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野戰(zhàn)醫(yī)院的光桿司令
晉中地區(qū),132野戰(zhàn)醫(yī)院。
這座在野戰(zhàn)兵站建立不久的醫(yī)院,剛剛投放使用,就迎接了許多傷員。
傷員大多數(shù)都穿著灰色的軍服,胸口上寫著國民革命軍第十八集團軍的字樣。
醫(yī)院之內(nèi)的許多設施還沒有齊全,醫(yī)療一組二組剛剛坐車來到這里,甚至還來不及休息一晚,就得走馬上任。
面對100多號病床上躺滿的傷員,一些剛從學校畢業(yè)的學生不得不承擔大量的救護工作,在手術(shù)的間隙經(jīng)常暈倒、嘔吐,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的場景。
這天早上。
一名男人從病床上悠悠轉(zhuǎn)醒。
他掙扎著想要起身,胸口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讓他“哎喲”一聲,險些昏死過去。
顧明睜開干澀的眼睛,看著房梁上一排一排的木櫞,只覺得頭暈眼花,口干舌燥。
他低頭看向胸口處,泛黃的紗布隱隱透出一片血跡,看得他心驚肉跳。
但比起對于水的強烈渴望,疼痛感幾乎可以省略。
顧明的眼睛滴溜溜轉(zhuǎn)著,想要找到一杯水,但只看到了白色的床單,寫著紅色+號的門簾,還有一張清秀的臉龐。
“亂動什么!”一名稍顯稚嫩的女護士狠狠盯著顧明,按下他急于尋找水源而胡亂擺動的雙手,惡狠狠道:“虧你還是個營長,怎么這么不懂事!”
女護士的聲音在顧明的耳中嗡嗡回響,但他根本聽不清楚對方說的是什么,只是一個勁兒的張合著嘴:“水……水。”
顧明只覺得自己好像渴了一萬年,身體上下的每個細胞,都在渴求水的滋潤。
“要水是吧,我給你拿?!弊o士說著又不放心地瞪了一眼顧明:“不準動,再亂動就不管你了。”
顧明這時候意識才緩緩回歸到腦子里,愣愣地點了點頭,不再動彈。
護士再回來的時候,果然手里拿了一杯搪瓷缸,喂著顧明喝下了。
一杯涼水下肚,顧明感覺自己好像又活了過來。
他的眼睛回復了清明,這時才驚訝地打量著四周。
帶著血跡的床單,鼻子里環(huán)繞著消毒水的味道,墻壁全都是用泥坯砌成,用膩子簡單一抹當墻面,不少地方已經(jīng)脫落,將里面的東西暴露出來。
周圍擺滿了病床……與其說是病床,不如說是一張張木板床拼湊起來的大通鋪。
上面躺滿了像自己一樣的戰(zhàn)士,有不少傷勢比自己還嚴重的,呻吟聲不絕于耳。
這里應該是位于某處的野戰(zhàn)醫(yī)院。
與此同時,一股曖昧的記憶突兀流入到了腦子里。
那是一張張鮮活的面孔在自己的面前倒下。
自己帶著幾名戰(zhàn)士突圍的時候,一個鬼子突然從地上爬起來,手里捏著一枚冒煙的手榴彈……
然后就黑屏了。
“老看我干嘛,不害臊的……”護士撇過臉去,讓顧明靠著枕頭躺下來,從一旁的桌子上翻開小本,拿著筆說道:“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129師386旅新一團二營長……顧明?!?p> 護士又問了幾個問題。
顧明追尋著腦袋里的記憶,一一回答。
腦子里不?;厮莸挠洃浉嬖V顧明,他確實穿越到了抗戰(zhàn)年代,而且還是穿越到了一個熟悉的部隊里,成了一名營長。
為什么說熟悉呢。
因為顧明以前在電視劇上看到過。
那個臉黑嗓門又大的李云龍,是他的團長,他沒少挨過罵。
護士簡單寫寫畫畫,關(guān)上小冊子說道:“還好,腦子沒傷著,修養(yǎng)一個月就好了。”
“嗯……”顧明點了點頭,平躺在床上不再動彈,消化著腦海之中的記憶。
他聽到、看到了一幅幅畫面。
那是在一片硝煙彌漫的戰(zhàn)場上。
二營的一名戰(zhàn)士,在突圍的過程中用身體給自己當盾牌,子彈穿過他的胸膛,從焦黑的棉軍衣中鉆出,帶出來一片血花。
滾燙的血掉在地上,雪地都被燙出了一個大窟窿。
一個鬼子從斜地沖了過來,警衛(wèi)員小張從地上撿起一把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撲了過去,倆人齊齊倒下,小張的肚子被劃拉出來一條口子,腸子從里面滑下來,還拼命揮手讓自己先走。
那是一場艱難無比的戰(zhàn)役,處在記憶中的顧明身臨其境。
他帶領(lǐng)的二營在一次穿插行動中被鬼子發(fā)覺,反應迅速的鬼子部隊,集合了兩個中隊的力量,將二營所有的戰(zhàn)士包圍在了一個土坡之上。
子彈打得戰(zhàn)士們抬不起頭來,最后是自己下達了突圍的命令……
“聽說了嗎?那個營長整個部隊只剩下他一個人了?!?p> “其他戰(zhàn)士呢?”
“哎喲,全死了,據(jù)說送回來的時候全身都是血,要不是抬回來的時候動了一下,差點被扔進死人堆里頭燒了。”
“命真硬,閻王爺都帶不走?!?p> 顧明睜開眼睛,看到兩個護士在幫一名戰(zhàn)士處理紗布的時候聊起了天。
顧明知道她們說的是自己。
沒錯,整個二營的戰(zhàn)士被全部殲滅,只有自己活了下來……如果不是自己穿越過來,估計這位與自己同名同姓的二營營長也要死在病床上了。
那就真的是一個都不剩了。
真不知道應不應該慶幸。
踏踏踏……
一名戴著眼鏡、模樣斯文的年輕人快步走了進來,他漫無目的張望著,見著了兩名護士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
“誰是秋冉?”年輕人出聲詢問。
剛才那名給顧明倒水的護士站出來應道:“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年輕人哼了一聲,語氣兇狠,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模樣:“架子上的盤尼西林呢,我早就跟陳醫(yī)生說好了,那是給我們團長留的,誰叫你用的!”
叫做秋冉的女護士也是個暴脾氣,叉著腰不甘示弱地對罵道:“革命不分先后,哪有什么預定不預定的,該給哪個病人用,不是你們說了算的!”
“我不管!”年輕人一揮手,指著這滿床的病人,兇巴巴地說道:“你說,是誰搶了我們團長的藥,我找他說理去!”
秋冉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顧明這邊,緊跟著撇去眼神,回到病床旁,幫受傷的戰(zhàn)士繼續(xù)換繃帶,滿不在乎地說道:“你一個個找吧,找得到算你有本事?!?p> “你!”年輕人看著這十來號病床上躺著的傷員,眼神冰冷地看著自己,一下子就萎了。
最后道了一句你等著,掀開門簾走了出去。
“唉。”見那人走后,一名護士用手肘推了推秋冉,笑道:“你膽子可真夠大的,我看那家伙的樣子,是要把你給吃咯?!?p> 秋冉梗著脖子:“誰怕誰啊,讓他來唄,反正我沒做錯,就算他團長來了也不能把我怎么的?!?p> 說話間,手勁用得大了點,被綁繃帶的戰(zhàn)士疼得直嗷嗷。
原來她把藥用到了我身上……那個眼神,顧明心領(lǐng)神會。
他隨即又想到盤尼西林這玩意兒,那不就是青霉素嘛。
這玩意兒放在現(xiàn)代,那就是爛大街的東西,隨便找一家藥店,花上十幾塊錢就能買上一盒。
這東西就是個抗菌消炎的藥,再普通也沒有了。
但是放在現(xiàn)在這個年代,那就是救命藥,想買也買不到。
看起來……這家野戰(zhàn)醫(yī)院好像也挺稀缺的。
不巧,顧明空間里頭就有好幾十箱這樣的藥。
“沒想到我準備的那些東西,這么快就能排上用場了……”顧明心中暗道。
同時也猶豫起來。
他一個傷員,動彈一下都疼得慌,連下床走路都做不到,總不好把這些藥直接拿出來啊。
到時候拿什么借口解釋?
瞧,我會變魔術(shù)。
這還不得被拉去解刨。
得想個什么辦法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