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章 失了一魂
皇帝沉沉嘆了口氣,又看一眼四娘。疲憊的坐到了一旁圈椅中。默了半晌,又與宋言道:“你們母妃走得早,是我沒有照顧好你們。叫你們姐妹兩個輪番生病?!?p> 宋言心里一疼,急忙走到他身邊挨著坐下。“父皇不要這樣說。您每日忙于朝事,還要分心看顧我們,女兒也心疼父皇啊。人食五谷,有誰不生病的?!?p> 見她乖覺,皇帝心里柔軟,拍了拍宋言后腦,問道:“言兒好些了嗎?”
宋言想起昨夜,點了點頭。“國師很用心,女兒已經(jīng)好多了?!?p> 皇帝立時安心的點頭,“他年紀輕輕確實是像有些本事。等會叫他來給你四姐姐看一眼,若只是身上的病癥我也好放心。正好也問問你的狀況?!?p> 宋言道好,又聽皇帝道:“正好啊,父皇也有件事要同你說?!?p> “你與四娘都到了婚嫁的年紀。父皇前些日子面見了今朝新進的貢士。其中不乏勛貴家的公子,有兩個父皇看著很不錯,一個是宗正卿之子劉茂。一個是御史中丞之子顧長青。這兩人不算是很顯貴的門第,但唯獨他二人學識最好,長相也很不錯。父皇特留了他二人說了半日話。氣質(zhì)大度談吐不俗,父皇覺得很不錯。”
宋言對這事情不是很敏感,點了點頭乖覺道:“女兒全憑父皇做主?!?p> 皇帝面上松動,總算笑了起來,“說實話父親還舍不得你們離宮嫁人,父親打算先叫他兩個在朝堂里過過水,靠自己本事往上爬一爬,等入了秋,父皇在讓你們成婚。”
宋言正要點頭,就聽宮女通報國師來了。
父女兩人暫且止了話頭。雙雙抬眼去看門外。
宋言看向一身白袍的年輕國師一瞬,只一眼就垂下了眸子。
但那依舊泛著蒼白之態(tài)的面色還是晃進了眼中,她不禁腹誹,昨夜他難受成那般,今日歇了不過半日就又被招來了,身子肯定還是虛弱的。
江瀲到了殿中止步行禮,話還沒說完,就叫皇帝急忙制止,“無需多禮無需多禮了,你先看一眼四公主。太醫(yī)說她不只是高熱,還有心火之癥。我瞧她囈語不休實在擔心啊。”
江瀲眼神自宋言面上飄過一瞬,點頭道:“陛下別急,叫臣看一眼?!?p> 待他到了床榻跟前,殿中幾人都忍不住跟著屏氣凝神。見江瀲眉心忽然一皺,頓時都變了面色。
“國師!怎么樣?。 ?p> 江瀲回身與皇帝道:“陛下,公主除了身體上有病癥。三魂六魄也失了一魄?!?p> “??!這…這是什么情況?”
江瀲垂眸回道:“失了魂魄人的神識便不健全。會現(xiàn)出癡態(tài)。具體如何,還要看公主醒來是如何的?!?p> 宋言心驚,“怎么會,晨起時四娘去找我還好好的?!?p> 江瀲蹙眉抬手行禮看她道:“勞煩殿下告知臣,四殿下那時可有任何蹊蹺之處?”
皇帝也急忙去看宋言。宋言聽他這樣一說,想起哭哭啼啼的四娘,立即道:“除了心情不好,別的看不出任何不正常。”
江瀲卻似是了然,轉(zhuǎn)身又看向幾個宮女,“公主昨日或是晨起時可受過什么驚嚇?”
幾個宮女細細回想,只道:“昨夜里公主不知為何心緒不寧,睡前哭了許久,后來…后來便是被雷驚醒了兩回。四更天就再沒睡著了,然后就是去了五公主的殿中?!?p> 宋言與皇帝又緊緊看向江瀲,就見他面色微沉道:“如此便是了,公主本是心中憂思難安,加上雷聲驚嚇,所以才會失了一魄。人心中哀傷之時便容易被趁虛而入失魂落魄?!?p> “那豈不是…”說明這人就癡傻了么…皇帝半句話吞進喉間。忽然覺得有些頭暈。
“父皇!”宋言慌忙將他扶住。又道:“父皇先不要急,國師也許有法子的?!闭f罷滿眼期盼的看向江瀲。
宋瀲卻有些為難道:“其實這不算多么厲害的病癥,心病確實還需心藥醫(yī),合了公主心意慢慢將養(yǎng),魂魄自己會歸體的,但現(xiàn)在,難就難在不知公主心結(jié)所在。就怕公主醒來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眼看著皇帝更站不穩(wěn),又有了江瀲這話,宋言也不在猶豫。撲通一聲跪在了父皇面前。
“父皇!兒臣有罪?!?p> 皇帝叫她這一跪有些蒙了,下意識的伸手扶她,“你這是做什么?你身子剛好,有什么起來說?!?p> 宋言正要開口,江瀲皺了眉也道:“還請殿下起身吧,殿下好不容易要痊愈了,不可受涼?!?p> 皇帝聽國師這樣說了,更是急道:“起來起來。”
宋言只得慢慢起身,卻不禁暗道:她不過是跪這么一會,炎炎夏日能受多少涼。迅速瞥了眼江瀲,卻見他只垂眸看著地面。
又想起四娘心事,她忙開口,“兒臣不該瞞著父皇的。四娘心情抑郁與…與父皇賜婚有關(guān)。父皇,四娘以后還要仰仗國師治病。兒臣便也不背著國師說了?!?p> 皇帝意識到她要說的罪事便是與四公主有關(guān)的事,且看來事情隱晦。
默了一瞬,抬手叫貼身的內(nèi)侍都退到了殿外。
“言兒,你說?!?p> 聲音還是沉穩(wěn)之音,但那面色實在不很好看。短短片刻,已經(jīng)許多可能在他腦中閃過。他猜測,也許是四公主已經(jīng)與人私相授受了。
宋言看著父皇面色難看至此,也猜到他想什么,心里難為情的有些好笑,再不耽擱,立刻開口解釋:
“四娘她心情抑郁,是因為知道了父親這幾日在給我兩人相看親事,她一直愛慕她殿中庭衛(wèi)長季懷生,但父皇安心,四娘向來恪守禮儀的,從未越界。季懷生更是如此,只衷心護主,從不應接四娘心意。故而還常常因為他的疏冷叫四娘獨自生悶氣。”
“父皇,如今…四娘因為這樁心事到了如此地步。國師即說了四娘要紓解,兒臣猜想…現(xiàn)下最好的紓解之法莫不過成全她二人。”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這無異于逼迫一個帝王妥協(xié),但事實就是如此,宋言并不忐忑,只是有些覺得為難自己的父親。
果然。皇帝半晌說不出話來。
盯著那床帳子面無表情。
生氣,氣一個小小庭衛(wèi)長算什么東西,叫她身份尊貴的女兒日日巴結(jié)不說、還要受他冷臉。更氣自己女兒為了這么個東西病成了這樣。
無奈,他現(xiàn)在當真沒有別的選擇。
殿中安靜良久?;实劭聪蚪瓰?。
江瀲垂眸作揖,“陛下,若殿下說的屬實。確實沒有別的辦法。”
“呵。”
皇帝冷笑一聲,“可那家伙不是日日冷臉對著四娘么,往后真把四娘交給他,叫朕怎么放心!”
宋言立刻道:“父皇誤會了!這正是季懷生正直之處,他就是因為知道不能染指四娘,才刻意避著四娘,為的是斷了四娘念想,不叫她更難受。父皇,季懷生看四娘的眼神兒臣看得出來,心疼愛護極了的。”
話音剛落。江瀲微掀了眼去看她。
宋言卻分不出心注意他的動靜,只怕父皇鉆不出那牛角尖,又加了把勁道:“換言之,若他回應了四娘,那豈不是就促成了…”私相授受的話她說不出口,只好又道:“父皇,他若不是個好人,反而要巴結(jié)著四娘了呀?!?p> 皇帝聽完面色果然松了一些。這樣一想,心里頓時舒服多了。
“你說的對,父皇有些當局者迷了?!?p> 目光轉(zhuǎn)向江瀲,又問道:“若朕給他二人賜婚,叫他日日陪在四娘身邊,是不是就無礙了?!?p> 江瀲道應當不差,“在配以湯藥??靹t三月,慢則半年。殿下必定能恢復如常。”
皇帝頷首,“如此我也就放心了。能好就行。便宜了那家伙!哼,五公主呢,聽聞國師昨日很盡心,五公主可好全了?”
江瀲道:“回陛下,五殿下好了一半了。還差一半少許棘手,臣正要跟陛下請奏?!?p> “哦?快說要如何。”
宋言也忍不住緊張看他。
就見江瀲不疾不徐道:“五殿下的癥狀還需臣開壇做法三場才行。但法場講究天時、地利、人和。與殿下相合的地方有五處。都在江南一帶,一是宛城,二是芙蓉鎮(zhèn),三是杏花村,四是十里花鎮(zhèn),五是同德苑?!?p> 皇帝驚愕道:“你的意思是,要帶著公主出宮到這幾處地方?”
宋言也很驚訝,但心里一點一點冒上來的興奮難以克。
江瀲面色為難的強調(diào)道:“只有這幾處地方與道場符合。如此才能將殿下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