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清俊的五官上游走著凌亂的奶油紋路,已經(jīng)不復(fù)來時整潔干凈,晝眠才終于停手。
當年,她也應(yīng)該把那個蛋糕撿起來砸在他身上的。
她連自己的生日都沒有這樣隆重地對待過,卻給一個不值得的人籌備付出。
時妄看她不砸了,反而溫聲道:“不砸了?”
晝眠溫和地笑了笑:“抱歉,從小到大我的生日都沒有蛋糕,所以還沒玩過抹奶油的游戲,沒控制住,有點興奮?!?p> 時妄忽然道:“你生日是哪一天?”
晝眠微微蹙眉,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十二月三十一?!?p> 時妄看似毫無波動,他脫了沾污的外套,去洗手間把臉和沾到奶油的發(fā)尾洗干凈,回來的時候,墨黑的短發(fā)微濕,他把頭發(fā)全部往后捋,露出光潔的額頭,反而和眉骨鼻梁起伏的弧度一脈相承,流淌一片暗昧。
晝眠從來沒見過他這么好脾氣,回過神來,陡然間意識到,她無意識做的那些事,他本可以不理不睬,但以往居高臨下的時妄卻包容了。
恐怕也是因為現(xiàn)在她不是那個泯然眾人矣的晝眠。
時妄的聲音低沉:“剛剛那個蛋糕為什么做廢了?”
晝眠垂眸:“裱得不好?!?p> 時妄嗯了一聲:“下一個我來裱吧?!?p> 晝眠沒應(yīng)他,她沉默片刻,拿起那杯癍痧喝了一口。
味道很對,和在家鄉(xiāng)喝的沒什么兩樣。
可她喝了一口就放下。
原來他對一般朋友是這樣的,可那時候卻對她如此輕蔑。
時妄看見她喝,唇角微微勾起。
他重新開始揉面,按照提示上添加大米粉和雞蛋,晝眠就坐在對面看著他弄,哪怕是在做烘焙,他的動作都很優(yōu)雅,沒有見慌亂。
他大概不是很會,但做事專注,像多年前一樣,選擇一件事會把它做到極致。
如果不是看他裱花,晝眠都忘了,他油畫也畫得很好,而油畫里有門功課是刮刀油畫,用刮刀作畫的方法和裱花很像。
以前她總是會刻意路過美術(shù)廊,就因為美術(shù)廊上掛著他的一幅油畫,她還記得畫的是神明那格索斯,只是她那時沒想到,命運如此巧合地安排他飾演那格索斯的時候,會是她完全灰心的臨期。
現(xiàn)在想起來,已經(jīng)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晝眠忽然道:“你知道那格索斯嗎?”
時妄抬眸看她,動作停?。骸八芍衲歉袼魉梗俊?p> 晝眠輕嗯一聲,一字一句道:“就是那個極度自戀,自戀到因為愛上自己,卻無法相擁相愛,因此相思而亡的水仙神?!?p> 時妄看著她,外面的夜色霓虹傾染她的發(fā)絲,她恍然像是站在光里,時妄輕聲應(yīng)她:“聽過?!?p> 晝眠忽然笑了一聲:“我記得有部話劇就叫那格索斯,演出率不高,基本沒什么人演,不知道得是多么自戀狂傲,眼高于頂?shù)娜瞬拍苎莸们∪缙浞?,滿堂喝彩。”
時妄沉吟片刻,開口道:“這出戲其實缺點不少,因為用的是西方的三一律原則寫作,規(guī)定只允許有一個故事線索,發(fā)生的時間不能超過一天,只有一個地點。人物相對扁平,遠沒有維納斯這出戲豐富。要演出那格索斯的神采確實不容易。”
晝眠眼里卻沒有笑,只是那么平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絲毫沒有波瀾地對戲劇品頭論足,卻不記得在這場劇目中給別人造成的傷害。
她忽然摸了一手奶油,走過去伸手一把抹到時妄臉上。
晝眠動作干脆利落,幾乎不給人反應(yīng)的時間,甚至有點像巴掌,溫熱的指尖只劃過一瞬,時妄卻有一瞬間的呼吸放緩,有片刻貪婪地看著她。
他聲音低?。骸霸趺戳??”
晝眠語氣仿佛開玩笑一般:“看著你的臉這么干凈有點不爽。”
時妄卻沒生氣:“嗯。”
晝眠垂眸看向他正在裱花的蛋糕:“別裱那么好?!?p> 時妄隨口:“為什么?”
晝眠的語氣像是玫瑰的刺,依舊風(fēng)流卻有夜色的危險,卻漫不經(jīng)心的:“裱太好就不能拿來砸你了。”
時妄卻沒能意識到她每一句都帶著刺,還以為她和自己開玩笑,也隨口應(yīng):“好?!?p> 他在用刮刀刮出一片片花瓣,放在轉(zhuǎn)盤上聚合成花卉的樣子。
可晝眠看著他一步步裱出來,卻越來越覺得諷刺。
他裱的,是月生花。
幽藍色的花盞栩栩望月而生,危險、風(fēng)流、沉淪,曖昧。
晝眠有一瞬間恍然。
當初她也在蛋糕上畫過時晷。
現(xiàn)在倒是調(diào)了個,她不再是那個需要討好對方的人了。
只是朋友,他也可以對她這么好。
但有關(guān)于時鐘的記憶,依舊很殘酷。
時妄曾經(jīng)在她生日那天,爬上鐘樓,為另一個女孩敲響本不會在九點發(fā)聲的時鐘。
全校嘩然,眾人驚愕。
只因為那個女孩在和她同天生日的九點誕生。
亦或是,時妄想讓那個女孩記住,這一次時鐘是誰為她而鳴。
是時妄的時。
時妄忽然道:“你在蛋糕上寫字吧。”
晝眠回了神,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覺得有點好笑,微微揚眉:“???”
時妄淡淡道:“我見過你在蛋糕上寫的字?!?p> 晝眠沒想到辜清許那層,只是滿不在意:“嗯?!?p> 時妄剛要開口說些什么,晝眠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伸出修長的手臂將手機從對面拿過來,按下接通:“喂?!?p> 祝姜連忙道:“你快上網(wǎng)看看,張琄和馮池被爆出其他出軌實證了?!?p> 晝眠的動作停滯一瞬,片刻后垂眸,得償所愿道:“好?!?p> 她掛掉電話。
一條信息適時跳出來。
清許:“恭喜?!?p> 晝眠的唇角忍不住往上揚了一點:“謝謝?!?p> 時妄注意到了她明顯變得輕松的表情,他裱花的動作也輕松了一些。
晝眠打開微博,熱搜連爆五條,都是張琄和馮池的出軌照,牽手擁抱進酒店。
原來有人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拍張琄,只是一直攢著,還想和張琄多要點錢,否則就爆料。
卻沒想到晝眠先一步爆了,事情都曝光了,這些照片賣給張琄也得不到最大價值了,于是那人反手將照片賣給營銷號。
網(wǎng)上瞬間爆炸,張琄的粉絲都沒精力分神來罵晝眠了,晝眠的后臺一下安靜了很多。
晝眠拿起自己的外套和包:“我有點事,要先回去了,抱歉?!?p> 時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我送你回去。”
晝眠背起包:“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