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信王趙榛的王旗插在開封城頭的那一瞬間,駐扎在城外的金軍將領(lǐng)頓時坐不住了。
由于金軍右副元帥完顏宗望病重,所以前線大軍都由他的三弟完顏宗輔提領(lǐng),并以完顏宗弼為副將,輔佐三哥完顏宗輔圍攻開封。
李邦彥、王時雍以及徐秉哲三人被趙榛下令吊在開封城門上,這是金軍所有將領(lǐng)都沒有料到的事情,甚至可以說,趙榛的到來是他們始料不及的突發(fā)狀況。
金營中,諸多金軍將領(lǐng)紛紛提出馬上攻破開封,若再這么拖下去,遲早會生來變故。
“大哥,您怎么看?”
完顏宗弼是個極其具有戰(zhàn)略頭腦的統(tǒng)帥,深得三軍將領(lǐng)愛戴,但相比之下,眼前這位故作深沉的將領(lǐng)卻要比完顏宗弼強得多。
他叫完顏宗翰,漢名為粘罕,是金國宰相撒改的長子,完顏宗弼的宗族兄長,現(xiàn)居金國左副元帥。
只見坐在左側(cè)首位的金軍將領(lǐng)摁了摁腰間的佩刀,那張兇神惡煞的臉龐緩緩抬起,殺意騰騰的目光此刻掠過宗弼,又轉(zhuǎn)頭掃向周圍的將軍們,他張了張嘴,卻欲言又止。
兩人有著不相同的戰(zhàn)略思想,粘罕是個求速戰(zhàn)和穩(wěn)妥作戰(zhàn)的將領(lǐng),而完顏宗弼,也就是金兀術(shù),他是個極具冒險性的軍事統(tǒng)帥,所以兩人向來不合,也只是面和心不和罷了。
“兄長,可有什么不能說的話?”
完顏宗弼這時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面前,對于這個比自己年長十多歲的兄長,他是比較尊敬的,不光是因為他的輩分,更是因為他在軍中享有極高的威望,而且還是左副元帥,不然他也不會如此謙卑。
“宗弼,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什么?”
完顏宗翰抿了抿嘴唇緩緩道:
“宋人敢把李邦彥那三個奸佞小人吊在城頭向我們示威,那他們接下來就敢?guī)П龀桥c我軍交戰(zhàn),試想一件事情,開封倘若有一位如宗澤那樣的統(tǒng)帥,我軍攻打城池,誰的傷亡最大?”
說罷,這個疑問便留給了站在眾將身邊的完顏宗弼。
“嗯……您說得沒錯?!?p> “宗澤如今舉河北諸道各軍在滑州附近連戰(zhàn)連捷,董才那個蠢貨居然按兵不動,愣是沒擋住宗澤的進攻,如果開封久攻不下,宗澤率河北大軍南下與之夾攻我軍,戰(zhàn)局于我不利啊?!?p> 完顏宗翰分析得十分透徹,他這時走向掛在帳旁的輿圖,并對身后低頭沉思的完顏宗弼提醒道:
“宗弼!且看?!?p> 只見他的右手指向輿圖中的滑州和開封這一道距離,并且又圈了圈陳橋鎮(zhèn)和郭橋鎮(zhèn)這兩個關(guān)鍵位置,那是他們的屯糧之所,倘若宋軍從滑州一路南下,那將會切斷他們的退路,到那時,先前制定的計劃將會因此而付之東流。
就連現(xiàn)得的戰(zhàn)果,也會因為宗澤的到來而被完全摔得粉碎。
擁有戰(zhàn)略頭腦的完顏宗弼不會沒有看到這個潛在的風險,城中主戰(zhàn)派的將領(lǐng)還是很多的,如果趙榛將他們?nèi)繋悠饋?,那產(chǎn)生的后果將會是他們不想看到的。
“那我該怎么做?”
“圍而不攻?!?p> “圍而不攻?”
“調(diào)動燕京周圍全部兵力,全力剿滅宗澤所部。”
說著,他轉(zhuǎn)過身來看向身后沉默下來的完顏宗弼緩緩道:
“開封糧草不足,這幾日李邦彥送來的糧草幾乎已經(jīng)把整座城池掏空,趙榛若想死守此地,怕是難上加難……我軍糧草充沛,又有大名府作為依托轉(zhuǎn)運糧草,這樣的消耗戰(zhàn),只會讓宋人越打越疲?!?p> 這是完顏宗翰的戰(zhàn)略方案,在如此突發(fā)狀況當中,這么做也是穩(wěn)妥的,但完顏宗翰并不了解這個趙榛的真實情況,包括他的實力。
如果說,他有能力把李邦彥這樣的人都給吊在了城頭上,那此人的手段定然并非泛泛。
因此,圍困城池是最好的選擇。
沉吟許久的完顏宗弼此刻緊皺眉頭,他看著眼前頭腦清晰的完顏宗翰,又抿了抿嘴唇,宋人如此羸弱,就憑一個趙榛把李邦彥那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人抓起來便能說他深不可測,那便有些說不過去了吧?
“呵……宗弼!不要小看任何人。”
“我并沒有…只是……”
完顏宗翰提了提音量對他頗為嚴肅地告誡道:
“開封如此混亂,那趙榛居然能把李邦彥這幾個掌握軍權(quán)的大宋叛臣抓起來吊在城頭,你還說他能力泛泛嗎?記??!要想成為一名真正的統(tǒng)帥,要隨時重視你的敵人,哪怕你的敵人像蠢才一樣!”
被他痛斥一頓的完顏宗弼臉色一黑,他實在想不通,眼前這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兄長,為何會這么說?
“左帥……”
在場眾將看著完顏宗弼那張陰沉的臉龐,他們紛紛挺身開口相勸,但完顏宗翰卻并不慣著這群人,就憑自己經(jīng)歷過滅遼之戰(zhàn),生擒遼主,當他一開口訓斥眾人的那一刻,金營頓時鴉雀無聲。
騰騰騰——
正當眾人陷入沉默之中,帳外忽然沖來一名士卒,只見他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來,但當他看到滿臉憤怒的完顏宗翰時,那種不慌不忙瞬間變得驚慌失措。
那金兵與完顏宗翰對眼相視結(jié)結(jié)巴巴地稟報道:
“左…左帥,開封城…內(nèi)不知怎…么忽然全部戒嚴,而…而且,那個…那個……有幾個…有幾個主和派的官員…全被趙榛下令…下令砍了頭……而且您派過去的使者,也被砍了頭……”
騰——
說罷,眾將頓時嘩然,有人提議,應該馬上調(diào)集所有兵馬盡快攻破開封,但完顏宗翰卻叫住眾人,命令他們不準營中任何一兵一卒出營攻城。
“兄長!”
這時,剛從完顏宗望寢帳回來的完顏宗輔看到完顏宗翰正極力阻止眾將出兵攻城的場面,他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滿的表情。
“趙榛殺我使者,您還要忍耐嗎?!!”他氣沖沖地走上前來指著眼前這個自恃功高的兄長高聲吼道。
完顏宗翰搖了搖頭,作為一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將領(lǐng),他有著極其獨到的戰(zhàn)略眼光,如果要是按照這些人激進的想法,集中所有兵力圍攻開封,但凡趙榛調(diào)動開封上下所有軍民一心抗敵,那他們將要面臨一場惡戰(zhàn)。
“倘若你們執(zhí)意不聽我言,那好!來人?。?!”
踏踏踏——
只見帳外走來一名將領(lǐng),他面向在場所有怒火沖天的將領(lǐng)不卑不亢地向站在眾人中間的完顏宗翰行禮道:
“左帥!”
“去把那兩個宋人皇帝帶出來,押到陣前!”完顏宗翰陰沉著臉,用一種極其渾厚的聲音鏗鏘有力地命令道,“哼…若是趙榛還是不為所動,那也算他能耐!”
完顏宗弼看了看眼前的粘罕,不免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