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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祈寧

第四十二章 收服劉羽

山河祈寧 眼抬山河 4170 2022-12-10 21:00:00

  觀前街,怡香院。

  二樓長廊盡頭,有一雅間。

  此處比起其他雅間更為華貴,陳設(shè)皆是難尋的寶物。更不同尋常的是,仔細瞧那墻壁,竟有一丈厚,外人哪怕是耳貼墻壁,也聽不到里面的蚊蟲聲。

  沈聿寧身披一件松垮的銀白色寬袍,正懶洋洋地半倚在雅室的小塌上,塌旁散落著一身玄色勁裝,顯然是剛剛換下。手腕上的刀痕極淺,可奇怪的是,血卻源源不斷地往外冒。

  旁邊的唐之遙正彎著腰給他上藥,嘴里絮絮叨叨:“這一刀割得雖輕,可你的身子你自己不清楚嗎?這輕輕一刀下去,你又要躺半個月?!?p>  他和沈聿寧相識多年,除了初見沈聿寧時他傷得半死不活,后來再也沒見有人能傷得了他。如今卻破天荒地被人割了一刀,真是白日撞鬼了。

  “嗯?!鄙蝽矊幉灰詾橐?。

  唐之遙見沈聿寧又是一副活死人的表情,搖頭微嘆:“話說回來,袁顯之那幾個兵,怎么還需要你這金尊玉貴的七皇子親自對付?再說了,你手上既有鎮(zhèn)遠侯府印鑒,那些兵見了,不都應該立刻放下武器,唯你馬首是瞻,怎的還能傷到你?

  沈聿寧無言以對。

  見沈聿寧不開口,唐之遙轉(zhuǎn)向旁邊的鉤月:“他不說,你來說。鉤月,你家主子這是被誰割的?”

  鉤月肅然回稟:“主子手上雖有印鑒,卻無袁顯之親筆手書。袁顯之那支軍隊主力雖大都認了印鑒,但幾個將領(lǐng)卻是些認人的主。主子軟硬兼施,這才拿下這支軍隊并入玄府軍。手上的傷乃是和幾個將領(lǐng)歃血為盟時自己割的,并非別人傷的。”

  唐之遙一臉古怪看著沈聿寧:“你也太較真了,怎么還玩起歃血為盟這一套了?真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你!”

  沈聿寧不耐開口:“我的身子如何,我心里有數(shù)。”

  他不想再在此事上和唐之遙糾纏,兀自轉(zhuǎn)移了話題:“索性這支軍隊都是袁顯之四處組織起來的,并非親軍,平日里又是將他們放在莊子里耕田,軍心早已經(jīng)散了。如今我接手,倒是個好時機。”

  “此事你派崔信出面不就好了?以前你不都在暗處躲懶?現(xiàn)在年紀大了,做事反而開始親力親為了。若是讓皇帝知道了,你可有的受?!碧浦b仿佛在看一個怪物。

  “崔信有自己的事要做。還有,我可不怕皇帝那老匹夫,他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沈聿寧還是那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模樣,顯然是對唐之遙的話不甚在意。

  “你不怕皇帝我信,可崔信這事兒,你打量著蒙我呢?崔信一向把你交代的事情放在首位,能有什么自己的事情越過你的頭上?”唐之遙滿臉寫著不相信。

  “家務事?!鄙蝽矊幭ё秩缃?。

  傷口也處理了,藥方也開了,唐之遙眼神又在沈聿寧身上掃了一圈:“還有哪里傷著了?沒事我可走了,還有一堆草藥等著我料理?!?p>  立在旁邊的鉤月臉上神情精彩,心里默默搖了搖頭。

  明明是唐之遙自己得了消息火急火燎地趕過來,如今見了主子,卻又故作驕矜,說些好面子的話。這點倒是和自家主子如出一轍,怪不得能成狐朋狗友。

  沈聿寧原本就不太開懷,又被唐之遙啰嗦了一番,臉色更冷:“沒事了?!?p>  唐之遙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聿寧,似乎是確定他沒事了,收拾好東西,嘀咕了一句“看你這張臭臉一次我就要少活三年”。

  轉(zhuǎn)眼間,他背上藥箱,一溜煙就出了門。

  待唐之遙走后,鉤月正了正神色,朝沈聿寧弓身作揖:“主子,袁顯之那支軍隊馬上就要從青陽峰轉(zhuǎn)移。雖說之前印鑒失竊不易引起袁顯之懷疑,可如今軍隊轉(zhuǎn)移這么大的動作,只怕很快會被察覺。若打草驚蛇,恐怕不善?!?p>  “京郊懷林離青陽峰,也不過二十里距離吧?!鄙蝽矊庌D(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

  鉤月微愣:“正是,可此事和懷林有何聯(lián)系?”

  沈聿寧黑眸蒙上一層冷意,可嘴角卻微微勾起:“那就無需我們操心了,自有人善后?!?p>  ……

  轉(zhuǎn)眼間,已到了霍祈與崔信約定的時間,這一日,也是霍羨歸期。

  天還未亮,霍祈便避開府中耳目,攜雀離駕車出門。聆風和聽雨則是駐留祈居,為她遮掩。一方面,若是讓霍熾察覺到她的行蹤,只怕打草驚蛇。再者,讓霍如海和汪琴知道她偷跑出府,也難免惹得他們擔憂。

  因此,除了兩個丫鬟,闔府眾人皆以為大小姐身子不爽,所以閉門謝客,在祈居靜養(yǎng)。

  經(jīng)過這幾天的相處,霍祈自覺和雀離熟悉了不少。一開始,雀離要么巴巴望著她不說話,要么就是直接無視她,這兩日倒也會回上那么幾句話。今日懷林之行必然兇險,雖有崔信那支兵護佑,可她畢竟孤身一人,萬一路上碰到什么事,身邊還得有個信得過的幫手。

  馬車上,雀離的表情不復前幾日的怯懦,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卑不亢的沉靜,可謂是判若兩人。他望向霍祈:“我們這是去哪?”

  “京郊懷林?!?p>  霍祈緊張地盯防著馬車前方,雀離卻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你現(xiàn)在似乎很焦慮。”

  聞言,霍祈猝然回頭,強顏一笑,兀自轉(zhuǎn)移話題:“我的臉可是一直背對著你,你又怎能看出我焦慮?這兒風景獨好,你要過來瞧瞧嗎?”

  “我不是看你的表情,我是聽你的氣息。你的氣息,很紊亂?!比鸽x的藍眸泛起異彩,語氣篤定。

  霍祈:“……”

  有時候,霍祈真覺得雀離是個怪胎,她雖早知雀離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可卻沒想到他能聽到如此微弱的呼吸聲。身旁有個耳聰目明的下屬固然好,可她卻不喜歡雀離將這股聰明勁兒用到她身上,畢竟,輕易被人看穿內(nèi)心,總歸是讓人不太舒坦。

  雀離卻是一刻不停歇地說:“去那兒干什么?”他臉上寫滿了天真。

  “去殺人?!?p>  霍祈起了點微弱的報復心,故意恐嚇雀離。

  誰料,雀離卻只是點了點頭,一臉了然:

  “哦,那便殺吧。”

  此話一出,雀離原本的天真忽而顯出三分殘忍,就像是還未上學堂的孩童嘴里吐出來的那種原始的惡。你覺得他什么都不懂,可他似乎又什么都懂了。

  “你不怕?”

  “比起殺人,我更怕你不要我。”

  他的思維很直線。

  無非是覺得霍祈買下他,那肯定就要用他,若沒有利用價值,被拋棄就是他的下場。就像以前在張老九那兒一樣,若想吃飯,就得讓張老九舒坦,他雖然不會討人歡心,卻也會幫他干些粗活。如今霍祈既是他的新主子,又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他,拉磨也好,殺人也罷,總得報答一二。

  霍祈一向巧舌如簧,難得有噎住的時候,不過她早已接受了雀離思維異于常人的事實,只是心中微嘆一聲,扭過頭去看外面的情形。

  ……

  約莫兩個時辰后,一高一低兩道身影閃現(xiàn)在碧蝣峰腳下。因地勢險峻,霍祈和雀離只能棄下馬車,繞山而行。

  懷林實際上是一處供趕路人歇腳的長亭,此處位于碧蝣峰的半山腰上,可謂山高谷深,云霧繚繞。

  以懷林地碑為界,小徑北方通往京師城,估摸相距四十里路。若朝南走大約二十里,便能抵達青陽峰。這也是懷林地勢特殊之處,向前走是平坦大道,向后走,就是更為陡峭森冷的山峰。

  雖說是個歇腳的長亭,可此處早已荒廢,到了夜里更顯蕭疏,除了零星一兩個趕路人,可算是杳無人煙。

  崔信副將劉羽早已在懷林等候多時,聽到遠處傳來馬蹄聲,他立時驚醒,嚴陣以待。一刻鐘后,卻只見一個高大的男子。低頭再望,男子前面站著一個穿碧色褙子的姑娘,兩人皆是斗笠遮面,看不清楚相貌。

  他凝住霍祈,上下打量了幾秒。

  此人應當就是崔信讓他等待之人。

  還未等他回過神,霍祈上前兩步,凜然一問:“想必將軍是崔將軍派來的人吧?請問如何稱呼?”

  劉羽一見來人,只是站起身來粗聲粗氣道:“末將劉羽,乃崔將軍副將?!?p>  劉羽觀這姑娘穿著氣質(zhì),顯然尚未出閣,年紀當是很輕才對。腦中又想起崔信讓他聽這姑娘的指示,心里不免起了股惱意。他跟隨崔信多年,又是個已過而立之年的大男人,可如今竟要看小姑娘眼色行事,當真是憋屈。

  可這少女似乎是開了天眼一般,正當他暗自不服時,空中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氣聲。

  “我沒想到,崔將軍竟是派了個副將前來?!?p>  霍祈嗓音微冷,聽著不甚熱絡,神情掩在面紗之下,話里的意思曖昧不明,倒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譏諷,還是何意。

  “姑娘這話是在瞧不起末將嗎?崔將軍吩咐末將前來為姑娘辦事,姑娘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在擠兌他的副將,倒是崔將軍錯付了?!?p>  劉羽本就生得一身反骨,霍祈的話無非是給他的心頭火潑了一桶油,此刻冷哼一聲,一身煞氣頗為逼人。

  霍祈卻不惱,只是輕聲一笑:“非也,我只是沒想到,今日如此重要的事情,崔將軍未曾親自前來,反而派副將出馬,定然是很器重將軍才是。”

  劉羽卻是微愣,面色漲得通紅。

  他誤解了霍祈的意思,又嗆了她一頓,卻沒想到這姑娘非但不惱,反而吹捧了他一通,登時就有些下不來臺。若是再不依不饒,倒顯得他這個大男人鼠肚雞腸,他赧然道:“末將是個粗人,話語間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姑娘,還望姑娘寬宥?!?p>  “不妨事?!被羝頉]有絲毫怪罪之意。

  霍祈話鋒一轉(zhuǎn),又道:“曾聽說寧遠將軍手下有三名虎將,三人分別以錘、劍、刀見長,其中一位,一手流星錘耍得虎虎生威,讓人聞風喪膽,想必就是劉將軍吧?!?p>  劉羽心下吃驚:“姑娘和末將從未見過,怎知末將是使流星錘的那個?”

  “此事不難。流星錘要求所使之人能發(fā)力到錘頭,對發(fā)力點的準確度要求極高。我觀將軍掌心和手指骨節(jié)皆生厚繭,雙臂壯碩有力,剛剛與我說話時又習慣性擰了擰手腕,可見其靈活。故而斗膽一猜?!?p>  霍祈緩緩道來,卻是彎了彎唇角。

  甫見劉羽,她見劉羽并未作揖行禮,看著不甚恭敬,便知其心中并不服氣。這世道,女子到底還是容易被輕視。今日之事,萬一劉羽不肯聽她調(diào)度,反而壞事。不如先打一巴掌,再給顆甜棗,讓他心里有個數(shù)。

  聽完霍祈一通分析,劉羽早已佩服得五體投地。臉上的桀驁之色轉(zhuǎn)而變?yōu)楣Ь矗骸肮媚镄募毴绨l(fā),寬宏大度,末將全憑姑娘指示。”

  “指示談不上,今日之事,還得仰仗將軍才是?!?p>  劉羽微微汗顏,俯身抱拳道:“都是末將分內(nèi)之事。只是姑娘,敢問……此次任務究竟是什么?崔將軍事先并未言明,若姑娘提前告知,也更方便行動?!?p>  “既為救人,也為殺人。救的,是寧國公之子霍羨,殺的,是翰林院侍讀之子霍熾?!?p>  霍祈的話冷得像冬日里的深幽井水。

  劉羽心里掠過一絲涼意,平靜的心跳轉(zhuǎn)而變得劇烈。他難以置信地凝著面前的少女,呆呆張開嘴:“您,可是霍家大小姐霍祈?”

  他早就聽聞寧國公有一兒一女,大公子遠赴塞外,大小姐卻是深居簡出,鮮少露面。一個小姑娘敢孤身來冒險,所救之人,必定是至親之人,除了霍祈,他想不到第二個人選。

  霍祈不置可否,這副樣子,無疑是默認。

  劉羽將頭低得更深了些。

  半晌后,劉羽找回神智,抬頭那一瞬間,霍祈背后的男子卻忽而撞進他的眼睛。他猶疑不定:“姑娘果真好膽量。那敢問姑娘身后這人是?”

  霍祈不疑有他:“這是我的侍衛(wèi)雀離?!?p>  侍衛(wèi)?

  劉羽隔著面紗望著不發(fā)一言的雀離,臉上泛起一抹惱人的古怪。說實在的,這人身量雖高,可手腕纖細,身上的袍子籠在他身上,宛若竹子上套了個麻布袋,走起路來又呈孱羸之態(tài),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侍衛(wèi)。

  “劉將軍,可是有何不妥?”霍祈發(fā)現(xiàn)劉羽神色有異。

眼抬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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