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凌承天悠悠醒來。
他難得睡了個好午覺。
“咳咳。”兩聲咳嗽,驚醒了在床榻邊打瞌睡的徐安。
他睜開布滿紅血絲的眼睛,起身去倒了杯溫水?;氐酱查竭叄葘⒘璩刑旆鲎饋恚龠f水過去。
凌承天對一向喜歡嘮叨的徐安,突然這般沉默不語,感到幾絲古怪。
在喝完第二杯茶水后,他動了動酸軟無比的四肢,說:“扶我起來走走?!?p>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的太多,四肢越來越酸疼了,以前是病發(fā)之后變嚴重的。最近沒有病發(fā)了,卻比以往加重的更快。
凌承天動了沒幾下,喘不過氣了,便坐下歇歇。
然后起來再走幾步,實在堅持不住了,才半躺回去。
喘了好半晌,呼吸才平順下來。
這期間,徐安一直緊閉雙唇。
凌承天終于忍不住問:“老家伙,你今日怎么不講話,平時不是都不肯停嘴的嘛,這讓人怪不習慣的。”
徐安苦笑兩聲,答非所問:“老爺,還要喝茶嗎?”
“你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清,我再喝也不遲?!?p> “那要不先吃晚膳。”徐安見凌承天一副依舊不肯的樣子,又是苦笑:“等您吃飽了,我再跟你說?!?p> “那么神秘?!?p> “老奴去傳膳。”
凌承天吃飯的時候,那眼神總是不經(jīng)意間落到一旁的徐安身上,越看就越覺得古怪。他可是有許多年都未見過這樣,沉默不語的徐安。
以前是因為什么來者?
“老爺,筷子夾錯了?!毙彀蔡嵝?。
凌承天一瞧,筷子夾桌布上去了。
回過神,他忘了剛才想到哪里去了?
就這樣,一頓晚膳,凌承天第一次吃的那么慢,都快大半個時辰了。
金花進屋收拾殘羹剩飯的時候,察覺到氣氛不對,和徐安對上一眼,便匆匆退了下去。
凌承天那雙火眼金睛早就捕捉到,他們兩夫妻的眼神交流。
終于忍不住沉吟道:“老徐,你老實告訴我,發(fā)生什么事情了?!?p> 徐安顫聲道:“老哥,去了?!?p> “去了是什么意思?”凌承天一開始的不以為然,到反應(yīng)過來后的木訥,不過眨眼間。
老哥是誰,這是他和徐安、顧豐息,私底下共同對古長德的親近稱呼。
良久,凌承天深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吐了一口氣。
“梓軒差不多要來了吧?”
徐安只是愣怔了一息,應(yīng)道:“也就在這幾天?!?p> “若是他登門了,直接將他帶來我這。”
“老爺,你這是確定要用那張藥方子?”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徐安不明:“若是這樣,姑娘會誤以為老爺是受到蕭世子的威脅,以后他們兩人真的成昏了,未必會有好日子過?!?p> “清兒那邊,我會和她好好說?!?p> 徐安接著道:“而且,那蕭世子早在五年前,就曾揚言非那個姑娘不娶。自從那姑娘死后,蕭王府的門檻都快要被媒人踏破了,世子妃這事到現(xiàn)在都沒個著落?!?p> 這些話從凌承天要將凌清許給蕭衍那時開始,徐安就想說了。之前找不到機會,現(xiàn)在有了機會自然就提出來。
他也是想自家姑娘以后的生活,能幸??鞓?。
凌承天嘆息一聲,似乎對‘那個姑娘’的死,覺得可惜:“我可是肖想梓軒當我的女婿很多年了。奈何當年,他和那姑娘,一個郎有情,妾有意,拆散他們我不忍心,也就歇了那心思。”
“可那姑娘都死了五年,就算梓軒還有情,那又怎樣,梁國的新皇不會輕易放棄,安排棋子盯緊他的機會?!?p> “老爺,難道蕭王就不急蕭世子的婚姻大事?”
“那老家伙不會強迫他,只會順著他?!?p> “可只拿新皇的威脅來勸,蕭世子未必會愿意。”
凌承天笑了:“梓軒想要什么,我就給他什么?!?p> 徐安起始以為給的是最新研制的軍械。慢慢地才記起,蕭世子每年登門凌府,都一定會請求的一件事:“老爺,難道你想把那本書...”
“也只有這樣,梓軒的心才會松一松,讓我家清兒,有點機會擠進去?!绷璩刑焱虼岔?,目光似透過床頂看向很遠很遠:“當年那姑娘焚書的舉動,至今還讓我感到震驚?!?p> 徐安認同,那樣的姑娘,確實舉世無雙。
月滿西樓。
凌清從回來就一直待在客房,和星河聊天聊地,連聊個草叢里的蚱蜢都能笑的,人仰馬翻。
但也不止聊些有的沒的。
她主要想要了解的是,獨城里醫(yī)術(shù)比較出眾的大夫,除了古大夫還有哪些。
結(jié)果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古長德。
凌清終于體會到了,以前凌澤找名醫(yī)時候,連續(xù)被挫敗感擊潰的滋味。
“大姑娘,有一個人或許可以救得了城主。”星河和凌清相處了那么些時間,也不再像開始的那樣拘謹了。
起碼說話不會停停頓頓。
“他是誰?”
“梁國,醫(yī)世之家的最后一人,他叫李善。古大夫來貧民窟義診的時候,經(jīng)常和我們說他的救人的故事?!?p> 凌清知道在梁國,有一家李姓世代為醫(yī),長嫡在朝為官,在前朝就是赫赫有名的太醫(yī)令。庶子庶女介為民間名醫(yī)。
前朝覆滅,到了今朝,李家只剩下一父一子,父叫李靖仁,子叫李善,字佑宏。
他們成為名醫(yī)前,或者成為大夫前,除了從小學(xué)習醫(yī)術(shù)。到了十二歲后,便要單獨出門游歷四方。
為期三年,是生是死聽天由命的同時,也看自己的本事。
這個李善,他方年已有二十,醫(yī)術(shù)已勝過其父,或者更勝于其祖先。如今他還游歷在外,聽說性情很是古怪,不為功名利祿,只醫(yī)治自己看的順眼的有緣人。
凌清也是因為這個,才沒把找大夫的重心放在他身上。
這次再經(jīng)星河一提,她猶豫了。
凌清陪星河吃了晚膳后,便匆匆回了自己的閨房。
她坐在矮榻上,奮筆疾書,一旁的竹心早就備好了小竹筒和信鴿。
寫畢,凌清將信箋折疊,再卷起來,塞進小竹筒。
竹心便將竹筒綁在信鴿叫上,走到大開的窗戶,一松手,信鴿撲騰撲騰的飛了起來。一直到它消失了,凌清還未收回視線。
“姑娘,從咱們這兒到北涼不過一天一夜的路程,小鴿子用飛的,也就大半天的時間。到了明日下午,南柯會收到信箋的,也會第一時間去找梁國的李公子?!敝裥囊娏枨迳裆话玻?p> 勸慰道。
南柯和南棟是凌清身邊僅有的兩名護衛(wèi),本來只想派南棟無找凌澤,卻在一番猶豫之下,她還是讓他們師徒兩人去找,比較穩(wěn)妥。
竹心見凌清又不回應(yīng),便接著問:“趁夜色還淺,姑娘要不要出去走走,消消食,或者去看一看城主?”
凌清剛想張口,門外傳來敲門聲。
“姑娘,徐管家說老爺醒來了,想見見姑娘?!蓖忸^問話的是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