤條鞭,揚鞭向來人打去。在長滿了萬千藤刺的鞭子即將落到對方身上時,剎那間,對方竟然憑空消失了。
難道是隱身咒?可隱身咒只能變幻形態(tài),絕不能完全的憑空消失。而且憑自己千年的修為,此刻竟絲毫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磥泶巳说撵`力法術(shù)遠(yuǎn)在自己之上,絕不可掉以輕心。
正當(dāng)毓靈繃緊了神經(jīng),萬分警惕地注意著周邊的環(huán)境時,忽而一陣憑空而起的風(fēng)從她左后方刮來,她猛然轉(zhuǎn)身,一鞭子抽向風(fēng)的來處,未曾想和她心心相印的靈器竟被這陣風(fēng)卷到半空中,更詭異的是鞭子竟也瞬間消失了,無論她怎樣捻訣召喚,靈器也無法喚回。
局勢至此,她已不想戀戰(zhàn),不禁暗暗地思忖著全身而退之計。
她環(huán)顧四周,率先出聲:“兄臺何人?不妨現(xiàn)身,我非惡人,如有誤會不妨當(dāng)場說清。”
不遠(yuǎn)處的樹梢上,左星辰早已現(xiàn)了原身,旁邊的樹枝上纏著毓靈的靈器。他咬著手里的果子,調(diào)笑戲謔一般的眼神看著毓靈。突然,他把手里的紅果子一扔,剎那間消失在樹梢,又倏忽地出現(xiàn)在樹下。
毓靈只恍惚看到一陣黑色疾風(fēng)向自己卷來,來不及躲閃,已經(jīng)被來人死死地按在了粗壯的樹干上,她剛想掙脫,纖細(xì)的腰肢便被男子健碩的臂膀緊緊地匝在了懷里。她能感受到對方堅硬的胸膛,最可惡的是那圈著她腰的手,她忽然意識到兩個人之間幾乎是緊緊貼合著。來人比她高很多,她又被堵在了樹干與來人的胸膛間,她越扭動著身體想要擺脫這令人尷尬的局面,男人越是收緊了雙臂,死死地把她壓制在樹上,仿佛故意地看著她的窘態(tài)。她開始還奮力掙扎,可是她的后背抵在了粗糲的樹干上,無謂的掙扎只會使她自己被硌得生疼,后來她也就索性不掙扎了。
男人松開了牢固的牽制,轉(zhuǎn)而只是輕輕地將她抵在了樹干上,低頭看向她,隨即淺淺一笑:“姑娘私闖仙島,不知是何居心。況且摘星閣乃仙島重地,私闖者向來有來無回。你若不能給出一個打動我的解釋,恐怕……”
命都握在人家手里了,還能怎么辦?自尊這時又值幾個錢?毓靈滿臉堆笑,抬頭細(xì)細(xì)望向來人,猛不丁地撞進(jìn)了一雙漆黑如深淵的丹鳳眼里,那雙眸深不見底,有她看不懂的東西,又仿佛有著魔力,吸引著她深深望了進(jìn)去,竟怔了片刻沒有言語。
男人唇角勾起一絲微笑,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毓靈瞬間發(fā)現(xiàn),自己在犯傻!來人間見識的男子也不少了,有面容精致得不像話的,有冷峻粗獷的,她向來不為所動,怎么會一時之間被這樣一雙眼睛吸引得失了魂魄一般。真是大意!失策!更多的則是迷惑不解。
他的眼睛,確實像迷一樣,和世間一眼就能望透的男子不一樣,令她下意識地想要去探索。令她著迷和好奇。
大概是因為,我有點看不透他罷,她想。
毓靈正了正神色,恢復(fù)了滿臉的堆笑,狗腿地說:“我只是迷路,誤經(jīng)此地,還望您原諒我的冒失,放小女子離開?!?p> 男子挑了挑眉,顯然并不相信:“哦?”
她臉上的笑一時間有點僵,而后只能認(rèn)命般的補充道:“我本是一只來尋訪星宇島以求習(xí)仙術(shù)、增長靈力的小精怪,誤闖貴島,實是無心之失,若您肯放我走,我自是再不會輕易踏進(jìn)貴島半步的。”說罷,晶亮的眼睛望著他深邃的眸子。
左星辰只覺得,她的眼睛好像水晶,空靈清透,不染絲毫的雜質(zhì),一向?qū)θ朔纻湫臉O重的他,此刻內(nèi)心竟不自覺地、天然地想要相信她。
可他畢竟是左星辰,身居高位,數(shù)十年間見慣了形形色色、為了利益不擇手段、心懷鬼胎的人,又怎會輕易地相信世間還有何單純善良之人,不過一時被迷惑罷了。
他冷了冷眸子,上下打量了對面女子片刻,嘴角勾起諷刺的笑:“千年修為的鈴蘭花,還能自稱為——小精怪?”
毓靈好歹也是修行兩千年的精靈,一般法術(shù)的人根本不可能看透她的本形和道行,自來到人間她也沒遇上過什么難敵的對手,除了——對面這個人,他到底什么來路?自己確實看不透他的修為,更遑論本形。此番的羞辱,也是頭一遭,真是夠丟人的,她暗自想著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總有一天自己會連本帶利向?qū)γ孢@個人討回來,只是在局勢不利于自己的當(dāng)下,她不得不低頭。
巾幗紅顏也是能屈能伸的,她這么安慰著自己。繼而違心道:“在法力如此醇熟精厚的您面前,我哪敢不自量力,羞愧之下,自然只能以鄙稱自待。”
天色漸暗,樹下兩人僵持的身影被夕陽拉得很長,遠(yuǎn)遠(yuǎn)看去就仿佛一對緊緊依偎著、難分難舍的璧人在互訴衷腸。
好吧,事實上此刻毓靈的內(nèi)心正恨對方恨得牙癢癢。
偏偏臉上還不得不賠著笑臉,她斂神靜氣,盡量讓眼神顯得真摯:“您看可以放了我嗎?”
柔柔的聲音在懷里響起,動搖了他的心弦。
他并未起身,仍舊保持著先前的姿勢,高大的身軀把身形纖弱的她抵在樹上,片刻才道:“我考慮一下吧?!?p> 看著表情懊惱的她,一股濃重的笑意才爬上他的嘴角。
天上星子忽明忽暗,月光灑下枝頭,照到了這對璧人身上,仿佛為他們披上了銀色的月光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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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清輝下,巡視的侍衛(wèi)們在四周巡游,侍女們手上提著紅色的燈籠、排隊走過湖心的橋,她們正準(zhǔn)備去膳房為尊主烹制美味的佳肴。
左星辰抱著迷迷糊糊、被睡意攻城略地了的女子回了摘星閣,夜色深了,外面總是涼寒,在清冷月色的鋪照下,庭院里愈發(fā)顯得更深露重、寒氣逼人。
正是正月十五月色最濃時分,他以自身精純靈力誘引,樹下的女子的體內(nèi)確實有紫光閃爍,那時他心下已是了然。
只是他未想到,女子竟如此心大,身家性命都握在不知底細(xì)的男人手里,竟還能睡得著。轉(zhuǎn)念一想,她畢竟是花精,到了深夜就該斂起花枝休憩了,自是扛不住這濃重深夜睡意的侵襲的。本想把她丟在花叢里就算了,反正她本就是花精,結(jié)果不知怎的竟生出一絲憐憫之意,想了片刻,竟真的把她抱回了溫暖的閣室。
他把她放到綿軟的金絲床上,給她裹上厚厚的被子。
“咚咚咚!”送膳的侍女敲響了門。
他拉下層疊的金色紗幔,女子清淺的悠悠的呼吸聲掩蓋在層層圍帳之下。
他應(yīng)了聲,一堆侍女魚貫而入,為首的正是流彩。只見她含羞帶怯,匆匆瞥了尊主一眼,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緋紅云霞,而后又著急忙慌地指使著侍女們將晚膳鋪陳到紫檀木桌上,整整齊齊地鋪滿了整張圓桌。細(xì)看去,有甜點,有魚肉家禽,有海鮮珍饈,算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品類齊全,好不用心,看得出是費了一番心思與精細(xì)功夫的。
左星辰禮節(jié)性地點了點頭,算是認(rèn)可這番佳肴,侍女們隨即應(yīng)聲一個個退了出去。流彩雖有心和他多呆幾刻,卻也不好久留,只能走在隊伍的最后,到了門前又回身將將看了他幾眼,正迎上他凌厲清冷的目光,她頓時羞紅了臉,這才關(guān)上門退了出去。
左星辰下午和毓靈過招的時候吃了不少鮮紅酸甜的野果,此刻也并不十分饑餓,于是他隨手抓了幾塊桂花糕,坐在床沿外的藤席上,不緊不慢、一口一口地咬著甜點,時不時看向毓靈沉靜嫻美的睡顏。
她的周邊散發(fā)著清甜溫潤的幽香,他瞬間覺得手里的糕點都食不知味了。
想起今夜所見她體內(nèi)的紫光,他恍惚的心神這才逐漸恢復(fù)清明。
他的眼中半是哀憐半是掙扎,片刻之后又現(xiàn)出被欲望裹挾的奇異華彩,悠悠地盯著在自己床上熟睡的女孩。
次日清晨。窗外的枝椏上傳來百靈鳥啁啁啾啾的歡叫聲。
毓靈在一片混沌迷蒙中漸漸轉(zhuǎn)醒,意識漸趨清明后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身下怎么如此之涼,她此刻簡直就仿佛是躺在一塊寒冰之上!奇異的是,上身卻感覺暖暖的,仿佛被什么毛茸茸的小獸環(huán)繞包圍著一樣。她在一片詫異中睜開了雙眼,結(jié)果眼前的一幕簡直是驚掉她的下巴——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昨天那個登徒浪子環(huán)抱在胸前,而此刻的他,下巴枕在手背上,微微側(cè)著頭,那張欠揍的臉距離自己不足半尺,漆黑的眸子還是那么黑亮,在暗室昏黃的壁燈的照耀下反射出幽微的光,而這雙眸子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看向她,仿佛在欣賞著她的睡姿!
毓靈瞬間就要炸了!但她強自告誡自己要鎮(zhèn)定,自己正被人拿捏,也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為今之計,唯有識時務(wù)者為俊杰。她認(rèn)命地暗自嘆了口氣,堆起清純無害的笑容,清澈的眼睛濕漉漉的,小鹿一般望著對方:“這是哪里?這室內(nèi)怎么這般寒涼,仿佛冷氣都是從地底下生生冒出來的一樣。而且……咦?為什么我們都坐在地上?”
左星辰看著懷中的女孩舉止中細(xì)微的張皇,便放開了她,站起了身來。片刻才悠悠開口,聲音和室內(nèi)的寒氣一樣冰冷:“這是星宇島上的紫云閣,也是我平日里練功修習(xí)的場所。此處地下埋藏著一塊于極北苦寒之地取來的寒冰,以萬年隕鐵包裹之,以極精純深厚的千年靈力滋養(yǎng)封印之,故百年不化?!?p> 怪不得這地上如此寒冷!毓靈打了個哆嗦,立馬從地上利索地站了起來。她只著了一件單薄的粉色紗衣,衣裙的下擺因室內(nèi)極低的溫度都已爬上了星星點點的寒霜。原來他平時都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練功,看來島上的長老們確實早早便對他予以了厚望。心里不禁對他的刻苦修習(xí)生出了那么一絲絲細(xì)微的敬佩。畢竟都是同道中人,她也知數(shù)十年間日復(fù)一日地艱辛修習(xí)是什么滋味,又是怎樣不易。
突然,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錯過了什么重點!按耐住眸中興奮的光,壓低了語氣中難掩的欣喜:“你剛才說,這里是……星宇島是嗎?”
自己誤打誤撞進(jìn)入的仙島,竟真的是星宇島!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她欣喜而歡快地?fù)u著他的手臂,眸中閃爍著奇異的光,他心下一陣喟嘆,語氣放柔了說:“你闖進(jìn)島來,是不是想來這里拜師學(xué)藝?”
她的心思一下子被戳破,只能緩緩收回了放肆的手,略帶尷尬地說:“你……是不是這座島上的尊主啊?”對面的男子年紀(jì)尚輕,可身上的功法已如此深不可測,再加上他在偌大的仙島上來去自如、無人干涉,又從小在這樣的寒室里練功修習(xí),能享受這番待遇的人,除了星宇島尊主左星辰,她也實在想不出能有第二個人了。
男子未置可否。
毓靈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拉了拉他的衣袖:“我們好歹也算相識一場,正所謂不打不相識嘛,不如你做個順?biāo)饲椤?p> 他思量片刻,說道:“我雖是一島尊主,但畢竟資歷尚淺,島上招收新弟子的事宜,我雖可推薦,但最終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星宇島的十八位長老手中,如若你真有心,我可助你一臂之力,但你最終的去留還是要看你自己的造化與付出,過幾日會有一場招新大會,屆時你若能奪魁,再得到十八位長老的認(rèn)可,自能順利留下,安心修煉以待仙緣。”
成仙?其實毓靈對此看的也挺淡的,對她來說,只要能一直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修習(xí)功法,然后再安然地享受世間的種種美好體驗,就足矣。至于結(jié)果什么的,其實對她來說也沒那么重要。
她敷衍地應(yīng)了兩聲,隨后又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什么時候可以成為星宇島的新弟子呢?”
“三日后,便是招新大會?!彼]上眼,盤腿坐在寒涼的玄鐵地板上,屏氣凝神,已進(jìn)入修煉狀態(tài)。
毓靈鍥而不舍地追問道:“那這三天里,我可以去島上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玩玩兒嗎?”
男人皺了皺眉,隨即睜開眼,鷹一般深不可測的漆黑眸子對上了她天真無害的純凈臉龐,這室內(nèi)太冷,她的小臉已經(jīng)凍得煞白煞白的了。他看了她一會兒,眸底深處蕩漾出一絲玩味:“恐怕不行,這三天我要在暗室內(nèi)閉關(guān)修行,身邊正缺一個可心的、能貼身照料我的人?!?p> “你是說——我?可你不是有那么多侍女嘛!”
“島上是不缺侍女,不過修煉之時最忌打擾,此刻我的身邊也就只有你一人了,我也是別無選擇。不如就拿這當(dāng)做我在長老面前舉薦你的酬勞,你看如何?”
好一個恩威并施、威逼利誘。
毓靈認(rèn)命地盤腿坐在了冰寒刺骨的地面上,斂神靜氣,捻訣修習(xí)。不再看對面那人一眼。
這極北寒冰似乎確實是有利于匯聚靈力的,這玄鐵打造的暗室如此僻靜隔音,也確實是一個練功的好地方。慢慢地,她的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專注地匯聚著體內(nèi)更精純的靈力,周身的寒意也漸漸散了。
許久,左星辰睜開了眼,凝視著一臉專注的嬌俏女子,眼里蕩開一抹連他自己也未察覺的溫柔。
這間他從小就呆慣了的、用于修習(xí)的寒室,此刻他竟第一次覺得它不再那么寒涼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