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fēng)高,兩人在路上疾速前行.
謝白秋見洛青雪一直閉口不言還眉頭緊蹙,就擔(dān)心地問:“師姐,你怎么了?”
洛青雪的腳步逐漸放緩,轉(zhuǎn)頭望了她片刻才悶悶道:“秋兒,師父既然知道方懸來了這里,為何不但不出手相助,反而還要阻止我?”
謝白秋揚起淡淡的眉毛:“師父并不知道他來這里了??!”
“剛剛不是師父讓你叫住我的嗎?”洛青雪更疑惑了。
謝白秋恍然大悟:“是師父知道白園已被蕭俊接手,你又去了白園,所以她讓我防備著點,你那么心急想救未來姐夫,難保不中他們的詭計?!?p> 洛青雪總算舒展了眉頭,長舒一口氣:“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師父是對辰兒有什么意見,才不愿出手相助。畢竟,辰兒到現(xiàn)在都還是嘯云宗的人?!?p> 謝白秋笑道:“怎么會呢?師父這么心疼你,肯定會救未來姐夫回來的!”
洛青雪繼續(xù)問:“那你可知師父找我所為何事?”
謝白秋搖搖頭:“不知道,師父只說讓我一定帶你回去?!?p> 說話間,兩人已回到無間客棧前,兩盞橙色的燈籠在冬夜里微微搖晃。
洛青雪伸手敲了敲門,很快就有小二來開了門。
謝白秋緊緊跟在她身后,順著樓梯走上二樓,來到九重花的客房外,房門緊閉,里面燈光微弱。
她小聲道:“看來師父已經(jīng)睡了,咱們明天再來吧,一大早就來!”
兩人剛要離開,就聽屋里傳出了九重花的聲音:“青雪,你進來?!?p> “哦……”洛青雪趕緊轉(zhuǎn)頭望了一眼謝白秋,驚訝于師父居然還沒睡。
謝白秋也不知道里面是個什么情況,只好攤開雙手,輕輕搖頭。
看著師姐進入房中關(guān)上房門,她側(cè)過臉,悄悄把耳朵貼在門外,想聽聽究竟是什么事。
沒想到九重花又開口了:“秋兒你回去?!?p> 她只好垂頭喪氣地轉(zhuǎn)身回房。
這邊洛青雪一進入房間,就見燭火昏暗,白衣若雪的九重花背對著門,坐在桌邊,桌上的青瓷茶杯里升起絲絲茶香。
“師父還沒睡呀……”她試探地問了句。
“坐吧?!本胖鼗厥?,示意她坐在自己身邊。
洛青雪想了想,坐在了她對面。
九重花直接就問:“你去白園可有收獲?”
洛青雪便將白園之事如實匯報了。
九重花卻沒有表現(xiàn)得意外,只輕輕點頭道:“這的確是李兆思能干出來的事情,他今夜并未來此,所以你聽到的,定是他給方懸的傳音。這么看來,他的功力的確又增長了?!?p> 洛青雪想了想:“師父,上次我娘從萬骨山出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喚醒了一小部分伏屠魔魂,他功力增長會不會與這個有關(guān)?”
九重花道:“你說得沒錯,這也是為師叮囑秋兒一定要把你帶回來的原因?!?p> 洛青雪垂下眼簾又抬起,小心道:“可是師父,我真的很想殺了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方懸,替我和辰兒出口氣!”
九重花輕嘆:“你也說了,李兆思已經(jīng)喚醒了部分魔魂,實力大漲。咱們明日就要出發(fā)去萬骨山,你又何必在此時去追殺一個小嘍啰?”
洛青雪有些委屈,撅了噘嘴:“方懸可不是小嘍啰,他現(xiàn)在已取代蕭俊,成了李兆思的心腹,打他就是打李兆思!”
九重花望著她:“可你若今夜殺了他,必然激怒李兆思,引來追殺。到時候,咱們的計劃被打亂先不說,只說為師不但要對付他,還要抽空去保護你,你覺得咱們的勝算還有多少?”
洛青雪很不服氣,本來被強行阻止追擊就有些惱火,可阻止她的是師父,她也只好作罷。
現(xiàn)在師父這樣說,難道是在說自己反擊方懸不但做錯了,還差點成了她的累贅?
小時候,她就因為自己是母親的“累贅”,才受了那么多苦?,F(xiàn)在她好不容易學(xué)了一身本領(lǐng),竟然還會成為別人的累贅?那她長久以來所有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
“師父!”她漸漸壓不住脾氣,將雪葉劍舉至身前。
“就算李兆思來了,我也不怕!有雪葉劍在此,他再厲害,又能怎樣?”
怒氣讓她逐漸失去理智,長久積壓的怨氣終于開始釋放。
她故意道:“方懸不過是他的一條狗,殺了也就殺了!況且我殺他易如反掌,何須師父您來勞心費力?難道您不相信我能殺了他?”
九重花眉眼微立,她哪里知道洛青雪這么多的心思,只有些疑惑:一向聽話懂事的徒弟怎么變得如此急躁?
“青雪,大戰(zhàn)在即,你的私仇與天下的安危,孰輕孰重,難道這還用為師教你?”
“面對伏屠,為師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咱們現(xiàn)在必須保存實力,全力備戰(zhàn),不可逞強。你都下山歷練這么久了,怎么還這么沖動?”
沖動?洛青雪十分震驚師父這樣說她,因為她很清楚自己不是沖動的人。
但她還是忍下了脾氣,微微低頭,咬了咬下唇,悶聲道:“這個我當(dāng)然明白,可我咽不下這口氣!他居然敢用辰兒來威脅我,就該死!”
燭火搖曳,片刻寂靜。
九重花這才明白,原來她還是因為宮辰亂了方寸。
許久,她長嘆一口氣,緩和了語氣:“為師明白你的苦衷,但是青雪,有時候我們不得不暫時忍受這些屈辱,為的只是最后的勝利?!?p> “宮辰無論如何都還是嘯云宗的左使,還是李兆思的義子,怎么會受委屈?你還年輕,做事容易沖動,為師也并沒有責(zé)怪你,只是想讓你明白,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你今夜都不該追過去?!?p> 如果被關(guān)禁閉都不叫受委屈,那要怎樣才叫受委屈?一刀捅死他嗎!洛青雪差點就說出了這句話!
可她只低著頭,握緊拳頭,咬牙低聲道:“師父,無論現(xiàn)在還是以后,方懸都該死!我不覺得我有錯。而且我也不信李兆思會為了一條狗,就不顧他的伏屠大業(yè)而殺到這里來!”
九重花輕嘆:“青雪,為師已經(jīng)說過,那方懸今夜不能死在這里,你怎么還不明白?”
洛青雪抬頭就問:“那您告訴我,他為什么不能死?”
九重花道:“他當(dāng)然可以死,但是死了之后呢?你有想過嗎?”
洛青雪冷哼:“當(dāng)然想過,就算李兆思真的會殺過來,那剛好!只要他死了,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我不明白師父您為何要顧慮那么多?難道您真的怕了他?”
這話讓九重花的心涼了半截,她何時怕過李兆思?她怕的,是那聚魂珠里的人永無重生之日!
可這件事她現(xiàn)在不能說與任何人,因為要救他只有一條路,這條路沒有人能幫她,她只能自己完成。
看著洛青雪憤怒的眼神,她慢慢站起來,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走到窗邊,抬頭仰望。
想說的話不能說,月光從未如此涼薄,孤獨從未如此強烈。
“青雪……”她長嘆一聲,輕輕開了口,“你要相信為師,為師從未怕過任何人,也從來沒有否認(rèn)過你的能力?!?p> 洛青雪一陣抓狂:“那他到底為什么不能死???您什么都不和我說,我怎么能理解您?”
她忽然想起,九重花隱瞞她宮辰的消息十年之久,這種怨氣本來已經(jīng)被她深藏心里,卻沒想到它居然在此時此刻如一只猛虎,突然沖了出來!
她脫口而出:“當(dāng)初您也是不肯告訴我辰兒的下落,讓我思念了他十年,擔(dān)心了他十年!師父,您當(dāng)初若是真心為我好,怎么能看著我承受那樣的痛苦而沒有一點心疼?”
“是不是就因為您知道他是嘯云宗的人,才不告訴我的?那我不得不懷疑,您當(dāng)初就是為了保住九芳宮的顏面,才隱瞞此事!”
九重花面色大驚,溫和的面容瞬間白如雪,一雙瑞鳳眼瞪得老大:“青雪,你……你居然懷疑為師對你的關(guān)心?你,你是在責(zé)怪為師?”
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抖動的肩膀,洛青雪驟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實在過分,她怎么一著急就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咬著嘴唇,心虛地轉(zhuǎn)過臉,低下頭,回避了九重花那不可思議的目光。
那目光宛如一把匕首,狠狠刺進她的心,卻讓她根本沒臉喊疼。
這是她第一次與師父爭吵,在她心里,九重花和她的娘親無異,所以她一貫都恭敬孝順,從不與之頂嘴。
可這一次,她實在不明白她錯在哪里,明明她一個輕功追上去就能一劍殺了他,出了這口惡氣!
宮辰和母親被抓走這么久,一點消息都沒有,她每天都急得團團轉(zhuǎn),但依然耐著性子聽從師父的安排,強行讓自己不擅自做主去找李兆思要人。
今天她去白園,就是想打探母親和宮辰的消息,看看他們有沒有受苦,好想辦法去救人,沒想到碰到方懸來惹事。
原本她還想等著和師父一起去萬骨山救人,直到方懸用宮辰威脅她,她才意識到,不能再這么等下去了!因為但凡再多等一刻,辰兒就很可能有性命之危。
如此,她哪里還有耐心講道理?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瞬移到嘯云大殿,一劍刺死那個混蛋!
盡管氣血上涌,她也從不想和師父吵架,可她已經(jīng)忍不住脾氣,再說下去情況只會更糟。
所以在理智還未全部消退的時候,不等九重花開口,她就迅速抱拳,悶悶道:“徒兒從未懷疑過您……師父,您早些休息,徒兒先回房了?!闭f罷轉(zhuǎn)身就走。
“青雪!”九重花喚了她一聲,她卻沒有停下腳步。
不知是門外的風(fēng)太大,還是關(guān)門之人失了手上的分寸,房門竟然“嘭”的一聲就關(guān)上了,仿佛聲音越大,憤怒就會越少。
洛青雪自然是嚇了一跳,可她只回頭看著那扇門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頭跑開了。
燭光越來越弱,房門漆黑一片,仿佛一個巨大的黑墻,將所有人隔絕開來。
九重花沒有追出去,而是深深嘆了一口氣,緩緩坐回桌邊,轉(zhuǎn)頭望向窗外。
繁星滿天的北方,有萬骨山,有聚魂珠,還有她多年來念念不忘之人……
朝陽升起,新的一天和昨天并無不同。
謝白秋叫醒洛青雪,拉著她來九重花房里請安。
洛青雪想起昨晚之事,懊悔得恨不得自己從來沒長過嘴巴,但她沒有和謝白秋說起此事,只說師父是擔(dān)心她才要單獨問問。
正在發(fā)愁要如何與師父破冰,卻發(fā)現(xiàn)九重花根本不在房間里。
謝白秋環(huán)顧四周,根本就沒有九重花的身影,“師父去哪兒了?她老人家每天早上都在房里打坐早修,哪里這么早出去過?”
洛青雪也有些擔(dān)心了,師父是什么時候出去的?是昨天晚上還是今天早上?她為什么不在房間里待著?是不是被我氣壞了……
問題一個接一個,弄得她心神不寧,正在著急,就聽到一個洪亮的聲音從一樓的客棧大堂傳了上來:“花前輩,這么早就出去,可是看到了什么新鮮玩意兒?”
是司徒洪!
聽到他如此言語,洛青雪的心總算落了地,原來師父并沒有走遠。
她看了看謝白秋,見她雙手扶住欄桿,一臉期待地伸著脖子往樓下看,趕緊伸手拉?。骸皠e掉下去了!走,咱們一起下去看看?!?p> 謝白秋小臉兒一紅,小嘴兒一彎,和師姐一起走下樓梯,來到客棧大堂。
九重花此刻剛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提著兩包東西,清晨的陽光金燦燦的,從她背后照過來,像是神的光輝。
“司徒宗主,你這一早這么大嗓門,怕是全店的客人都被你吵醒了?!彼穆曇舨幌膊慌制届o。
“師父!”謝白秋先上前喊了句,“您去哪兒了?我和師姐還想來給您請安呢!”
洛青雪半個身子都躲在謝白秋身后,偷偷觀察九重花,見她的表情平靜無波,似乎并未受昨夜之事的影響。
可九重花看都沒看她,直接望向謝白秋道:“吃過早飯就出發(fā),你們倆動作快點。”
“哦?!敝x白秋被這冰冷的言語冷得一個激靈。
她轉(zhuǎn)頭看看洛青雪,悄悄問:“師父這是怎么了?”
洛青雪只好尷尬應(yīng)付:“可能,可能累了吧……”
“啊?”謝白秋一頭霧水,卻也不知道該再問些什么。
說話間,袁千祈已經(jīng)帶著袁夢云和海韻閣的眾弟子走了下來,小二應(yīng)聲而來,給眾人端上早飯,客套兩句便自去了。
謝白秋趁機將顏昊的話轉(zhuǎn)達給袁千祈,袁千祈嗯了一聲,沒有懷疑。
旁邊的袁夢云嘴里嘟嘟囔囔,十分不滿,卻也無可奈何。
司徒洪等人圍坐在另一張桌子旁邊,時不時看看謝白秋,愛意流淌得驚天動地。
兩人眉目傳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琉璃心看在眼里氣在心里,牧辛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只輕撫文雨的手,暗自盤算著自己的計劃。
吃過早飯,眾人一邊前行,一邊商議著往后的行動,很快就到了萬骨山附近。
夕陽漸紅,一群身穿白衣的弟子出現(xiàn)在前方,為首的正是白衣白袍白胡子的懸濟真人,他手握清明杖,氣定神閑。
在他身邊,除了顏昊,還有一位棕色卷發(fā)的少年郎,他的一身暗紅錦衣和右耳上的銀環(huán)明晃晃地表明,他就是華月山莊的少莊主華天澤。
他的父親華琛卻不在人群之中,洛青雪心道:華月山莊的人也到了,他們的莊主華琛為何沒來?
低頭看向雪葉劍,還是如夜神一般,漆黑又安靜,仿佛只是一把普通的劍。
李兆思不可怕,可怕的是伏屠,要打敗伏屠,必須喚醒追天戰(zhàn)魂。
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不禁在心里輕嘆:看來大家都已準(zhǔn)備好應(yīng)對伏屠了,可是追天,你到底要怎樣才能被喚醒?

大喵不吃糖
終于又更新了,努力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