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京中來人
“先生，先生不好了?！?p> 祁炳淵剛收到三天前從京里寄出的信件，正準備拆，貼身保鏢就闖進了書房。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祁炳淵極為不悅，皺眉問道。
保鏢低聲說：“我們的人找到藏在貨物里的內(nèi)線了。但是……”
祁炳淵聽到這個“但是”，知道事情必定有變，沉下臉問道：“直接說，跟我不必吞吞吐吐?！?p> 保鏢一看祁炳淵陰沉的臉，咽了口唾沫，說：“但是，我們找到的是他的尸體，在去往南京的路邊樹林里?！?p> 祁炳淵倏然抬頭，看著保鏢，難以置信地問道：“在樹林里？怎么會在樹林里？怎么死的?！?p> “看表情，他死前好像經(jīng)受了巨大的恐懼。有可能，他是被什么嚇著了，慌不擇路跑進樹林，然后撞上了突起的樹枝，結(jié)果……”
祁炳淵拍案而起，怒喝道：“荒唐，一個人走的好好地，怎么可能一嚇就跑進樹林了呢？一定是有人脅迫，而且一定和兇手有關(guān)。給我把那天走這條路進入南京城的人都查個遍，就算沒有兇手，也一定會有目擊者?！?p> “是，先生，我這就安排人去查。另外，京里的兄弟來報，那邊發(fā)了信說近幾日有人會來，不知您收到?jīng)]有?！?p> “哦？”祁炳淵迅速拆了手中的信飛速瀏覽。
保鏢在一邊看到他臉色越發(fā)煞白，拿著信的手微微發(fā)抖，隨后信紙就像不堪重負般，輕飄飄地掉落在書桌上，忍不住輕聲問道：“先生，怎么了？”
祁炳淵忍不住以手捂臉，道：“二爺對貨物被劫、勞倫斯被殺極為不滿，特派了家里的管家袁順親赴上海，要求我們在他到滬之后兩天內(nèi)交出兇手，否則就要帶我回京里問罪?！?p> “先生，要不就用前兩天找到的那個內(nèi)線交差吧，雖然還是有疑點，但是總比手里什么也沒有的好啊?！?p> 祁炳淵沉思片刻，說：“有沒有查出來他是哪家安插進來的？”
“回先生，是程家?！?p> 祁炳淵眉頭一皺，說：“程家？是蕭景江休妻再娶的那個程家？”
保鏢回道：“是的，先生。而且，據(jù)我們派去找六子的人回報，六子被送回家之前，似乎是關(guān)在蕭無生母親老家附近的某處園子里?！?p> 祁炳淵冷笑道：“程家為了程子婷那個死去多年的瘋婦還真是不擇手段，他們以為這樣就能讓我懷疑蕭無生、與蕭家開展。想拿我當槍使，真是做夢?！?p> 祁炳淵示意保鏢附耳過來，說：“再仔細核對一下程家內(nèi)線留下的東西，務必把所有東西都做扎實。程家嘛，留著讓袁家的人去對付。”
“是，先生。”
叢媛在南京又多待了三四天，但能逛的逛完了，能吃的也吃完了，留下來實在是沒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還是決定不等祁炳淵來接，直接買票上了回上海的火車。
與她一同進站的還有一個白須白發(fā)，身穿淡金色繡金線暗花馬褂、下襯深棕色長衫，手持一把由整塊紫檀雕刻而成的拐杖的老者，老者身后還跟了若干隨從，光提箱的就有三個。
叢媛在心里暗自咋舌道：“這老先生不知什么來頭，竟有如此大的陣仗?！?p> 叢媛為防多生事端，往后讓了讓，待老先生一行人上了火車才跟了上去。誰知走在最后的隨從此時卻往車門口一站，說：“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家老爺向來不與人同乘，煩請小姐坐下一趟吧?！?p> 叢媛攏了攏頭發(fā)，優(yōu)雅地說：“我買了票，就是這趟車、這節(jié)車廂，你家老爺若真的不肯與人同乘，為何不索性包下整列火車？或者整節(jié)車廂也行。你現(xiàn)在才讓我換乘，我的損失誰來賠償？你以為誰都有閑情和你家老爺玩‘老子天下第一’的把戲？我記得大總統(tǒng)也不長這樣。”
那隨從聽完叢媛的一席話，竟怒目圓瞪，喝道：“放肆?！闭f著，手就揚了起來，眼見就要往叢媛的臉上來一巴掌。
“慢著?！焙鋈唬噹飩鱽砹四俏焕舷壬穆曇?，“這位小姐說的沒錯，讓她進來。至于你們的疏忽，自己下去領(lǐng)罰?！?p> 隨從臉一白，低頭稱是，然后讓到了一邊。
叢媛端莊大方地走到老先生面前，行了一禮，說：“多謝老先生寬仁。剛才多有冒犯，還望海涵?！?p> 老先生不著痕跡地將叢媛上下打量了一番，面色和緩地說：“下人無禮，是我管教無方，還請小姐見諒?！?p> 叢媛微微點頭，道：“那祝您旅途愉快?！闭f完，她反身回了進門的第一間包廂。
隨即，老先生也帶著身邊一個穿著與旁人不同的下人進了中間的包廂。一進門，那下人就低聲問道：“老爺，是否需要安排人盯著那位小姐？她選在這個時候與您同車，實在是居心叵測?！?p> 老先生搖搖頭，說：“我觀其面相、體態(tài)，應是大家閨秀，想來也有可能是臨時起意。讓人暗中觀察即可，不要刻意，不可攪擾。”
“是，先生。”
叢媛藝高人膽大，也沒有感覺到老先生有什么惡意，于是一路相安無事。到站后，叢媛驚奇地發(fā)現(xiàn)祁炳淵竟然前來接站了。
“難道他監(jiān)視我？”叢媛心里怒氣翻騰，驚濤駭浪。
可隨即，叢媛就在祁炳淵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樣的驚訝，顯然他也沒想到會在車站看見她。叢媛腦子一轉(zhuǎn)，瞬間聯(lián)想到了同車那個衣著華麗、陣仗極大的老先生。
果不其然，轉(zhuǎn)眼叢媛就發(fā)現(xiàn)祁炳淵臉色大變，一副諂媚討好的表情，她回頭一看，正是老先生一行出現(xiàn)在了出站口。
“袁老，”祁炳淵正眼都沒給叢媛一個，迎著老先生快步走了過去：“您長途跋涉親臨上海，實屬我等的榮幸。在下已備下一桌薄宴，還望您……”
袁順抬截住了祁炳淵的話頭，淡淡地說：“祁先生，老朽遠來為何，想必你非常清楚。二爺交辦的差事乃是頭等大事，飯可以晚點再吃，但是我想先聽聽祁先生關(guān)于碼頭一事的解釋?！?p> 叢媛這才明白，原來這位老先生是京中袁家的人?？磥磉€真讓蕭無生說中了，京中居然真的派人來興師問罪了。叢媛站在遠處，捻著頭發(fā)微笑著看了這一行人一眼，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邊走邊想：她終于可以好好炮制祁炳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