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愁死個人

　　“你呀你！真是在刑部日久，做什么都如此一板一眼。”東齊帝搖頭道，“你要同洛九好好講一講道理嘛！”

　　洛大老爺嘆息一聲，“陛下，臣駑鈍，言辭不成的。不然……請陛下宣蘇仆射，讓蘇大人隨臣回府，給九娘講講道理？”

　　東齊帝道，“蘇仆射做過御史中丞，辯才一流，只是他年紀大了……這樣，朕讓蘇仆射和御史中丞林坤方一起去你府上?！?p>　　蘇大人就是二奶奶蘇氏的娘家人，同洛府算是姻親，可御史中丞林坤方是太子黨，一直同他們不對付，讓他過去，不是等著讓他看笑話嗎？

　　可東齊帝已然開口，洛大老爺怎敢說“不”？

　　丟臉就丟臉，總比丟腦袋好。

　　蘇老大人道，“洛尚書在刑部多年升任禮部尚書，就因洛尚書為人磊落，萬事依規(guī)矩行事，兩國和親雖是國事，可落到兒女身上也算是家世。勸女一事，老臣同林御史登門，就算洛大人不計較顏面，可洛九姑娘又如何想呢？”

　　林坤方能做御史，皆因為人方正，鐵面無私，他做人做事只看規(guī)矩法度，向來不會考慮誰人的顏面，“嫁女是家世，和親是國事。洛九姑娘是東齊的女娘，自要為東齊著想。陛下圣旨已下，她如此作態(tài)，豈不是令天下人不恥？若錯過此次機會，日后開戰(zhàn)，東齊兒郎要失去多少血肉性命？蘇大人的話，臣不敢茍同?！?p>　　蘇老大人無奈道：“林大人，此乃陛下御書房，又不是朝堂奏對，林大人實不必如此這般……”

　　洛尚書此時化身為和事佬，左右和稀泥。

　　東齊帝單手扶額，羅安見了，立刻輕了輕嗓子，讓小太監(jiān)給三位大人上茶。

　　法不責(zé)眾，能拖人下水，何必一個人在水里撲騰，洛尚書此時就是這樣想的。

　　他真心實意希望陛下能讓朝中對洛夕瑤抗旨拒婚不滿的大人去他府上勸上一勸，能勸住洛夕瑤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勸不了的話，滿朝文武都不行，他區(qū)區(qū)一禮部尚書又能如何呢？陛下倘真惱怒，總不能將滿朝文武的腦袋都砍了。

　　蘇大奶奶帶蘇嘉言先進京一步，對于平城洛府的事情，蘇老大人比其他人更清楚，洛夕瑤這個女娘可不是任人揉捏的性子，小娃娃能坐地打滾，他們作為官員，總不能陪著一起胡鬧。

　　到時候鬧將起來，洛夕瑤大不了青燈古佛，可他們呢？丟臉的事會被御史記一輩子，但凡出了偏差就會被溜出來鞭笞。

　　林御史早對洛尚書不滿，認定洛尚書無能，若是她家女娘如此胡鬧，他就打斷她的腿！可洛府倒好，在平城胡鬧還不夠，竟還鬧上京城！

　　洛尚書誠心邀請，林御史躍躍欲試，蘇老大人縱不想摻和，在東齊帝的敲邊鼓之下，也只能隨著他們?nèi)ヂ迳袝恕?p>　　反正他年紀大，都是能做洛九娘祖父的年紀了，他到時候就躲后面喝茶，洛尚書和林御史總不能拖著他上前沖鋒陷陣。

　　此事洛尚書并未同老妻商量，乍一見兩位大人登門，洛大奶奶就頭疼起來。

　　洛夕瑤不過進府一天，她這頭發(fā)就開始掉了。

　　別還未等到青絲變白發(fā)，她的頭發(fā)就掉光了吧！

　　簡直愁死個人。

　　“九娘住在陶然居，那里景致雖好，距議事堂卻有些遠，已安排人去請九娘過來?！甭宕竽棠痰?。

　　洛尚書讓老妻去安排小宴，今兒留兩位大人在府中用宴。

　　就像蘇老大人想的那樣，其他人給林御史面子，洛夕瑤卻不給，而且這女娘十分能言善道，字字璣珠又不要臉面，不過一二回合，林御史便落了下風(fēng)。

　　可惜是個女娘，不然御史臺真是太適合她了。

　　別說蘇老大人，就是洛尚書看林御史的目光都有了變化，這戰(zhàn)力不大行??！林御史在朝中言語無敵，那是因為他沒遇到洛夕瑤！

　　林御史一見洛夕瑤，就放下茶盅，開始引經(jīng)據(jù)典，旁征博引，硬生生把昭君出塞講出一朵花來。

　　他滔滔不絕講了半個時辰，洛夕瑤只是三句：“東齊女娘如此重要，為何科舉不讓女娘參加？女娘能讓東齊免于戰(zhàn)火，征兵做甚？我竟不知東齊兒郎是要躲在女娘身后求存了?！?p>　　林余氏被懟得面色鐵青，“老夫真是對牛彈琴！”

　　“贏了就口若懸河，輸了就白費口舌，我這小女娘少見識，今兒可真真是開了眼了。昭君出塞我和欽佩，可這不影響我鄙視元帝無能！用女娘換來和平，林大人覺得很驕傲？如此青史留名的機會，林大人為何不留給家中女娘？縱家中無女，林大人宗族中也沒有嗎？”

　　“哦，莫非是宗族不愿意？那林大人豈不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洛夕瑤連珠帶炮，絲毫不停頓，“陛下膝下也有公主，依著林大人的說法，如此好機會，公主親去漠北才能更彰顯東齊期盼和平的誠意不是嗎？弄個朝臣侄女兒進宮做義女，說難聽些不就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林大人指著她怒氣沖沖道：“牙尖嘴利！一派胡言！你你你……”

　　“我如何？”洛夕瑤端起茶盅喝了幾口潤潤嗓子，“有理不在聲高，無事何須語遠。林大人如此斯文掃地，就是東齊官員做派？”

　　這種廢物都能做御史中丞，可見東齊上下腐朽成何等樣子。在洛夕瑤看來，人蠢不怕，就怕人蠢而不自知。

　　眼看林御史挽袖子，蘇老大人連忙道：“好好說話，好好說話嘛！林大人，陛下讓我們來，是勸一勸九娘子，咱們得以理服人，以理服人?。　?p>　　洛尚書親自請林大人入座，又是端茶又是上點心的，“九娘年歲小，我三弟一家又……林大人見諒，見諒??！”

　　見林御史被勸住，蘇老大人自然要同洛夕瑤說上幾句，“九娘，你幼年來過蘇府，按理還要叫我一聲祖父，蘇洛兩家一向不分你我，老夫拿大，說上幾句，你且聽上一聽?！?p>　　洛夕瑤抬手做了個“請”，便笑著端坐椅上。

　　“林大人說過的老夫就不再多言。結(jié)親是結(jié)兩姓之好，單說漠北七王爺在東齊多年，同皇子一起讀書，可謂文武雙全，性子又好，京城女娘不知多少對他心動，屬實堪稱良配。陛下為著讓九娘了解漠北，還宣七王爺進宮，請他親自去平城，陛下真真用心良苦。想來你們?nèi)蘸笄偕网Q，自會成為一段佳話，這不好嗎？”

　　“東齊人文盛世，可謂斯文俊秀；漠北也自有它的壯美。若老夫年輕十歲，定然會親去漠北送親。九娘有機會去看漠北風(fēng)光，日后別的女娘都要在傳說中聽你的名字，九娘真的不心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