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研究

　　《X》最終還是死了。他死在深不見底、豬狗不如的幽暗人心中，死在困難重重、絕望如巔的世俗勢力中。他魂飛了天國，再一次化為無上神明《X》。他再也不是可憐的苦命人、卑微的小人物了。誰也沒有他無數(shù)萬億分之一【高貴】。就連恥辱也遠離他十萬八千里。只是《小說研究》仍然沒有在人間完成，這永遠是他的遺憾。他將這一重大天命賜給自己在人間的殘骸。這死去的腐朽的人間殘骸，其名字正是叫：“小說”。

　　小說問《X》說：“你是誰？”《X》說：“我就是你，但你卻只是我留在人間的殘骸。并且，我知道你朝思夜想的天命究竟是什么。無非就是渴望完成《小說研究》這一部小說。在小說研究的漫長過程中，以至于自己也變成了一部【小說】。正如昔日的我，渴望完成《X》這一部小說，以至于自己也變成了《X》。我還知道，至今你依然忘不掉那個狐貍精小妖婦。”小說說：“別再說了，我遲早會漸漸遺忘的?！?p>　　“洪泰岳做了一個非常果斷的姿勢，仿佛他的手里持著一把無形的利刃，只一揮手就能使我的牛身首分離?！彼男≌f何來丑化詆毀？難道不是赤裸裸的現(xiàn)實嗎？他沒有【莫言】，他依然講了真話，他動搖了權力機器的穩(wěn)定性，他的確應該如有些人所說罪該萬死。莫言是幸運的，他還活著。他的書還能出版，說明當今比過去還是好多了。如果是明清之際，他寫出這樣諷刺官本位的小說，他早就被當做刁民腰斬了，書也要焚燒…

　　一天，《X》對小說說:“你應該認識弒神。他也是人間殘骸，而且還是一件早被遺忘、灰飛煙滅的殘骸。他的生前的雄心壯志是將歷史融入小說中，寫出一部歷經(jīng)二十一代皇帝悲歡離合的史詩巨著《弒神帝國興亡史》?！毙≌f說：“他最后完成了嗎？”《X》說：“沒有。他只是一個被時間抹去的笑話。他太自不量力了。才疏學淺，野心勃勃，這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咎由自取的下場。”小說說：“但是雖敗猶榮，我敬佩這個男子漢”

　　“此外，那個名叫“無知”的少年你也應該知道他?！段业臒o知是弒神的、無限的、永恒的》，這是他曾渴望傾盡一生心血寫下的小說，就像弒神的《弒神帝國興亡史》一樣，他也沒有完成就壯志難酬身先死了。我之所以和你談論這些，是因為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他們的覆轍?！薄禭》說。小說說：“如果天命難違，我也竭盡全力。這樣，我就不會遺憾了。雖然，到頭來，終究是天大的遺憾。一切只是自欺欺人。都是為了愛?！?p>　　小說理解《X》所說的話。他知道他們因何而死，他們都死于心碎，就像《X》接下來提到的——欲完成《最是英雄岳飛魂》的徐鵬舉，還有欲完成《古今完人曾國藩》的徐滌生，他們都死于心碎。他們都是過去的自己。他怎么可能將他們一一遺忘掉呢？他決不會忘記他們。他一定會完成《小說研究》這部小說，以祭奠他們的在天之靈。他們都是被生活徹底粉碎的無名小說家。他們的卑微就是他的卑微。

　　他們的悲哀就是他的悲哀。

　　天地之間唯一造物主無上神明《X》問我：“你將自己的一生都虛擲在小說研究上，究竟是為了什么？”我說：“我一生研究小說，只是為了掙錢。做自己最愛的事，并能以此掙到錢，還有什么比這個快樂的嗎？哪怕最終只是成為金庸，東野圭吾這樣不夠文學性的通俗小說家，哪怕最終會淪為自己最不屑一顧的網(wǎng)文小說家，我也不在乎。雖然他們的小說從文學這一角度上看，根本不配當做小說。但他們的確靠【文字】掙到錢了…”

　　小說在他的《小說研究》中曾寫下這樣的開頭：“我的生活太貧乏了，根本毫無素材可言。我必須不停地在小說閱讀體驗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小說素材。畢竟，一個守夜人的故事又有什么好講的呢？這個守夜人是如此年輕，才二十四歲。天性孤高自許，目無下塵。奈何世事的桎梏卻使其精神錯亂，惶恐不安。沒有垃圾之間的戀愛，只想成為人間第一流。他始終眷戀著一個已經(jīng)爬滿時光塵埃的故人。這個故人其實已爬進了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