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象預報播報今晚會有大風降溫,可能還會伴隨小到中雨,提醒廣大市民做好防護,不要感冒。
天逐漸冷下來,黑得也越來越早。
姜絨吃過晚飯,抱著已經(jīng)長到半個手臂大的坦克在客廳溜達了幾圈。小家伙隨姜悅,也是個不愛動的。她剛把它放到地上想讓它自己跑跑,它就立刻扭著屁股往沙發(fā)上夠了。
姜絨哭笑不得,只得重新把它抱到懷里,一起窩進沙發(fā)看電視打發(fā)時間。
中央臺正播放西游記大圣三借芭蕉扇,小家伙似乎也來了興趣,小奶音“嗷嗷”叫了兩聲,黑亮的眼睛聚精會神盯著電視,好像真能看懂似的。
“原來你也喜歡西游記?!?p> 姜絨面露驚訝,眉梢眼角卻是散不盡的溫柔與寵溺。
她輕輕揉著坦克毛茸茸的小腦袋,眼前不由得閃現(xiàn)之前某些時刻的片段。
那個深沉如山,諱莫如海的男人。
每次她只要想再向前一步,他就要毫無情面地將她拒之門外,甚至簡單粗暴直接推出去。
一次又一次不斷提醒她,他們不在一個世界。他們兩個永遠都不會有更多交集……
那個可惡又讓人怎么都恨不起來的家伙!
真是個十足的壞蛋。
又愚蠢又自以為是的壞蛋!
“嗷嗷~~”
小坦克似乎察覺到主人的情緒波動,再次提起小奶音叫喚著一個勁沖姜絨懷里鉆。
姜絨回了神,望著懷里的小家伙不禁失笑。
轟隆——
外面忽然響起一記悶雷。
遂即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暴天說來便來了。
窗戶“啪”的被吹開,窗簾直接被吹到房頂上。清冷的風裹挾著泥土和雨水的味道魚貫而入,撲了一臉。
姜絨忙將小坦克放下去關窗。
昏暗寂靜的長街只剩幾盞孤零零的路燈。所有商鋪都提前關了門,只有遠處隔街相望的淺紅色燈箱,在狂風密雨中時隱時現(xiàn),彷若來自另外一個世界。
她關窗的動作一頓,視線停在那處不算明顯卻又無論如何忽略不了的光亮處。
隱隱能看到上面暗紅色兩個大字,——汽修
這種天氣還不把電源都拔掉,莫不是等著電路被雷劈?
姜絨眉頭微蹙,想著要不要過去提醒他一下。畢竟他那么木訥,可能真是沒考慮到那一點。萬一真出什么事,可不止他一家商鋪受牽連。
——沒錯。她是為了小鎮(zhèn),不是他。
雨忽疾,大風刮得人睜不開眼睛。
豆大的雨點啪嗒啪嗒拍到臉上,很涼,有些疼。
正是雨勢最大的時候,明明只有十分八分的路程,她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鐘。等到了門市門口,鞋襪和褲腳已經(jīng)全都濕了。
姜絨深吸口氣,把傘放到一邊進去。里面只開了一盞壁燈,光線不足,她看不太清,幸而這里也不算陌生,便直奔里屋去。
簡單空蕩的臥室兼客廳,有些凄涼但卻始終整潔干凈。廚房也沒人。
他沒在家?
這種天,能去哪里?
“那時候他啊,整晚的睡不著,只能靠吃藥睡覺……現(xiàn)在才好很多,睡不著的時候就去鸞山跑步……”
苗姨的話措不及防撞進腦袋。
姜絨幾乎瞬間從腳底涼到腦瓜頂,——這個天,他不會還在山上!
汽修行倏地奔出個纖細身影,冒著大雨,竟連放在門口的傘都忘記打。
耳邊風聲雨聲混著她急促到紊亂不堪的呼吸聲,頭頂雷聲陣陣,時不時一道閃電劈下,美好安逸的小鎮(zhèn)此刻卻更像是一部恐怖片。
她也顧不得那么多。
跑出一街,跑下小橋,跑到鸞山腳下,望著仍舊蔥郁墨綠的樹林,別說此刻大雨滂沱,下的地面都冒了煙,就算是萬里晴空,星羅棋布,她的視力又怎么可能看到什么人影。
心臟不知是劇烈運動的原因還是其他,砰砰狂跳不止。
她站在那,站在大雨里,倉皇失措地望著一片漆黑的森林,急的眼眶通紅。
“小陸……小陸師傅!”
聲音在顫抖。
好像有一雙大手在使勁攥著她的脖子,掐得她呼吸困難,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她往前去了幾步,卻茫然不知去向。
“小陸師傅!”驀地,一聲大吼。
伴隨“轟隆”一道驚雷,劈得整個鸞山都變成青紫色。
姜絨打了個冷顫,攥拳的雙手直蹦青筋,突然被什么東西附體似的,發(fā)了瘋一般沖進鸞山,一遍遍用力地大吼起來。
山路泥濘崎嶇,她幾次狼狽摔倒,摔得滿身滿手的泥,卻不知疼痛,立刻又爬起來,吼著“小陸師傅!”
終于,嗓子喊啞了。
人也精疲力竭。
一個不留神絆在樹根上,便又一次重重摔了出去。
“啊——”
她又驚又疼,趴在泥水灘里半晌沒起來。
兩只手幾乎沒了直覺。只是手掌火燒火燎的,像是被烙了塊滾燙的鐵。
她緊咬著牙,強忍淚水,爬了兩次,最后還是摔了回去。
腿也不受控制了。
真是……太氣人了……
“太氣人了!”
姜絨兩只手死死抓到泥水里,這些天七亂八亂的情緒一股腦全涌出來,再也控制不住。
一句話哽咽說到最后,已泣不成聲,淚流滿面。
身后忽的傳來兩聲腳步,速度極快。容不得她反應,那聲音的主人已到身后,——一雙溫暖卻有力的手從腋窩穿過,將她一把提了起來。
“你怎么在這?”
一如既往的低沉澄澈。
帶著無法掩飾的驚訝緊張。那只手還在她的肩膀上,久久沒有離開。
姜絨早已看不清來人。
雨水淚水流了一臉,此時此刻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心里九十八分的擔心和一分憤怒一分委屈早就沒了。霎那間全變成熊熊怒火。
她忍不住抽噎,用盡所有力氣去瞪著面前模糊不清的男人。
然后使勁甩開了他的手。
都是她自找的。
她不管了。
她再也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