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歹說,終于把賀敏送走了,隨著最后車燈的遠去,張有志的世界又恢復了黑色。
已經太晚了,連兩岸的彩燈都熄了。
等走到石橋上之后,張有志拿起賀敏送她的一把房鑰匙,在原本兩人吹火機吃蛋黃派的地方的橋沿上,使出渾身力氣刻了幾個字。
“身患絕癥,時日不多,自當其勵,好好生活?!?p> 鑰匙隨后丟進了橋下的鶴江里。
張有志爬下橋洞,收拾了一下裝備之后,找了個繩子所有的東西都卷進賀敏送的被子里,捆成三橫兩束背在身上,隨后就爬了上去。
跑路,必須跑路。
如非必要,勿增因果。
這一來一回的折騰下去,天邊又已經蒙蒙亮了。
張有志背著自己的全部家產,迎著曙光,繼續(xù)向前走去。
…
…
生命倒計時。
10天。
張有志的身體狀況又差了一些,被迫停止無意義的流浪,第二次找了一個地方蝸居了起來。
這次是一個廢棄的垃圾回收場,里面有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帳篷,張有志修繕了一番過后,住了進去。
身上剩余的一千多塊錢他一分沒花,全都揣在包里用來應急,事實上張有志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所謂的急可以應。
明明已經七月初了,鶴城的天氣又反了一次寒潮,這可是亙古未聞,一場急雨之后,鶴城的溫度就已經掉到了十幾度,夾雜著西伯利亞寒潮的北風,把他凍的跟孫子似的。
賀敏送到衣服只是很薄的襯衫和西褲。頂不上什么用,到是手里的被子救了他一命。
都七月份了,他確實沒想到鶴城能冷到這個地步。
可能是運氣不錯,他撿到了一件還算完整的軍大衣,也顧不得搓洗,抖了抖灰就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腿和腳還是冷,但是實在沒辦法了。
這個不倫不類的夏天,如果放在過去,張有志一定很歡喜。一般來說這樣的日子他入職的小公司都會給他放一天或半天的小假期。
其實相比于吃飯睡覺保暖這些硬性需求,張有志最大的“敵人”就是無處不在的好心人,迫不得已,張有志的行動路線越來越偏僻。
沒有地圖導航燈他分不清他自身的位置,在,甚至不能確定自己是否還在鶴城的城區(qū)之內。
除此之外,張有志的帳篷里還住了一只瘸腿灰貓,小貓右前掌已經爛掉一半,看著剛斷奶不久,也找不見母貓。
這個貓是他在一個輪胎殼子里發(fā)現的,躲得很隱蔽,窩在里面乖乖的。
張有志隨身將它放在了軍大衣的口袋里帶了回去。給這只小灰貓消毒完做了包扎之后,張有志就算是有了個暫時的伴了。
其實他知道,這個貓說不定還活不過自己。
感染太嚴重了,自己找了白酒消毒的時候看見小貓?zhí)鄣盟阂暝瑥堄兄巨糁銖娡瓿闪讼竟ぷ?,包扎也是半吊子,自己手里根本沒有合格的紗布和碘伏。
更何況這只灰小貓餓的就剩皮包骨了。
考慮到根據毛色命名的傳統(tǒng),張有志給小灰貓起名叫——灰小貓!
“小灰呀,爭取多活幾天,咱倆一塊走?!睆堄兄久嗣呢埬X袋,灰小貓害怕的縮了縮頭。
先前消毒的時候,屬實是給貓?zhí)鄢鲂睦黻幱皝砹恕?p> …
…
生命倒計時。
9天。
張有志感覺今天狀態(tài)不錯,他外出找了一個膠帶,給帳篷壞掉的地方修補了一下防止漏雨,又買了幾個火腿腸改善一下伙食。
“早知道把魚魚買的狗糧給帶走了,她留著也沒用,說不定這貓愛吃?!?p> 張有志看著撕咬香腸的灰小貓暗嘆可惜。
和張有志一樣,灰小貓的狀態(tài)也不錯,已經能瘸著腿在帳篷里面到處蹦了,也不怕他了,張有志沒放它出帳篷,外面生存環(huán)境太惡劣,就先關著。
看樣子說不定這貓活得比自己久。
“多活幾天,也是個好事?!?p> 只是自己一死,它又變成流浪貓了呦。
張有志今天也沒閑著,給自己物色了一個臨時棺材——廢棄的一米直徑的水泥管道。
尸體的存放地點一直是他考慮到重要問題。
陰涼,通風,防水,防腐,不會臭。
這不比木頭棺材強?
張有志頗有儀式感的找了些干草給水泥管道鋪滿,躺的時候不至于硬邦邦,又在上面插了一個黑色的小旗子,方便收尸的工作人員找到自己。最后還水泥管道的兩邊掛了兩個草簾子遮蔽視線,避免被意外闖入的人發(fā)現自己的身體。
干完這一切之后,老天又下雨了,張有志只能被迫回到了帳篷里,抱著灰小貓寫著自己的遺書。
說說遺書,其實是給白事公司交代一下這只灰貓的后續(xù)處理。
就在張有志抱著自己的小貓躲在帳篷的時候,一個身形佝僂的流浪漢從回收場的外面,背著礦泉水瓶麻袋,沿著墻角走了進來。
流浪漢隨手將頭頂破破爛爛的遮雨帽掛在了鐵柵欄上,又輕車熟路的繞過那個破爛的帳篷,將袋子放到遠處的空地,最后徑直走向了那個還剩一半的鐵皮遮雨棚里面。
回收場的布局是大部分是庭院空地,空地的偏僻處住著張有志的帳篷,還有一部分是一個坍塌了一半的鐵皮遮雨棚。
考慮到遮雨棚倒塌的風險,張有志沒有把帳篷搬過去,而是繼續(xù)露天住著。
經過那個爛帳篷的時候,流浪漢輕咦一聲。
怎么感覺這個他廢棄不用的爛帳篷變支棱了一些?好像是修復了很多。
天太冷了,他得趕緊回到自己的地方。
張有志在帳篷里昏昏沉沉的睡著,旁邊的灰小貓聽見帳篷外的動靜喵喵叫了兩聲,可惜既沒有吵醒張有志,也沒有讓外面的人聽見。
鐵皮遮雨棚的里面布滿了著散亂的輪胎,有一些輪胎被整整齊齊的碼成一堵輪胎墻,正是這堵輪胎墻遮住了那個廢棄的厚床墊,不走過來看根本發(fā)現不了。
床墊是席夢思的,很舊很大,也很干凈。
廢棄輪胎疊成一個三角架,配合著墻面將床墊擠了進去,形成一個獨立的小臥室。
流浪漢把濕透了的衣服披在輪胎上晾著,打開床墊旁邊的插座,又插上了床墊上的小電熱毯。
床墊上有幾床疊的整整齊齊的被子,一旁的一個輪胎中間剛好塞了一個大塑料盆,塑料盆放了很多空盒子洗頭膏。
顯然是撿一瓶用一瓶。
流浪漢把自己的沾滿泥的鞋子脫下來,換上了一雙干凈的拖鞋,又拿起旁邊疊好的毛巾,抖開在一個水桶里沾了點水,開始擦拭自己的身體。
他的胡子和眉毛很長,頭發(fā)也很長,但是不顯得亂,顯然那一堆堆空洗頭膏瓶子有力的保持了他的形象。
只是他看起來很老了,四五十歲的樣子。但是精氣神卻比二十多歲的張有志好上太多,目光炯炯有神。
收拾干凈之后,他又用電壺給自己燒了一壺水,撕開一包泡面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吃完后看著碗里剩余的面湯,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在四處尋了尋。
“我貓呢?”流浪漢疑惑。
他知道那個瘸腿貓活不長,卻也不想出去兩天的功夫貓就不見了。
叫耗子叼走了?
流浪漢索性回到了“臥室”里面,躺在床墊上睡了過去。
片刻,雷鳴般的呼嚕聲響起,卻又被雨滴落的聲音所掩埋。
開水燙竹子
有貓,這不是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