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出發(fā)的日子。
一切早已準(zhǔn)備就緒,天剛蒙蒙亮,唐緒便集結(jié)好了前往將軍嶺的弟子。
“干糧,傷藥,法器,都帶上了嗎?”
他拿著一本小冊子在弟子面前來回踱步,一一核對:“將軍嶺危機(jī)重重,雖然大家都不是頭一次去,但是我們也不能因此掉以輕心,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p> “回大師兄,都已帶上?!备魑粠煹荦R聲應(yīng)道,聲音洪亮。
“好?!?p> 唐緒合上冊子,一抬眼,就看到個不該出現(xiàn)的人,意氣風(fēng)發(fā),渾身朝氣蓬勃。
除了走路姿勢有點怪異。
“錦琛,今兒怎么起這么早?”
往日這位小祖宗可是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會起的,難道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
他不禁抬頭瞧了瞧天際,太陽明晃晃地掛在東山,山頂都被朝霞染成了酡紅。
沈錦琛提劍逆著朝陽向他走過來,劍柄掛著的酒壺隨著他的走動來回晃動。
一襲金絲鑲邊束腰黑衣勾勒出精瘦的腰線,鏤空銀冠將墨發(fā)高高束在頭頂,發(fā)尾迎著晨風(fēng)飛揚,額前留著兩縷碎發(fā)柔和了過于凌厲的棱角,漂亮的眼睛含著淺淺笑意,矜貴且風(fēng)流。
離得近了,唐緒才注意到他眉骨處的淤青:“你又去哪兒打架了?”
他來到唐緒身前站定,哥倆好地勾住他的脖子:“昨晚起夜摔了一跤,還好還好,差點就趕不上了?!?p> 唐緒呆?。骸澳阋臀覀円粔K兒去?”
“對啊?!彼駳獾厮λ︻^,“不然我起那么早做什么?”
他說話的聲音不小,在場的人都聽得一清二楚,當(dāng)即便有人竊竊私語:“錦琛師弟又沒有修為,跟著去做什么?”
“怕不是去搗亂的吧?”
“師父同意他去了嗎?”
唐緒也考慮到這個,擔(dān)憂皺起眉:“將軍嶺危機(jī)四伏不是你能去的,聽話,待在山上修煉。”
沈錦琛輕描淡寫道:“那不行,父親都同意我去了?!?p> “師父同意了?”唐緒半信半疑,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沈錦琛的實力在堯山不是什么秘密,和剛?cè)腴T的弟子幾乎無甚差別,因此堯山要安排弟子下山辦什么事從來不會考慮他,安排了也是去拖后腿的那一個。
尋玉鐵不是很重要的事,但玉鐵偏偏生在將軍嶺那等死寂之地,就更不能讓他這種小廢物摻和了。
沈鄞就算不太重視沈錦琛,也不至于讓他去送死。
唐緒想不通。
“師父可是有別的任務(wù)交代給你?”
思來想去,他覺得只有這個可能,目的另有其他,去將軍嶺只是順路。
沈錦琛搖頭,頗有自知之明自嘲:“父親哪會放心讓我辦事?
“那為何會答應(yīng)讓你隨同?”唐緒追問。
他興高采烈地炫耀:“這得多虧嫂嫂,昨晚我就隨便在她面前提了一嘴,后面父親就派人通知我可以隨同,嘖,嫂嫂待我真不是一般的好?!?p> “......”
“對了大師兄,怎么不見嫂嫂?”
方才過來他就沒看到江引的影子,深感不對勁,嫂嫂多自律的一個人,怎么可能會遲到?
唐緒解釋:“弟妹和阿淵先行一步探路,他們會在留宿的......錦?。俊?p> 話未說完,身邊的人已經(jīng)沒了影。
他不解看著沈錦琛匆匆離去的身影:“我們不用這么急的......”
將軍嶺路途遙遠(yuǎn),考慮到其他弟子尚未修行到御風(fēng)階段,江引和沈淵選擇御劍探路。
御行一日,傍晚時分,二人也才剛進(jìn)入縉國邊境,在清水鎮(zhèn)尋了家空房多的客棧落腳。
清水鎮(zhèn)與仙門接壤,幾百年來從未有過戰(zhàn)亂紛爭,百姓安居樂業(yè)日子過得十分寧靜,打點好住宿的事,江引上街閑逛。
滿街燈火,遠(yuǎn)遠(yuǎn)望去如同天上璀璨的星簾。
一條清亮的大河橫穿小鎮(zhèn),河面飄著許多艘游船,她上了其中一艘,坐在船頭賞景。
忽然,不遠(yuǎn)處的橋頭傳來“撲通”的聲響。
緊接著就是小孩哭喊的聲音:“救命——”
她循聲望過去,只見一個小孩正在水里撲騰,水花四濺,危在旦夕。
她心頭一緊,蹭地一下站起來。
正打算出手相救,還沒來得及動身,就有一道黑影搶在她面前,身輕如燕凌波而去。
那人飛身至小孩身邊時迅速出手將人從水中撈起,腳尖輕點蕩起一圈漣漪,再落地已到了橋上。
離得有些遠(yuǎn)她不太看得清那人的面容,但是看身形是個健碩的男子。
身手不錯。
她重新坐回船頭。
那孩子的家人已經(jīng)找了過來,不知和那位壯士在說些什么,想來也該是些感謝的話。
隨著橋頭聚集的人越來越多,人聲也越來越嘈雜,江引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看起來不像在感謝人。
她飛身而起,輕巧落在橋頭。
正好聽進(jìn)一句尖利刻薄的質(zhì)問:“不是你推的,你為什么要救?”
嗯?
怎么回事?
她一頭霧水?dāng)D進(jìn)擁擠的人群,只見一個滿臉兇相的女人抱著個渾身濕透的男孩,正惡狠狠盯著面前體格矯健的黑衣男人:“我告訴你,今兒這事你不賠錢我跟你沒完!”
江引瞄了黑衣男人一眼,看著也就二十多歲的年紀(jì),寬肩窄腰,五官端正硬朗,唇形飽滿,堅毅的眉宇間透著一股凜然之氣,怎么看也不像壞人。
方才便是他救了這孩子。
看他衣著不凡,江引略一思忖,心中大抵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這位大姐,我再說一遍,你家娃娃失足落水與我無關(guān)?!?p> 男人一字一句重申,青年人硬朗的聲音帶著渾厚的磁性,聽著略顯粗糲,但并不難聽,反而多了幾分江湖人獨有的豪爽。
“你沒推?誰看見了?你把證據(jù)拿出來!”
女人步步緊逼,一副得不到賠償就不罷休的樣子:“你就是狡辯,我家娃娃都說了是你推的,小孩子會騙人不成?要么賠錢要么跟我去見官!”
江引看不下去,站出來道:“我作證,是這位壯士救了你家孩子?!?p>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你?”女人不善地打量著她,“你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怕不是和他一伙的!”
“你別管我是誰。”江引平靜地瞥了她懷里的男孩一眼,眼神中盡顯失望。
還以為挨著仙門生活的尋常百姓生性淳樸,沒想到哪里都有壞種。
“你不是想要證據(jù)嗎,我剛好有證據(j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