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劍雨-貳
竟然是……秒殺！
眾人皆驚，可臺上的昌裕王和長公主似乎并不意外。
事實上，這種比武，本身就帶有某種觀賞性質(zhì)，雖然為了追求真實，沒有硬性的規(guī)則約束，也不限制武器，但真正的真實，往往是不好看的。
真實是，長春不老功這種功法，根本就不適合這種無遮擋物的一對一擂臺比武，齊會元能接得住徐知行一刀，已經(jīng)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因為冠軍侯一脈以壽命為代價換來的爆裂虎嘯功，本來就是同級幾乎無敵的存，如果他再強一些，在接住第一刀時還有余力反擊——冠軍侯一刀無敵的代價，便是他們在無甲狀態(tài)下幾乎沒法應(yīng)對反擊，那一刀斬出去后招式完全用老，如果沒有辦法迫使對方退步防守，而是遭到反擊的話，勝負(fù)會立刻分出。
“元兒！”
柳恒新從臺上躍下，抱起已經(jīng)昏倒如同一灘爛泥的齊會元，粗略一查探，便看向徐知行：
“你，你真是好歹毒！”
徐知行知道他在說什么，那一刀本可直接斃了齊會元的命，但他沒有那么做，刀罡灌入了齊會元的丹田，他，已經(jīng)是廢了。
此刻齊會元命懸一線，柳恒新抱著他便匆匆退場，與此同時，臺上的南海俠士也緊隨而去。
啪啪啪啪！——
掌聲響起，是昌裕王帶頭鼓動的，接著，越來越多的掌聲自武場四周響起。
大管家登臺，他沒有再問還有沒有人愿意上來試試了，因為今夜這事情的發(fā)展有些別扭，他也吃不準(zhǔn)王爺?shù)降资莻€什么意思。
雖然不像往年那樣打得好看，但能見虎嘯一刀，賓客們也算不虛此行——讓徐知行下場，著實有些欺負(fù)人了。
他宣布徐知行優(yōu)勝，正欲頒發(fā)獎品，徐知行又道：
“且慢！我還有兩件事！”
“哦？徐大俠，還有何事？”
公開場合，大管家不能叫小侯爺，他的臉色有那么一絲絲僵，因為方才徐知行傷人，雖說是規(guī)則無限制，刀劍無眼，可那畢竟是柳宗師門下，多少有些不給面子。
“這第一件事，我近來在租界認(rèn)識了一個開兵器行的朋友，工藝頗為精湛，奈何初來乍到，沒幾個人知道他那地兒，我便與他約定，若是今夜能在王爺壽宴上優(yōu)勝，便幫他宣傳宣傳?！?p> 眾人皆是愣了愣，一時間滿場鴉雀無聲。
“哈哈哈哈哈哈！——”
昌裕王哈哈大笑：“有趣有趣，本王過了那么多次生辰，還是第一次有人打廣告打到我這兒來，報你的名字，是不是還有折扣啊？”
“這我不知，”徐知行道，“我就知他那兒東西不錯?！?p> “你且說來，姓甚名誰，在何處！今日你既優(yōu)勝，本王便準(zhǔn)了！”
徐知行當(dāng)下把康斯的店說了說。
“那第二件事呢？”昌裕王問道。
徐知行朝著昌裕王一拱手：“徐某斗膽，請王爺賜教！”
此言一出，原本因徐知行打廣告變得有些歡快的氣氛再次冷了下來。
看臺上，朱君漩已是不見了人影，剛才南海群俠隨柳恒新離去時，徐知行便看到她混在人群中一起走了。
今日柳恒新這事是節(jié)外生枝，長公主走人，是在提醒自己，該辦正事了。
但是，大明武林中，有那么一條潛規(guī)則。
武士，是不會和真龍切磋的。
一來是敬重。
二來是沒什么懸念，差距太大，不具有切磋的意義。
“哦？”昌裕王倒是沒什么不悅，反倒很感興趣，道，“為何要本王賜教？”
“徐知行邁入一品之境已有五年，”徐知行道，“這五年來卻無甚進(jìn)步，家中長輩歷來也是如此，一品雖多，卻鮮有宗師出現(xiàn)，在下以為，這是因為虎嘯功爆裂，一品已可敵宗師，無壓力所迫，所以難以進(jìn)步，徐知行醉心武學(xué)，想再更進(jìn)一步，所以便想向這天下間最強的武士討教一二，還請王爺原諒我這無禮之舉。”
這的確是徐知行的真實想法，他的確，想看看真龍是何等能耐。
昌裕王，笑了笑。
“好，我便助你一臂之力，但本王若下場，未免有些欺負(fù)你?！?p>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我看不如這樣，我給你找個對手。”
他環(huán)顧人群，相中了那個射出拐彎子彈的白夷武士：
“你，可愿代本王一戰(zhàn)？”
眾人皆是面面相覷，因為那人早已認(rèn)輸下場，雖不知他是幾品，但怎么也不會比齊會元更厲害，這，怎么打？
那人自己，也是一臉茫然，不明白，為何王爺要自己下場。
我，哪兒是徐知行的對手？
…………
另一邊，柳恒新抱著齊會元，在王府仆役的指引下，沖進(jìn)了后院的客房。
雖中途離場有些不敬，但愛徒傷重，倒也情有可原，無人會在意——那班隨后一同離去的南海武士也是同樣的道理，王府中，不會有人責(zé)怪他們這個時候離開。
柳恒新進(jìn)了屋，便對隨行的另一名徒弟說：“我要給你大師兄療傷，莫讓人進(jìn)來?！?p> 那徒弟點頭，便出去把緊隨而來的南海武士堵在了門口。
柳恒新把齊會元放在床上，查看傷勢。
其實剛才就已看過了，徐知行的刀罡瞄準(zhǔn)了他的丹田，如今修為已毀。
說實在的，如果齊會元死在了武場上，倒也沒什么，南海群俠雖會不悅，但那畢竟是公開比武，技不如人，刀劍無眼，輸了就是輸了，死了就是死了，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但也不至于有人公開向徐知行尋仇。
但此番再一查看，柳恒新心中一跳。
齊會元的丹田中，竟然還有一絲生機。
長春不老功神妙異常，這樣的傷勢，竟然還能自己恢復(fù)，不過這就算是恢復(fù)過來了，怕也是修為大跌，一生都難以痊愈。
柳恒新，真有那么幾分心疼。
這時，齊會元醒了過來，幽幽道：
“師父，我給您丟臉了……”
師父是他敬重的南海大俠，他想替師父出氣，卻沒曾想到虎嘯功如此霸道，才兩刀……
“別說話，元兒，為師給你療傷?！?p> 說完，柳恒新掐死了齊會元。
柳恒新不是徐知行，他可是堂堂長春宗師，他不可能真在武場上把徐知行怎么樣，而晚宴上王爺?shù)膽B(tài)度也讓人捉摸不定，他應(yīng)刁三的約而來，卻又拿不準(zhǔn)是不是該親自對徐知行下手……
齊會元臨場叫陣，要請教徐知行是情有可原，畢竟在他的視角里，徐知行就是不敬尊師。
他根本不知道，下場不是比武，而是分生死。
柳恒新不可能制止他，雖然當(dāng)時他喝罵了齊會元一聲，可在那個節(jié)骨眼上，他不可能真的讓齊會元不下去，那不是他長春宗師怕了冠軍侯？——再說，就算要制止，也總得有個理由，有個給齊會元的理由，他難道要告訴齊會元十五年前的云夢山發(fā)生了什么事？
所以，當(dāng)齊會元站起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這個徒弟，完了。
可嚴(yán)格來說，柳恒新未必不能阻止這一切發(fā)生，因為齊會元不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徐知行一定會下重手，那第二刀，他就在臺上，他有機會攔住，但是，他沒有。
……
南海群俠守在屋外，他們都很關(guān)心齊會元。
這位長春首徒素來為人不錯，素有俠名，這些年來長春門下的事情一直是他打理，他和這些人的交情甚好。
突然，屋內(nèi)傳來了一聲厲嘯：
“元兒！元兒！你這是何苦啊！”
片刻之后，柳恒新開門走出，兩眼噙淚：
“徐知行毀元兒丹田，他醒來后，遭不住打擊，自盡了?！?p> 江湖，不是打打殺殺。
江湖，是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