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0左手王戒
且高延宗今天眼下的臥蠶腫大,眼袋烏青,一瞅就是沒休息好。不過男子那雙褐色的桃花眼眸光瀲滟,依舊是看狗都深情。
即便男狐貍嬉皮笑臉,元無憂也沒給他好臉?!斑€巧遇呢?你咋不往地上扔塊磚頭,問是不是我丟的呢?”
她話音未落,旁邊原本眼神警惕,一見高延宗過來就暗自握住腰刀的貝爾,突然被逗的撲哧一笑。
隨即便收到了倆人齊刷刷射來的眼刀。
貝爾立即止住了笑,眉眼嚴(yán)肅地板起臉,還識(shí)趣地退后一步,上旁邊圍觀倆人。
元無憂隨即扭回頭,仰臉朝高坐馬上的高延宗無奈道,
“你怎么來了?你四哥派你來的嗎?”
高延宗旁若無人地長腿一邁,從一側(cè)滑鞍下馬奔她走來,他眼里只有她,沖她笑。
“即便他不讓我來,我也要來的?!?p> “此話怎講?”
“昨晚我和四哥一起在等你消息,太姥說你去穰縣了,四哥挪不開身,便說正好考驗(yàn)?zāi)銜?huì)不會(huì)食言?!?p> “所以呢?”
“我說感情禁不起考驗(yàn),我也等不了片刻尋你不見,就過來找你了?!?p> 一瞅這個(gè)陌生的男子朝元姑娘走過來,即便倆人說話曖昧的要拉絲了,貝爾也警惕地站在姑娘身邊,“少主,他是何人?可信嗎?”
元無憂有些尷尬,正琢磨怎么介紹他的身份,高延宗先斜睨一眼北原姑娘。
見她頭頂?shù)拿己煛㈩i上的狼牙彩帶都不像俗物,更加警惕地問道:
“這位姑娘是何人?才離開片刻工夫,你哪里的同伴?”
“元太姥派來的幫手,室韋人?!?p> 一聽這哥們來者不善,開口就質(zhì)疑自己,貝爾也瞪著眼睛,繼續(xù)跟元無憂追問,“接班銀吶,你和這小子很熟嗎?他是齊國人嗎?是哪家的貴族公子?”
元無憂為難地看了眼高延宗,“這…”
男子卻擺手笑道,
“我倆一般熟。剛認(rèn)識(shí)仨月?!?p> 既然他這么說了,元無憂也附和地點(diǎn)頭,“對,他是我恩公,朋友。叫阿沖?!?p> 因高延宗是左撇子,他連擺手都是慣性地抬起左手。眼尖的貝爾一眼就瞟到了他左手拇指上,有一枚冒著金光的墨綠玉韘。而戒面的鎏金篆刻著“風(fēng)”字。
貝爾清楚的記得,這哥們兒拇指上戴的那枚墨綠玉韘,就是華胥儲(chǔ)君的王戒!連上面鎏金的篆文,都和詔書上印的一模一樣。
按華胥國打五胡時(shí)頒布的規(guī)矩,華胥下轄的諸番和部落,只有華胥國主及儲(chǔ)君、各部落可汗和其繼承人能擁有王戒。而王戒自可汗和王儲(chǔ)受封繼位那日鑄造,其上刻名諱,用以發(fā)號施令和表明身份。
尤其是華胥國主和儲(chǔ)君的王戒,還會(huì)印在詔書上、昭告下轄諸番屬,華胥律法規(guī)定,見此戒如見華胥國主與儲(chǔ)君。
因這王戒用處非凡,等同于國印玉璽和虎符,遂只可戴在可汗和其正室配偶的手上。
這倆人還說是朋友呢,華胥儲(chǔ)君豈會(huì)不知王戒的作用,隨便什么男人都能給戴手上?
但貝爾心照不宣地沒說破,只眉眼促狹地打趣她。
“這小子跟你挺心有靈犀啊?他能住在齊國軍營,能聽到老仙的通知,一定身份不簡單吧?”
唯恐讓心愛之人為難,高延宗趕忙打斷貝爾的旁敲側(cè)擊、刨根問底,扭頭沖元無憂道:
“玄女妹妹,你這是要去哪兒?若非回頭瞧見你,我都進(jìn)城找你去了?!?p> 貝爾對他嘴里冒出的這個(gè)稱呼深表驚詫,不可置信地瞪眼瞅著元無憂。
“玄女兒?他叫誰吶?”
男子這才斜眼、看向這位奇裝異服的北原姑娘,眉眼高抬,傲然笑道,“你不知道嗎?她也是北齊汝南女君,鄭玄女?!?p> “啊?還有這么回事兒呢?”貝爾登時(shí)驚住了,怪不得接班銀能在齊國不愿走呢,原來她在北齊也是有身份的啊。
唯恐倆人再說下去就無法圓謊,元無憂忙道,“自然是進(jìn)穰城。不過我沒打算帶你,你哪來哪去。”
一聽她毫不留情地趕人,原本眉眼倨傲、目空一切的紅衫男子,倏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褐色桃花眼。
高延宗扁了扁嘴,眉心緊皺,眼神委屈。
“我連夜趕來陪你…你就這樣厭煩我,攆我走?”
高延宗那把低沉磁性的嗓音一夾起來,不是要撒嬌使壞就是要哭。此刻他那雙褐色大眼睛里雖沒淚意,但那上挑的眼尾已悄然泛紅。
元無憂瞬間心軟了,“別哭別哭…哎呀,”她抬手去給他揉眼睛,卻被高延宗眼疾手快地握住了手腕,拿泛紅的眼眶怨念地看著她。
她只覺無奈,又好笑。
“這招是好使,也不能老拿這個(gè)對付我呀。行行行…這還有遠(yuǎn)道而來的朋友看著呢,別哭了,帶你一起去?!?p> 男子這才眨巴著殷紅的眼瞼,勾唇一笑。
“那就好。那我的眼淚到什么地步,才會(huì)在你面前失效呢?”
“等到你為別人傷心流淚,身心皆有了別的歸宿之時(shí),就輪不到我心疼你了?!?p> “呵,那我的眼淚恐怕永遠(yuǎn)不會(huì)失效了?!?p> 一聽他這樣暗戳戳的表忠,元無憂幾乎壓不住上揚(yáng)的嘴角,眼神也掩不住的暗爽。
不過她還是瞬間板起臉來,輕咳了聲,嚴(yán)肅道:
“不過我們得喬裝改扮一下,像貝爾這種裝扮就太明顯了?!?p> 聞言,高延宗與室韋姑娘便齊刷刷抬眼,與左臂纏著裹帶的紅衫姑娘面面相覷。
一個(gè)是怨她突然生硬的岔開話,一個(gè)是被她突然點(diǎn)名,嚇了一跳。
隨后元無憂是拿隨身揣的銀兩,跟稻田里割稻子的農(nóng)婦換了件衣裳給貝爾穿。又把高延宗那滿頭辮發(fā)拆開了,只梳成高馬尾。
男子乖乖低著頭任她捯飭自己,她便閑聊著問,“哪來的百姓衣服啊,軍營里不都是帶花紋的嗎?”
高延宗含糊道,“那不重要,就是我新得了幾件小衣裳,是水光鮫紗,你要不要看?”
“什么水光鮫紗?沒聽說過?!痹獰o憂打量著他身上的粗布紅衫,嘖聲道,“就你身上這布料材質(zhì)啊?”
男子搖了搖頭,隨即眉眼促狹,桃花眼瀲滟,噙著深情濃烈的笑意。“水光鮫紗是南海漁民特貢的,聽說薄如蟬翼,透光透肉,下水后即可無色。你要不要……看我穿?。俊?p> 元無憂正給他解小辮兒的手一頓,隨即皺眉抬眼看向他,“你一天不發(fā)浪渾身難受么?”
高延宗抿了抿肉嘟嘟的唇珠,白膩的俊臉上流露出了幾分沮喪。
“我哪有發(fā)浪?我只對你這樣的……而且主要是,那水光紗送來時(shí)就做成犢鼻裈了。人家還教我穿給你看,我才留下的?!?p> “誰給你的啊?出手就是南朝的貢品,不會(huì)是那個(gè)陳國公主吧?”
望著她眉眼陰鷙,臉上忽然戾氣橫生,高延宗便知她吃醋了,即便心里高興她肯為自己吃醋,理智也告訴他要及時(shí)解釋,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南陳使者確實(shí)來軍營了,那個(gè)公主也確實(shí)想跟我私下聊聊,可我直說自己心有所屬,不便與旁的女子走得近。便出來找你了。怎么樣?我的所有風(fēng)情,都只想展露給你。”
元無憂聽著挺高興,但余光瞥見一旁的北原姑娘和雪地獒犬,還是不能耽于男色。
她清咳道,“我才剛出來幾個(gè)時(shí)辰,你又誆騙我回齊國呢?”
高延宗唇角微勾,笑道,“這次沒哄你,我穿著呢。倘若你此時(shí)棄我不顧,可就看不到了?!?p> 元無憂哼道,“s狐貍,我今晚還得收拾你?!?p> “我才不怕呢,就怕玄女妹妹夸??凇!?p> “……”姑娘憤然剜瞪了面前的男子一眼,她看向他的灼燙目光里,滿是露骨的侵略性。
似乎要通過視線,把他包裹在身上的每一寸端莊的體面都8下來,撕碎。
而男子就頂著那張五官精致的俊臉,桃花眼笑吟吟地望著她,溫柔深情。
毫不抵觸,予取予奪。
被孤立在一邊的貝爾,先是拆下了自己頭頂?shù)闹楹熀屠茄?,塞進(jìn)身背的皮囊包袱,又胡亂裹完中原衣裳。
她抱著背后的弓箭,正想開口問接班銀,這獵弓用不用藏起來……結(jié)果抬頭一看,就瞧見接班銀正給男子捋頭發(fā)呢。
倆人難免有肢體接觸,男子也任由她摁住肩頭、給他解開編發(fā)。
這哥們兒嘴上低聲喊疼,雙手卻不阻止她的動(dòng)作,而是拿指頭尖戳姑娘白凈的腦門,還眼神哀怨又含笑地看著她,都快拉絲了。
瞧得貝爾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她更加確信了,倆人的關(guān)系絕對不簡單!
尤其是那男子仰頭望天,說恐怕要下雨,她家華胥接班銀就屁顛屁顛、去找農(nóng)夫買了三套蓑衣。
就接班銀這聽男人話的殷勤程度,別說放在中原十分離奇炸裂,就是放在北原,也都是寵夫到會(huì)被人嘲笑的地步。
貝爾暗自搖頭,尋思華胥接班銀若是個(gè)、這么貪圖男色的昏君,華胥的未來真是一眼望到頭啊。
改頭換面的拾掇完后,仨人這才暢通無阻地進(jìn)了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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