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宗祥驀的住了手,急促喘息著,怒氣尚在胸中激蕩。
一時間酒窖靜了下來,壁上所有的影子一動不動,只聽著越來越大的火勢“噼啪”作響。
宋宗祥轉(zhuǎn)過身:“你說的是真的?”
宋宗英見宋宗祥終于住了手,忙跑上前去看譚稚謙,譚稚謙血痕累累,幾乎只剩一口氣,宗英既心疼又憤恨,譚稚謙慢慢恢復了意識,痛苦地看著宋宗英。
宋宗祥又加重了一句:“我問你呢,你說的是真的?”
宗英看著仍是震怒的宋宗祥,哆嗦著雙唇,又驚又懼地一時說不出話來。
譚稚謙微弱但堅定道:“不,宗英,跟我走,不要嫁給侯府……”
話未說完,宋宗祥怒火又起沖上前,宋宗英跪在地上死死攔住,哭喊道:“哥,我給你跪下了,你饒了他吧,饒了他吧——”
宋宗祥:“敢做這種狗彘之事,我饒得了他嗎!躲開!”說著一把推開宗英,“咣”照著譚稚謙狠踢一腳,譚稚謙痛得躬起了身子。
譚稚謙虛弱道:“我沒有……我沒有……”
宋宗英眼睛紅了,撲上前抱住宋宗祥的腿,忽然看到他腰間的手槍,想都不想一把抓下,對準了自己的頭,尖叫:“你打吧,打死了他我也不活了。”
宋宗祥驚得停住,七虎上前就要奪槍:“大小姐,快給我,當心走火?!?p> 宋宗英已有些失去理智,大叫:“退開,退開!不然我就開槍了!”
七虎急得要上前,被宋宗祥伸臂攔住,兩人往后退了兩步,宋宗祥道:“宗英,別干傻事?。∈撬撔?,你反而要為他殉命嗎?”
宋宗英呆呆的:“殉命?殉命……”突然對譚稚謙道,“你愛不愛我?”
譚稚謙點頭:“愛,當然愛……”
宋宗英一絲笑容:“好,那我們就一起死!”
宋宗祥大叫:“宗英!”
宋宗英舉槍對著譚稚謙:“你既負我,我就先打死你,然后再殉你而去?!?p> 一時間時光凝止,只見宋宗英顫抖著槍口對準譚稚謙的頭,譚稚謙本已疼得咬牙,此刻更是冷汗直冒。
宋宗祥和七虎心驚膽顫地看著。
宋宗英扳機一扣,只聽“砰”的一聲,譚稚謙向旁倒地。
_
寧靜夜空驀然一聲槍響,驚得湖邊鶴唳,烏鵲驚飛。
竹林中急馳的譚逸飛猛打住馬,四下略顧,穿林疾奔而去。
_
譚稚謙肩頭中槍慘呼倒地,滿是冷汗,已沒有呼痛的力氣。
宋宗英怔怔地看著槍口:“你躲什么?你不愿為我去死?”
譚稚謙已痛得說話無法連慣:“不……不……我不愿……”
宋宗英聞言驚怒,頭腦已極為混亂:“你不愿?原來你全是騙我的!全是騙我的!”
宋宗祥:“宗英,此人非但薄情,還如此茍且貪生,你為了他執(zhí)迷不悟,此刻還不醒嗎!”
譚稚謙急得解釋:“不……你聽我說,我不愿……糊里糊涂死去,縱是……縱是一死也得先還我一身清白??!”
周圍酒匣燃得噼叭作響,譚稚謙微弱斷續(xù)之音,在宋宗祥的吼聲和宋宗英的悲泣中幾不可聞。宋宗英全身發(fā)抖,淚流滿面,怔了片刻,紛亂痛心至極,忽然她大喊一聲起身一頭往酒窖出口跑去,恍惚間重重跌在地上,宋宗祥不及去扶,宋宗英已將槍對準自己的頭按動扳機:“騙我的騙我的,全是騙我的……”慘笑道,“哈哈哈!”
“砰”的一聲,昏暗中一聲槍響!
_
宋宗祥大驚撲向前,只見宋宗英已精疲昏死在地上,一只手緊握她執(zhí)槍之手,向窖頂開了一槍。
七虎驚喜道:“譚先生!”
就見譚逸飛沉沉于宋宗英背后,緩緩起身,忽然面露驚色,直奔向二人身后。跌跌撞撞下樓梯的聲音接著響起,魏永更幾乎滾爬了進來,不及向宋宗祥和七虎打招呼,已大叫著奔向譚逸飛。
宋宗祥和七虎回首,這才發(fā)覺竹匣已被全部燒光,火勢已蔓延到裝酒的木桶,譚逸飛拿起水槍急噴,眾人趕快脫外衫的脫外衫,扯蓋布的扯蓋布,一同撲打火苗,情急之下宋宗祥大喊一聲,竟一個人就將大水缸搬了起來“嘩”地傾灑火源,終于將火撲滅。
酒窖頓時一片漆黑,只聽見眾人急促的喘息聲。
_
待魏永更拉亮電燈,立現(xiàn)出酒窖狼籍一片,他驚叫:“啊,燒了!燒了!這、這全是洋行要的貨啊,后天便要送的呀,這下咋辦,咋辦?還有這、這桶也全燒了。”魏永更越急越口吃,說得眾人都心煩意亂。
譚逸飛理清著紛繁的思緒:“不礙的,魏老哥,天亮后叫兄弟們早點過來,把窖里清理干凈,全力趕貨!”
魏永更:“等、等什么天亮,我這就去把他們都喊起來!”譚逸飛叫不住,魏永更已一步并作三步急急地出窖而去。
譚逸飛:“多謝大隊長和七爺相助,先不多說,咱們先把人抬出去吧?!?p> 宋宗祥點頭,抱起宋宗英便往外走,又忽的站住,回身看向地上剛剛醒來的的沈鳳梅。
沈鳳梅迷迷蒙蒙地看著眼前一切,只覺昏昏黃黃的燈光煙霾,映著幾人男人的身影。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宋宗祥,驀然一喜,“啊”的驚呼了一聲,忽然她臉色突變!
宋宗祥是如此鄙夷如此冷漠地看著她,如同看一件骯臟不堪之物,沈鳳梅心中一抖,目光一垂,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僅穿著棉布肚兜和紗襯短褲,絲質(zhì)褲帶松松地垂在地上,如此裸露又是全身濕漉,頓覺極度驚恐和無地自容,她倦縮一團抱住胸,無助地驚叫:“誰?是誰……我……”
七虎:“你什么你?不要臉的妖精!怎么就沒燒死你們!譚先生,咱們出去,讓他倆在這現(xiàn)著?!?p> 七虎拽上譚逸飛便走,譚逸飛回頭看去,譚稚謙已痛得昏死過去,沈鳳梅不停抖著。
譚逸飛忽的停?。骸捌郀敚荒懿还??!?p> 七虎:“這種狗男女你還管?按鎮(zhèn)規(guī)是要游街三日的,別臟了你的手啊?!?p> 七虎使勁拽著譚逸飛,卻見譚逸飛竟用力甩開七虎,一步步向沈鳳梅走去,沈鳳梅嚇得縮著:“譚先生……”
“嘩”譚逸飛脫下青衫蓋在了沈鳳梅身上,沈鳳梅立時象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趕快緊裹住全身,感激地看著譚逸飛,又驚怕又難堪地說不出話來。
譚逸飛正色道:“七爺,煩請扶起譚教習,咱們出去!”
他話音不高,卻自成一股凜然之氣,七虎竟順從地呆呆上前將譚稚謙揪起來扶住。宋宗祥沉沉看著,就見譚逸飛毅然抱起了沈鳳梅,沈鳳梅驟然感到了譚逸飛體溫的溫暖,情不自禁緊緊摟住了他,象一個摔下崖之人抓住了救命繩索一般緊緊摟住。
只聽窖口傳來一聲驚叫,穆雪薇慌慌張張地進了酒窖,譚逸飛和宋宗祥不由怔住。
穆雪薇見一身濕透,衣不蔽體的沈鳳梅竟被譚逸飛抱在懷中,不由一怔,隨之大急,奔過去就要將沈鳳梅扯離開來:“放開她放開她,她怎么會在窖里???”
譚逸飛此時唯有不理,一言不發(fā)急步向窖門走去,不顧雪薇在后面叫嚷。
_
出得酒窖,一陣寒風撲面,東方已漸漸發(fā)白。驟然的冷冽令沈鳳梅不由一縮,更緊的摟住了譚逸飛。
一昏昏人影擋在身前,正是繆世章,他仍是一雙深邃雙眼,和譚逸飛對視著。譚逸飛方才還想明明叫雪薇在客棧等候,她怎會獨自夜奔而來,現(xiàn)下全然明白。
后面騰騰的腳步走,眾人皆走出酒窖,穆雪薇追上:“逸飛,逸飛,你和她,你和她,你……”
譚逸飛喝止:“雪薇,酒窖失火,你不問我們有沒有受傷,怎么反來胡猜亂嚷?從小受教要端莊衿持,表妹你竟全忘了嗎?”
譚逸飛如此嚴肅地一喝,令穆雪薇稍稍回過了神,吶吶道:“你……你……”
繆世章:“穆小姐,就由在下來為你解釋。這本是譚先生金屋藏嬌惹出的玩火自焚!”
一句話令所有人皆驚,穆雪薇更是驚叫得站立不穩(wěn)。
譚逸飛:“會長也曾讀圣賢,竟然無中生有!在下沒工夫計較,先把他們送去醫(yī)館才是?!?p> 說完不理眾人,徑自走向馬廄,卻被宋宗祥擋身攔住:“慢!不把事說清誰都不能走!”
沈鳳梅:“譚先生,請放我下來,我和大隊長說清楚?!?p> 譚逸飛小心地將沈鳳梅放在地上,沈鳳梅緊裹著譚逸飛的長衫,雙腿露在外面,在這冬日寒晨,不禁凍得嘴唇發(fā)紫。
繆世章:“沈老板想為譚先生圓謊嗎?呵,只是東窗既已事發(fā),又怎么掩得住???你們早已吟簫生情,你那會兒一心想攀大隊長高枝,你二人之情就還不露聲色,幸得大隊長和夫人斬斷你的貪念,你二人就重拾舊情,你假意三番兩次要離開九仙,譚逸飛卻數(shù)度暗暗將你接回,為了隱密,他就將你藏于酒窖,方便你二人茍且幽歡?!?p> 譚逸飛和沈鳳梅甚覺荒謬,沈鳳梅已氣得全身發(fā)抖,譚逸飛出言喝止:“一派胡言!”
繆世章卻接著往下說:“譚逸飛早已布下機關(guān),煽惑大小姐和譚稚謙去私奔茍合,卻棋錯一招讓譚稚謙躲在酒窖,沈鳳梅本是嬌顏媚骨,窖中昏暗自以為情郎駕至,譚稚謙卻誤為大小姐玉體,二人便做下這不齒之行。哼!這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穆雪薇驚叫:“啊——”
宋宗祥聞之震驚:“宗英逃婚原是你的主意!”
譚逸飛尚保持鎮(zhèn)靜:“大隊長怎會輕信一面之詞,他三人傷勢甚重,應速送醫(yī)館才是?!?p> 宋宗祥趕忙看了看懷中的妹子,宋宗英面紅唇白,全身發(fā)抖,宗祥叫道:“虎子,快送宗英回府,莫驚動元欽,再急速請安大夫前來!”
七虎答應一聲,將宋宗英扶上馬馳去,譚逸飛正要跟上,卻被繆世章攔?。骸白T先生對有情人還真是關(guān)切倍至。這樣,我問先生幾句話,你要是趕著去醫(yī)館不妨脫口而出。”
譚逸飛皺眉:“請!”
繆世章:“先生與沈老板是否均擅簫,并互為知音?”
譚逸飛:“是,但此知音……”
繆世章打斷:“沈老板上次離鎮(zhèn)是否先生抱回?”
譚逸飛:“是,但這抱字實乃……”
繆世章:“沈老板這次離鎮(zhèn)是否先生暗中派魏老哥前去追趕?”
譚逸飛:“是,但那是……”
繆世章根本不等譚逸飛說完:“追回之后便暗藏于酒窖,請問這酒窖可是先生的?”
譚逸飛:“這兩句根本徑庭,怎可連問?”
繆世章:“先生休顧而言他,這酒窖可是先生的?”
譚逸飛:“是!”
繆世章冷笑:“如此便不言而喻?!?p> 宋宗祥面色冷得可怕,穆雪薇嚶嚶低泣了起來。
譚逸飛:“分明是混淆是非!”
繆世章卻不依不饒繼續(xù)講下去:“你讓魏老哥替你接回沈老板,趁夜色藏在窖中,這會兒你也沒閑著,在大隊長府上巧言辭令,眾人皆醉之時你就到后院挑撥大小姐叛離大隊長,做出這種荒唐事!此事要是風傳全鎮(zhèn),宋府定然顏面盡失,侯府也必震怒,不正中你下懷嗎?”
譚逸飛心頭一震,“唰”宋宗祥已舉槍對準了他,沉聲吼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宋大哥,不要?。 蹦卵┺贝篌@,不假思索擋在譚逸飛身前。
一時眾人皆寂。
_
鎮(zhèn)上還是黑蒙蒙,星月依稀。
魏永更的大鑼響徹全鎮(zhèn):“酒仙昨夜失火,酒坊的兄弟快、快起來趕工嘍!……酒坊的兄弟快起來趕工嘍!”
“咣咣咣”的鑼聲和奔跑聲遠去,一些人家的窗子先后亮起了燈火。
魏永更又急又悔,悔不該將隱藏沈鳳梅之事瞞著譚逸飛,他拿自己當過命的兄弟,自己卻給他惹下這么大的麻煩……他唯有不知疲倦地拼命跑拼命喊,不多時將眾酒工集合到錢記茶館門前。
魏永更“咣咣”敲了幾下鑼:“昨夜咱酒窖失、失火啦,燒了洋行的貨,兄弟們,今天拼、拼把勁,咱快給趕出來吧?!?p> 眾人:“譚先生待咱如同兄弟,咱不能讓他著急啊,走!快走!”
魏永更上了馬,大家都急步跟在他后面。
_
冰冷的槍口近在眼前。
譚逸飛本已盛怒,黑洞洞的槍口反令他立顯軍人特質(zhì),迅速冷靜下來:“雪薇,你且站一旁。大隊長,我若有這個念頭,何用如此周折?舍妹與大小姐情同姐妹,只需她一句邀約,大小姐定會欣然相伴,這時候離鎮(zhèn)時機無數(shù)。那天我不過看大隊長和夫人為此事借酒澆愁,一時多事替二位勸了幾句,怎反倒受此牽連?”
宋宗祥想了想,放下槍。
繆世章:“先生真擅詭辯,如此大事居然想一語勾銷。我問你,你日夜開工還供不應求,昨日你為何故意放工一晚,甚至連值夜都不留一個人?”
譚逸飛:“正因日夜開工,兄弟們都疲憊不堪,若不及時休整休整,哪天精力不濟出了次品,我豈非得不償失?!?p> 繆世章:“為何譚稚謙和大小姐會洽洽出現(xiàn)在酒窖之中?”
譚逸飛突然反問:“問得好!繆會長又如何知道大小姐在酒窖之中,退一步講,你既然知道大小姐現(xiàn)身酒坊卻為何不立即送她回府,反去稟告大隊長?你若不知酒坊出了事卻為何將雪薇引來,你想讓她看什么?”
如此反戈連問令繆世章措手不及,一時難以招架:“我……我……”一指沈鳳梅,“他二人如此不堪誰見了均會一目了然。至于譚稚謙為何進去?想必是聽到窖中有女子的聲音。哦,我卻忘了,沈老板不是正待情郎嗎?嘿嘿……”
沈鳳梅氣極已是全身發(fā)抖,突然冷笑:“我是正待情郎,待得不正是繆世章你嗎?”
她這一句拼盡全力的凄厲之言震響湖邊,所有人均愣住。
_
繆世章被震得怔了一瞬,隨即怒斥:“你!胡說胡說!”
沈鳳梅冷笑:“正是拜你所賜!我回到鎮(zhèn)里是為了追尋身世,因為我很可能就是在九仙鎮(zhèn)失散的?!?p> 宋宗祥一驚:“你是九仙鎮(zhèn)的人?”
沈鳳梅無暇理會:“譚先生卻對此事一無所知,是魏大哥見我可憐,為免大隊長家事,勸我暫避窖中容身?!币а赖?,“不想這事卻被繆世章賊眼識穿……”說到此,她突然停住,一雙眼直勾勾盯著繆世章,濃濃恨意中閃出一絲報復的冷笑,“這幾日我都是趁酒坊歇工之后,才悄悄去湖邊盥浴,那晚終于被他抓住了,他顯然是醉了酒,那笑容既詭異又陰險,步步向我逼近,直說他苦戀大小姐十八載,卻終未遂愿。見鳳梅與大小姐容貌有幾分相似,就想讓鳳梅與他行那茍且之事!”
若非沈鳳梅突出此言,眾人皆未意識到她與宋宗英有何聯(lián)系,如此仔細看來,天光微亮之際,長發(fā)零亂的二人竟真有七八分酷似。
宋宗祥又驚又怒,漸轉(zhuǎn)向繆世章,繆世章已被氣得說不出話:“你是不是瘋了,以為是在編戲嗎?”
沈鳳梅目光直直地盯著繆世章,幽幽道:“他不停叫著宗英,宗英……”
眾人均被沈鳳梅唯妙的表演吸引了去,繆世章竟被懾得退了一步。
沈鳳梅:“是我拼力掙脫才未被他得逞,誰知他便再下奸計……昨日魏大哥去大隊長府上送酒,繆世章就故意在鍋里下了迷藥借魏大哥的手害我服下。魏大哥見我形容憔悴好心勸我進補,開始我本有所警覺,但魏大哥一再說這是繆世章要倒掉的,我又感激魏大哥一片關(guān)懷,就喝下去了……之后我就不醒人事,這正中了此人毒計,你們看!他今夜?jié)摲平丫褪敲髯C!”
繆世章大急:“住口住口!你……你……”
沈鳳梅亦真亦假連蒙帶編的話令繆世章又急又氣地定在那里,沈鳳梅又冷笑道:“砂鍋就在窖里,隨時可以拿來驗證!那天你為了奪劉二豹的煙土,在那幾個煙客身上用柳筆作鬼,可見這等下三爛的藥粉定然暗藏不少!”
眾人越發(fā)信了,宋宗祥眉峰漸起,他和繆世章從小長大,自然知道世章的這套把戲。
繆世章更急:“大隊長別信這妖女的話,她是想替譚逸飛脫罪信口雌黃!”
沈鳳梅:“幸而譚教習在湖邊消愁,壞了你的好事,你就懷恨在心,轉(zhuǎn)而設(shè)此毒計誣陷我二人清白。哼!我沈鳳梅冰清玉潔,只有你這斯文敗類才會做這種齷齪事!”
繆世章顫抖著大怒:“你胡說!不怕遭天遣嘛!”
沈鳳梅慘笑:“事已至此,我還有什么怕的?鳳梅愿舍一命以證身家清白!”
眾人均未反應過來,沈鳳梅已飛身撞向窖壁,鮮血四濺,委然倒地!譚逸飛上前急急將沈鳳梅扶在懷中,急切地呼著“沈老板”。
“??!”穆雪薇驟然見此慘狀,暈得向后倒去,宋宗祥忙伸臂將她扶在懷中。
忽然,譚逸飛和宋宗祥下意識地互望著,譚逸飛憂心突涌,卻無法說出什么。
繆世章急喊:“大隊長,千萬別信他倆胡說啊!”
一陣呼喊腳步聲傳來,魏永更帶領(lǐng)酒工們向湖邊涌來。
宋宗祥思慮紛亂,將穆雪薇扶上馬急馳而去,譚逸飛見此,驚憂滿目,他怎放心雪薇在別人懷中,卻又被繆世章看在眼中,繆世章未及多想,上馬追宋宗祥而去。
_
一張日文報紙拿在柴日雙手中,只見他目中射出狠光,仿佛聽到了千里之外日軍軍靴“咵咵”踏地,千軍萬馬蹄聲震耳。
柴日雙:“幺西!田俊六少將已于滿洲增兵,哼,滿洲早晚是我帝國的,支那也早晚都是我大日本帝國的!一個小小的九仙鎮(zhèn)我還攻不下嗎?”
“砰砰”的敲門聲,賬房匆匆進屋將一張《國風報》送到柴日雙面前,報上醒目標題“酒仙喜駕仙客來,合和二仙醉九仙”。
賬房:“老板您回來啦!您去日本這些日子可是不知道啊,酒仙的名氣是越來越大了,譚逸飛真有兩手,終于上了仙客來的柜!誰不知道仙客來酒旗一飄,酒市的風向都得跟著變?nèi)?,繆世章一雙眼嚴苛的很啊,竟容了這剛剛開張的新號?!?p> 柴日雙不緊不慢:“好!酒仙名氣越旺,咱的漁利便越高,譚逸飛越是能干,他這酒坊的股子便越值。讓他放手去做好了,想一想未來會和這樣的才俊合作,我真是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呀。哈哈哈……”
賬房:“譚繆二人聯(lián)手,又沖了咱不少酒市,譚逸飛風頭正勁,只怕,只怕未必會轉(zhuǎn)舵和咱合作……”
柴日雙一絲獰笑:“到時侯便由不得他了!郭記那邊怎么樣了?”
賬房:“哦,郭老板昨晚剛剛來過,他說親眼看到了劉二豹那張酒坊的地約,是真的,有九仙商會的大印?!?p> “啪”柴日雙一拍桌子:“好!告訴他們,按我的計劃速速進行?!?p> 賬房:“是?!?p> _
窗外宿鳥已零星地叫起來,晨雞的打鳴聲漸起。
熊四在商行廳內(nèi)生著暖爐,忽然門大開,爐火被風吹得一歪。熊四抬頭,看到柴日雙正躊躇滿志地直面寒風,任風吹得衣發(fā)皆飄,不由訝然道:“老板回來啦!今天您來得真早!”
柴日雙:“快去!到柳月樓給劉團總請安,傳我的話,溫柔鄉(xiāng)也住得差不多了,該去辦事了!”說完他“呼”將窗戶全都推開,任冷洌晨風撲面,“早?今日是我迎接酒仙的大日子,是福田升進駐九仙鎮(zhèn)的大日子,能不早嗎?我已等了太久!”面露猙獰又道,“和我們大日本皇軍一樣,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哈哈哈哈……”奸詐的狂笑聲響徹。
_
晨光初上,將六合祖?zhèn)鞯拇筱~鍋映亮,補得已看不出痕跡,童鐵匠還在打磨。
姚大叔看著:“小童,真勞煩你了,這是我祖?zhèn)鞯腻?。補上這個洞,我姚記祖窯才能重新燒起來呀。”
_
這口銅鍋在姚六合已傳承百年。純銅乃是一種質(zhì)地柔軟、堅韌、富延展性的紫紅色光澤金屬。其受熱平均,持溫久,密度高,熱的傳導遠高于鋼鐵,故其穿透性與逼香之功能強勁,能將桂花精華萃得更為完整。且銅具有天然之護菌特性,蒸出的桂露穩(wěn)定性更高。
將新鮮桂花與各種草藥置于大銅鍋蒸餾兩個時辰,銅對桂藥中的酸性物質(zhì)具有良好的抗性,并可與這些酸性物質(zhì)形成不溶性的銅鹽,從而將這些具有不良氣體的酸排出,得到更純凈的桂露,且桂香保存完整,香味層次豐富。故此,姚六合存放兩載依然桂香芳郁,這便是百年老號屹立之實力。
_
童鐵匠:“怪不得譚先生說了,務(wù)必把紋理色質(zhì)補得一模一樣才行?!?p> 姚大叔笑著:“逸飛就是講究,怕這洞在我心里留下個疙瘩。這后生,讓我沒的夸他?!?p> 童鐵匠:“九仙鎮(zhèn)誰不夸他?一個外鄉(xiāng)人,硬是替鎮(zhèn)上擋了兵匪,和大叔您又非親非故,卻肯為您舍了三個月的酒市,您說,咱可不是遇到大貴人了嗎?”
姚大叔:“誰說不是,這三個月,這三個月,哎!我真是虧欠逸飛太多啦?!?p> “砰砰”敲門聲響起,姚嬸去開門:“您是……您找誰???”
童鐵匠向院中一望:“喲,劉團總?”
劉二豹大模大樣地出現(xiàn)在門口。
_
姚大叔出酒之日受過引薦,忙拿了軟墩讓劉二豹坐在院中,又趕快雙手敬了茶,這才道:“劉團總,嫦娥桂多虧團總的兄弟們護著,老頭兒在這謝您啦。”
劉二豹:“甭客氣姚老板,酒坊是我和譚老弟合開的,幫著您那是應該的。再說譚老弟的義氣誰不知道啊,為了您他敢避市仨月,這損失可不少啊。”
姚大叔深深的歉意:“就是就是,早該登門賠個不是,反倒讓團總親自跑一趟,是老頭兒對不住二位,對不住二位。虧得逸飛和我說這酒銷得好著呢,要不我這心里更不安實了?!?p> 劉二豹:“就是因為銷得好啊,那姓柴的能就這么干看著?姚老板,我剛聽說了,他要把您的田偷著賣了呀。”
姚大叔大驚:“啥?賣了?賣給誰?這字據(jù)都登報了怎么能賣呢?”
劉二豹:“那賭約上寫的是把您的田契奉還,可這姓柴的鬼啊,一看酒仙賣得好就知道這田他保不住了,就去商會換成了郭記老號的兩成股子,現(xiàn)在還不還您田可就和他沒關(guān)系了,字面上也說不出他就是違約?!?p> 姚大叔一聽急了:“這,這是我姚家祖田呀,這么偷著賣還是人不是啦?我得趕快找逸飛說說去?!?p> 劉二豹忙扶住姚大叔:“哎哎哎哎,別急呀老爺子,我今兒個來就是找您說這事的。您猜怎么著,可巧了,郭老板咱認識,哎,老爺子您看?!碧统鲆环萏锲跤值溃拔蚁胗梦疫@幾畝祖地和他換,這樣幾家都合適。您得了地契,就是給譚老弟解開了綁繩,他總委屈在一小茶館里也不是個事兒是吧,您看這樣行不?”
姚大叔想了半天:“只是,這……您太破費了?!?p> 劉二豹大方地一笑:“這有啥,和您叨句實話,譚老弟一個外鄉(xiāng)人,能過了宋大隊長這一關(guān),在九仙開個酒坊真是不易。我對酒本來就啥也不懂,想來想去,嗨,我那地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它派上個用場呢,你說是不?”
姚大叔很是感動:“好人啊,您和逸飛都是好人啊,讓我老頭子咋說呢?!?p> 劉二豹:“哪里哪里。幸虧譚老弟把他和福田升的賭約上了報,商會沒個不知道的,郭老板也怕這地燙手,就私下里找了商會的副會長了,人家說呀,這里面牽扯最大的就是您。只有您簽了款,郭老板和我換地契這才明正言順呢。所以還得請您老去商會一趟,咱就把這個事結(jié)了。”
姚大叔:“成成,都是因為我這老窯,我這就去找逸飛說說,把這好事告訴他去?!?p> 劉二豹趕快攔?。骸安怀刹怀桑^不能告訴譚老弟!您想,他那么仗義的人,要是知道我為他賤賣了祖田,能答應嗎?再說副會長事忙,就等咱們這一時,過時不候啦!”
姚大叔:“那……那……那成!”
劉二豹暗暗松了一口氣。
窯里補鍋的童鐵匠一字不漏地聽著,不禁疑上心頭。
_
宋宗英閨房之中暖爐氳氤,窗上霧氣朦朧。
安郎中給宋宗英診脈,梁嘉琪焦急地在一旁看著。
安郎中:“風寒夜侵,急火上浮,夫人,大小姐病得不輕呀?!?p> 梁嘉琪憂道:“那,那什么時候才能醒啊?”
安郎中:“尚不可知,先服藥安神才好?!?p> 屋外七虎大叫:“喲,侯營長早,不多睡會兒?”
床上宋宗英迷迷忽叫:“稚謙,稚謙……”
梁嘉琪嚇了一跳,急抬眼,見侯元欽已至門外,梁嘉琪忙放下帳子迎了出去:“喲,侯兄弟,昨晚真是對不住,宗英被我們寵得任著性子,哎,燒了一夜還沒退,這不,郎中正給號著脈呢?!?p> 侯元欽很擔心:“都是因我而起,哎,卻沒法繼續(xù)陪著小姐了。嫂夫人,我剛接到爹的急電,日本人要在省西設(shè)立領(lǐng)事館,和當?shù)孛癖娚鹆藳_突,爹派我去平息,元欽這就出發(fā)。”
梁嘉琪:“這么急嗎?等宗祥回來,讓他送送你?!?p> 侯元欽:“多承嫂夫人關(guān)心,軍令如山,元欽這就告辭,來不及向宋大哥辭行了。在下遙祝宗英小姐早日安康?!?p> 梁嘉琪:“哦,那我就不多留了,七虎兄弟,你快送送侯兄弟?!?p> 七虎引侯元欽一行離去。
_
不一會又聽小生子叫道:“老爺回來了!”
梁嘉琪忙出了屋,見宋宗祥抱著昏迷的穆雪薇進了臥房,他目中滿是關(guān)切,竟未看到梁嘉琪,也未向宋宗英房中望上一眼。
梁嘉琪秀眉一蹙,斂步往臥房走去,透過窗子,就見宋宗祥極為小心地將穆雪薇輕輕放在榻上,象端詳一件稀世之寶般凝神。
梁嘉琪心中“噔”地一動,想了想,走進房中:“喲,雪薇這是怎么了?宗祥,安郎中就在宗英房里呢,我這就請他過來?”
宋宗祥一聽,方才想到妹子,大步進了宗英的屋子,先叫安郎中速去給穆雪薇診治,安朗中答應一聲出門而去。
再看宋宗英,雙目緊閉,面色燒紅,時不時叫著胡話。
梁嘉琪將一張皺了的照片遞給宋宗祥:“這是宗英身上的,本來在她柜上放著的?!?p> 照片上宋宗祥和宋宗英笑盈盈的兄妹合影。
宋宗祥目中泛潮,心知妹子這是舍不得大哥,憐惜地去撫宗英的面頰,發(fā)現(xiàn)非常燙:“藥呢?!怎么還不端上來!”
梁嘉琪:“剛開了方子,后廚正煎著呢。昨晚上我是一宿沒睡,這、這到底是怎么了?”
宋宗祥剛想說,又忍了一口氣,跑到門口:“孫媽,穆小姐怎么樣了?”
孫媽趕快跑出來:“安郎中給穆小姐把過脈了,說是沒啥大事,歇一時就好?!?p> 宋宗祥:“我去看看!”
孫媽:“穆小姐和安郎中已經(jīng)被譚先生接走了?!?p> 宋宗祥:“譚先生來了?”
孫媽:“譚先生來得很急,說是有急病人等著安郎中瞧病,仨人就一塊兒走了?!?p> 小生子從門外稟告:“老爺,舅老爺來了?!?p> 宋宗祥忽的氣涌:“不見!”
梁嘉琪正不解,就見宋宗祥“砰”地關(guān)上了宋宗英的房門。
繆世章進了后院,門在他眼前“砰”地關(guān)上,令他久久呆立。
梁嘉琪:“宗祥,哎!宗祥!怎么了這是?表哥,你們這一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你看宗祥他……”她才發(fā)現(xiàn)繆世章不動,忙拉他,“表哥,表哥!”
繆世章臉色發(fā)青,被梁嘉琪拉得回過神,他深深看了一眼宋宗祥緊閉的房門,一言不發(fā)返身就走。
_
繆世章快步走在街上,一路上向他打招呼的,問他要不要包車的,他什么都聽不見,就悶頭一個勁向前走,胸中憤怒在燃燒。
宋宗祥“砰”關(guān)門的一剎不斷在他眼前出現(xiàn),宋宗祥冷冷的聲音不斷重復在耳邊“不見!”“不見!”“不見!”
繆世章胸膛急劇起伏:“大少爺,你我乃生死兄弟,如今竟閉門不見!”他氣憤地揮袖,只聽四下里“哎呀”的驚叫,繆世章咣被撞倒,抬頭一看,自己不知不覺已走到仙客來酒樓門前,伙計正卸貨,繆世章躲閃不及被撞倒。
伙計們七手八腳把繆世章攙起來:“掌柜的,掌柜的,摔著沒?”
繆世章一言不發(fā)。
伙計:“嘿,您來得正好,我們幾個正想和您告會兒假呢?”伙計發(fā)現(xiàn)繆世章臉色不對,小心道,“聽說譚先生的酒坊出事了,我們想去看看?!?p> 繆世章皺眉道:“看看?”
伙計:“是啊,看看有什么能幫上忙的,譚先生多仁義的人啊……”
繆世章大叫:“不準去!都給我老實待著!仁義?他那是收買人心,假仁假義,假的!假的!”
繆世章突如其來的怒火把伙計和街上的人嚇了一跳,在眾人的震驚中,繆世章隨手拿了貨車上的一壇酒,開封就喝,把一口氣逼在了胸口,眼神直直地繼續(xù)往前走,也顧不得撣掉長衫上的土,邊喝邊嚷道:“仁義!你們都被他騙啦!哼哼!譚逸飛,你以為你多聰明,你以為你能騙過所有人?我告訴你!自打你叫魏老哥給沈鳳梅偷送盤纏,我就對你留了心啦!”他自顧自在街上大聲地說,過路人都吃驚地看著他,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哼!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那天聽錢老板說魏老哥買下水粉,我就更起了疑心,我跟著他到了酒坊……果真不出所料,這蛇妖真的又回來了!”
“咣”一壺酒摔個粉碎,他已習慣性地走到了九仙鎮(zhèn)商會門前,兀自嚷著:“她為何不走?為什么還要回來!”
“嘿喲,這是怎么啦!”商會里的掌柜聽到動靜都奔出來看。
老掌柜:“世章?你怎么這個樣子???”
眾掌柜:“繆會長好象喝多了,繆會長,快進去醒醒酒?!?p> “對對,先扶進去,先扶進去?!?p> _
一輛篷車在街上急馳。篷車中穆雪薇嚶嚶地哭,譚逸飛靜坐一旁一言不發(fā)。
穆雪薇:“你不是關(guān)心她嗎?為何把她放在醫(yī)館就不管了?”
譚逸飛不看她,也不說話。
穆雪薇:“你,你怎么不說話呀?她怎么會在酒窖里???又穿得那么,那么不堪?!?p> 譚逸飛依然雕塑般不動,隨著車顛晃著。
穆雪薇捶著譚逸飛,更是心急:“你說話呀,是不是默認了?”忽然她緊張地看著車窗外,“你要帶我去哪兒,要送我出鎮(zhèn)?不,我不要,我不要!”
篷車漸向官道馳去,直駛到九宮山腳下方才停住。
_
繆世章直挺挺地仰坐著,雙目直勾勾看著天花板。掌柜們倒水的倒水,遞毛巾的遞毛巾,繆世章一動不動。
掌柜甲:“誰不知道繆會長品酒的海量,他居然能喝成這樣,肯定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事?!?p> 掌柜乙點點頭:“沒錯,一準兒是大事!”
繆世章置若罔聞,仍是不動。
老掌柜揮了一下手,示意眾人都出屋:“世章,你先靜靜,我們不擾你了。走,出去吧。”
“繆會長,那我們先走了,你可得注意身子啊。走,走……”
辦公室的門被關(guān)上,外間一陣腳步聲遠去,整個商會就剩下繆世章一人,一片雜亂過后顯得出奇的寂靜。
“走!都走!”繆世章突然嚷道,目中又現(xiàn)恨意,“你也得走!離開大少爺,離開九仙,走得遠遠的永遠別回來!就象你無聲無息的來,我也要把你無聲無息地送走!”
他忽然“噌”的拉開抽屜,抽屜中全是一包一瓶的藥粉,他怔怔地看著,目中竟現(xiàn)懼色,不敢再看藥粉,轉(zhuǎn)而凝視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他又添白發(fā),皺紋更深。突然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是如此邪氣:“譚逸飛問的對啊,我本圣賢門生,怎會做出這等下作事!”
“啪!”繆世章抓起硯臺砸向鏡子,鏡子中的自己立即四分五裂,鏡座底下藏著的一張照片飛到了地上,那是宋宗祥、宋宗英和繆世章三個人小時候的合影,繆世章緊張地趕緊撿起來,想站起來卻醉得又跌在地上,他用袖子拂著照片,生怕上面沾了土,端詳著,對著照片上的宋宗祥說起了話,壓抑許久終于有了傾訴的對象,只聽他喃喃道:“大少爺你聽我說,你相信我,世章對你和大小姐一輩子忠心!”他的目光移向照片中的宋宗英,不知不覺變得溫柔,“大小姐,終有一天你會知道我對你的好,一輩子的好!可恨那個姓譚的,一心騙你背叛大少爺背叛宋家!哼哼!自打你送了大小姐那支釵,我就看出你必有陰謀!我一直盯著大小姐,看到她把和大少爺?shù)恼掌赵谏砩?,我就知道她這是打定了私逃的主意。我就去找譚稚謙,灌醉他之后就守在門外一路跟蹤。我品酒二十載,自然知道此酒后勁頗大,的確,他進了酒窖就一腳踏空摔暈了過去。”
_
原來這酒乃是繆世章用洋酒與米酒調(diào)兌而成,因洋酒為液態(tài)發(fā)酵,由于發(fā)酵不充分,容易產(chǎn)生大量高級醇類、甲醇等雜質(zhì),甲醇為酒中第一毒物,輕者上頭,重者致人眼盲甚至死亡。而米酒,雖滋味香甜,其發(fā)酵時間卻極短,又沒有蒸餾環(huán)節(jié),故雜質(zhì)含量亦高。譚稚謙負氣飲了大量酒,導致機體在短時間內(nèi)快速攝入過多酒精,代謝能力跟不上,這些有害雜質(zhì)停留體內(nèi)時間過長,自然醉倒。
_
回想到此,繆世章突然急喘著氣,猛的抬頭,鏡中的他已是滿頭虛汗:“接下來,我就,我就……繆世章,你本是禮義文人,竟,竟然做出這等不齒之事!”
“啪!”他重重給了自己一耳光,驚恐地回想著昨晚他在酒窖所作之事:
_
……昏黑酒窖中,繆世章邁過摔昏的譚稚謙,點燃火石輕輕探尋著走入窖中,酒窖最深處一間,沈鳳梅已不省人事地倒在砂鍋邊,繆世章將譚稚謙拖到沈鳳梅身邊,微弱的火光閃爍,他目光陰郁,半晌,顫抖的手去解沈鳳梅的襟襻……”
_
“啪啪”繆世章又重重給了自己兩掌,站立不住,一跤跪倒在地:“繆世章,你還是人嗎?你還是人嗎!”他急喘,目中痛若萬分,狠狠痛斥著自己,身子顫抖得厲害,“我,我是斯文敗類,斯文敗類……”狂喊道,“大少爺,我這全是為了宋家,你明白嗎——為了你們兄妹,就是更惡毒之事我都能做!這一箭三雕我本射得天衣無縫,卻遭這蛇妖反咬一口,繼而被譚逸飛全翻了過來,竟然離間你我反目!”恨恨道,“譚逸飛!你就是宋家的魔煞!”
繆世章“嗵”一拳掃向桌面,“嘩啦啦”商函賬薄落得滿地皆是。
_
九宮山頂寒風冽冽,枯枝搖曳。
譚逸飛背著穆雪薇上得坡來,穆雪薇仍哭嚷不停,譚逸飛仍是一言不回,雖已極為疲憊,但身形很快,在一處平地終于將雪薇輕放下,脫下青衫披在她身上。
穆雪薇躲閃著:“不要!這是你給她披過的,我才不要!”
譚逸飛用力硬將青衫裹住雪薇嬌柔的身子:“披上!”
穆雪薇:“哼!你終于肯說話了嗎?”
譚逸飛:“是!”
突然他一把將雪薇拉到崖邊,端端正正朝著朝陽跪倒,恭恭敬敬叩首下去。
穆雪薇非常詫異,愣愣的。
譚逸飛神色極為肅穆:“天地為證,這是逸飛的娘子穆雪薇,我們今日就在朗朗乾坤之下一行交拜之禮!”
?。ǖ诙陆Y(jié)束,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