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3先禮后兵
鬼面大將身穿文武袖紅袍,黃金明光鎧,胯下騎著金鞍白馬,連扯個(gè)韁繩,都從修長的手帥到了挺拔的腰桿兒。
太陽光被濃黑的云層緊緊縛住,幾乎沒透出多少光,但鬼面男子卻渾身都在熠熠生輝。
高長恭湊馬過來,悄悄跟元無憂說道:
“我覺得此事難成。”
“哦?你從何處得來的結(jié)論?”
元無憂只余光瞟了眼身側(cè)的男子,仍保持著坐姿端正,手扯韁繩目視前方。
男子自語道,“你想想,木蘭城破,你就跟齊國要木蘭城,此舉分明是跟皇上說:“你要不行就換我上”,這他能答允嗎?”
“你們齊國皇帝日理萬機(jī),手下部將也都鞭長莫及,說白了就是他們不行?!鳖D了頓,元無憂忽然垂眸,若有所思,高長恭緊張地盯著她的表情,本以為她要找補(bǔ),結(jié)果她卻說:
“本來就是他們占著茅坑不拉屎,還怪我揭竿起義,自己上嗎?”
“……”高長恭欲言又止,懸著的心終于死了。雖然她話糙理不糙,但他聽著像是連自己也被罵了。
說罷,元無憂目光睥睨,
“所謂商量,不過是我先禮后兵的流程,我定然要為母皇的舊部伸張正義,倘若大齊不愿意體面,可休怪我做孤狼,另找盟友了?!?p> 她話音未落,旁邊男子那張、猙獰的金屬質(zhì)地獠牙鬼面底下,便傳出了高長恭沉悶的苦笑:
“我說的話又不能代表大齊,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p> “不過你能想到這層,真讓我意外?!?p> “可你的帝王做派,并不讓我意外?!?p> 紅衫姑娘聞言,擰著眉頭半扭過臉,看向身側(cè)的鬼面男子。
他卻并未看向她,而是手握韁繩,極力使自己駕馬平穩(wěn),目視前方道:
“就算天塌下來了,我跟高家都是血親。我知道我很難……很難和你在一起。所以我只敢奢望自己跟你私奔,但如果你想打大齊,我一定是沖在最前面阻攔你,保家衛(wèi)國的?!?p> 高長恭語氣平靜、沉重,落在元無憂心里自然更加郁結(jié)難抑。
她那雙長睫驟然掀開,亮出底下爍爍放光的褐色鳳眸,望向身旁的前夫哥。
“這是你的表態(tài)嗎?對我和國家的抉擇?呵…在我意料之中,但是讓我很傷心?!?p> “你的傷心,裝的一點(diǎn)都不像?!?p> 說罷,高長恭望著路上的雜草,在頭頂陰云的籠罩下,他目光陰郁鬼面黯然。
“其實(shí)越看你和五弟恩愛,我越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我們的愛情沒必要,非走到肌膚之親那一步……”
元無憂聽得驟然沉下臉,琥珀鳳眸目光銳利,語氣陰寒:
“怎么,你不想與我有夫妻之實(shí)?”
“我很想,可我聽說……純陽體一破,男人的身體就極速衰老,各方面都會……老的很快?!闭f這話時(shí),男子扭過臉來,獠牙鬼面底下那雙黝黑鳳眸,看向她的目光深情又疏離。
紅衫馬尾的姑娘眉眼精致又英氣,論榮貌已是殊世美艷,可惜美貌是她身上,最不值一提的特點(diǎn)。
鬼面底下,傳出男子清澈爽朗的輕笑……
“呵哈…我需要等到能陪你的機(jī)會,不虛度光陰讓你獨(dú)守空房,還有就是……現(xiàn)在時(shí)局動蕩,我需要純陽體這股勁兒,沖鋒陷陣。”
“你還沒成親呢,怎么就怕老了?”
“我都三十了,怎么不算老?”
元無憂聽罷,啟唇欲言,卻被鬼面男子打斷,
“即便你待我再像少年初戀一般,也不可否認(rèn)我的年歲,你現(xiàn)在覺得我不老,可我一旦成親,三年五年后你再看我,我都不敢想象,你會多失望?!?p> “不會的!不是的,我不怕你的年齡,是我來的太晚了,難道你就不愿和我成親了?”
鬼面男子扭過臉,與身側(cè)坐在黑馬上,姑娘那雙急切的眼睛四目相投。
他黝黑鳳眸堅(jiān)定,沉聲道:
“等我有個(gè)機(jī)會告假回封地,能三媒六證和你結(jié)發(fā)成婚的,起碼有過一段夫妻溫存的時(shí)光,再變老也不遲。”
“你就不信愛情讓你年輕嗎?”
“不是所有人都像五弟一樣,采陰補(bǔ)陽一樣容光煥發(fā),我連想到和你相愛背負(fù)那么多,就累的不知所措?!?p> 元無憂聽得有些尷尬,“倒不是說采陰補(bǔ)陽……”
高長恭鳳眸微瞇,忽然輕聲一笑,
“有五成幾率,我都不敢輕易去賭。我太怕變老了,做什么都力不從心,我更怕倘若跟你結(jié)發(fā)五年七年后,你看到我都會后悔,我怎么那么老了……”
“別這樣想,你現(xiàn)在明明很年輕,和弱冠男子沒有差別……就算五年七年以后,也還會這樣俊美勇猛……”
鬼面男子搖了搖頭,仍穩(wěn)穩(wěn)地駕馭著金鞍白馬,仰頭望著前路漫漫,平靜道:
“以后的事誰說的準(zhǔn)呢。等到這次以后,你若還愿和我在一起,我一定會給你想要的所有,我也想后來者居上……我不爭天長地久,只爭朝夕?!?p> “你本就先入為主,何談后來者……”
“呵…我可不敢貪天之功。在我前頭還有宇文國主呢,我有自知之明?!?p> 倆人越說越無話,路上便尷尬起來了。
因元無憂要去跟周國掌權(quán)者,索要萬郁舅舅的特赦令,便在博望城與高長恭兵分兩路。
還讓貝爾兩口子護(hù)送木蘭城來的母女倆。
……
周國境內(nèi)。
日頭西沉,泛紫嫣紅的晚霞滿天。
博望城內(nèi),元無憂熟門熟路地拿“宿星府君”的紫微星官玉令一路暢通無阻,直沖博望城的官家館驛。
即便問不出周國此時(shí)管事的天子,究竟人在哪里,元無憂也熟門熟路地挨個(gè)院子排查。
結(jié)果剛到院里,就瞧見影壁墻下是乙弗亞堵門。
倒也不是堵,乙弗亞此時(shí)正穿著半臂斜襟的羌服,垂著一只裹成粽子的手遛彎路過,就遇見她了。
見到她的出現(xiàn),還不可置信地?fù)u晃著滿頭披散的頭發(fā)湊上來,仔細(xì)端詳她的臉。
隨即被元無憂斜睨一眼,“滾!”
乙弗亞被她突然出聲嚇得一激靈,下意識后退一步,隨即回過神來,滿臉的懊惱悔恨,眼神憤慨!
“你怎么又回來了?這是我的地盤!”
說這話時(shí),他還舉起自己那只裹成粽子的手,虛空指著元無憂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