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將軍在守備府大堂內(nèi)焦急的來回踱步,腳底像被火燎了一樣。侍從正在一旁擦拭鎧甲。
“來人啊,去看看任千戶來了沒有?!?p> 門口衛(wèi)兵剛剛得令走到大門口,就撞到了身穿對襟黑色長身罩甲,頭戴插著小紅旗盔槍高頂鐵盔的任千戶。
“大人趕緊進去吧,寧將軍等你都急了?!?p> “好了,好了,知道了?!比螒逊鲋陡S衛(wèi)兵來到了大堂,抱拳行禮。
寧將軍像看到親祖宗一樣,趕緊跨步上前,問道:
“準備怎么樣了?何時能出發(fā)?”
任懷抱拳回道:“昨日許多兵士都回家探親去了,屬下連夜派人召集,預(yù)計正午所有兵士都可回營?!?p> “哎呀,石把總可在外面被圍著吶,咱們?nèi)ネ砹伺乱凶兓??!?p> “寧將軍放心,以石把總的實力,對付那些個毛賊綽綽有余。我們?nèi)ヒ仓皇桥浜纤?。”任懷向一邊退去?p> “糧草都準備好了嗎?”寧將軍繼續(xù)追問道。
“我已經(jīng)安排人炒制了,到下午做出個兩天的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兩天哪夠啊,來回路上就得兩天,趕緊在城中召集百姓抓緊趕制?!睂帉④娒技獾陌櫦y又深了一點。
“人是有,但鍋沒那么多啊?!比螒牙L臉表現(xiàn)出為難的表情。
“那你不會想想辦法嗎?萬一石磊部出問題了,上面追責(zé)下來,你扛的了嗎?”
“是,屬下這就去想辦法?!闭f罷,任懷抱拳匆忙退出大堂。
走出守備府后,任懷放慢了腳步,心里偷笑著:
“哼,又不是我讓石磊出關(guān)的,出問題關(guān)我屁事,出了事老子照樣干千戶?!?p> 小兵托著任懷上了馬后,一行幾人慢悠悠的溜著馬回營去了。
今天的太陽還是和昨天的太陽一樣,按照固定的路線,緩緩朝最高頂爬去。它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看客,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表示漠不關(guān)心,只顧按照它自己的節(jié)奏運行著。
“碰~”
“碰~“
“碰~”
“碰~”
“碰~”
一排清脆的鳥銃聲,驚醒了正在車底閉目養(yǎng)神的石磊。
“怎么回事?”
石磊爬出車底,一邊戴上頭盔,一邊向周圍問道。
鮑哨官見了,趕過來說道:“沒事,沒事,崖底河床邊發(fā)現(xiàn)幾個匪寇,我讓人開銃趕跑了。”
石磊理好甲胄來到崖邊,果然有幾具尸體躺在河邊一動不動。
“今天采的水源沒問題吧?!?p> “沒問題,已經(jīng)讓騾子試喝過了?!?p> 鮑哨官正用手帕擦著腦門上的汗,長時間穿著沉重的鎧甲,對他這身已經(jīng)開始退化的身子骨來說還是有負擔(dān)的。
石磊雙手用力地揉搓著自己的臉,好讓自己快些清醒。看到鮑哨官的模樣責(zé)備道:
“把頭盔戴好,不要命啦?!?p> 鮑哨官齜牙笑著,重新戴好了鐵盔。
“把總,有情況。”外派的哨兵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說道,“我們看見剛剛有一隊運輸物資的車隊進了紅衣騎兵的營地,從上面卸下了很多鐵甲還有三米來長的長槍。”
“數(shù)量呢?”石磊追問道。
“不好數(shù)?!?p> “行了,你下去吧?!?p> 哨兵走后,石磊命令傳令兵喚各個哨官前來議事。自打知道敵人懂得自己軍中的旗鼓號令后,石磊便盡量將命令改為口頭傳達。
當(dāng)太陽即將爬到最高點的時候,遠處“鬼若子”的步兵,便在兩面白色般若旗的帶領(lǐng)下向營陣兩側(cè)移動。
營陣的正面先是幾排松散的“鬼若子”騎兵,后面則是布陣嚴密的紅衣騎兵,還是和昨日一樣的紅色大三角形。
石磊站在瞭望塔上清楚的看到,排列在外圍的紅衣騎兵都穿著對襟無袖半身札甲,頭戴和自己兵士一樣的圓頂直檐屯項盔,只是沒有插紅纓罷了。這些甲片在陽光下閃亮亮的,甚有氣勢。
他們胯下的坐騎也都系著防護馬匹正面的胸甲。每一個紅衣騎兵手里都換上了比昨天更長的騎槍。
“這幫土匪也太富了?!笔诎欀荚谛睦矬@嘆著。
石磊估摸著他們今天沒有要扔火球的意思,立即下令鳥銃手和五行陣壓到車陣身后。
隨著一聲喇叭號聲從敵營里傳來,“鬼若子”們率先從三個方向沖來。
正面的鳥銃手率先開銃,在鳥銃手裝彈藥的間隙,“鬼若子”的騎兵繼續(xù)被亂箭和地上的鐵蒺藜撩倒。當(dāng)他們艱難的沖到陣前的時候,第二波銃擊幾乎是頂在他們的身體上開的火。
隨著第二波鳥銃發(fā)出的巨大聲響和殺傷力,“鬼若子”的騎兵全都四下潰散了。
但他們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
很快,戰(zhàn)場兩邊的紅衣騎射手便向場中奔來。鳥銃手立即掩身在車后裝填彈藥。弓箭手們和這些騎射手對射了起來。
弓箭的殺傷和震懾力遠不如鳥銃,紅衣騎兵精湛的射箭技術(shù)使得不少弓箭手中箭,但弓箭手們密集的箭雨也給對方帶去了不少傷亡。
兩輪對射過后,紅色的三角箭頭便加速向營陣沖來。
此時鳥銃手重新又站了起來,舉銃瞄準,開火命中。
顯然,紅衣騎兵和他們馬匹身上的鐵甲沒有擋住飛擊而來的鉛彈。
外圍的騎手紛紛倒在了沖鋒的路上。整個箭頭也變了形,甚至有人馬被地上的尸體絆倒。不過他們憑借精湛的騎術(shù)很快又恢復(fù)了陣型,但速度已大大折損。
跨過地上“鬼若子”們的尸體,沖到前方來的紅衣騎兵面對傾斜的大車,根本無處施展他們已經(jīng)加強的沖擊力,全都順勢跑上車面,準備躍進營陣中。
然而,等候多時的長槍手,不會看不見暴露在他們眼前的馬肚子。一匹匹戰(zhàn)馬在痛苦的嘶叫聲中倒在車陣上。
不過沉重的馬身也壓散了五行陣的陣線。哨官只好命令陣線向后撤。
后續(xù)的紅衣騎兵便紛紛趁機躍過大車,來到陣中,雙手握住三米長騎槍的尾部,和五行陣中的兵士們對刺起來。
雖然兵士們都有堅實的棉甲護體,但馬匹巨大的沖擊力,還是讓不少兵士被重重的擊飛出陣線。
狼筅手和鏜鈀手趕緊格擋敵人的長槍。藤牌手則掩身在藤牌下面,用手里的腰刀砍向面前的馬腿。長槍手尋找機會戳刺敵人沒有保護的腿部。
紅衣騎兵身上的札甲確實給兵士們帶來了不少的麻煩,特別是此次出來并沒有攜帶破甲箭,從而導(dǎo)致弓箭對他們的殺傷極為有限。
就在雙方于營陣中膠著的時候,重新裝填好彈藥的鳥銃手再次站了起來,噴射而出的鉛彈完全無視那些鐵片的阻擋,像往常一樣,把這荒漠上冷冽的空氣無情地送進面前的身體中,瞬間帶走他們體內(nèi)所有的熱量。
兩翼的戰(zhàn)斗則輕松很多,“鬼若子”步兵的進攻,完完全全被攔在車陣外側(cè),完全不需要鳥銃手和弓箭手的支援。
隨著一聲連續(xù)的敲鉦聲,紅衣騎兵回馬撤出了營地,就在撤回的途中,他們用馬匹的胸甲撞散了車陣。
回撤的紅衣騎兵向兩邊散去,為第二波騎兵讓開沖鋒的道路。
“看來敵人是抓住了鳥銃裝彈時間長的弱點,打了個時間差啊?!笔谠诓t望臺上五官凝重地望著沖過來的紅色箭頭,心里竟有點佩服對方的指揮官。
陣中兵士已經(jīng)沒有時間修復(fù)車陣了,所有人都伸出自己手中的武器,準備直接迎接這一波沖撞。
弓箭手射出的箭雨只能給后方?jīng)]有穿甲戴盔的紅衣騎兵帶來殺傷,但此時紅色箭頭已經(jīng)沖到眼前了。
還好陣前的尸體和散亂的大車減緩了紅衣騎兵的速度,但還是有不少兵士被直接撞飛,甚至有不少戳進馬脖子里的長槍因為沖擊力太重而折斷。
整條陣線接近崩潰,第二防線的后備隊立刻壓了上去,穩(wěn)住陣腳,為鳥銃手爭取時間。
此時,石磊命令紅、黑兩面高招旗迅速向兩邊輕點。周、吳哨官見后,立刻要求部隊出陣驅(qū)趕“鬼若子”。
同時,石磊讓傳令兵帶話給鮑哨官,要他把鳥銃手分為兩列,一列在前負責(zé)開銃,一列在后負責(zé)裝填彈藥。
鳥銃手們剛剛裝填好彈藥,敵營的敲鉦聲便傳來。
顯然,敵人的指揮官已經(jīng)掌握了自己鳥銃手裝填彈藥的時間。
“待會兒我就給你一個驚喜?!笔谖⑽P起嘴角,對著遠處系著黑色旗帶的三角認旗暗暗說道。
第三波沖鋒沒有任何停頓地朝著陣地殺來,不過這次不是紅衣人,而是“鬼若子”。
這些平時囂張跋扈的匪寇,今天完完全全被人當(dāng)成了消耗品。僅一波銃擊,這幫馬匪便像林子里的鳥一樣,匆忙向兩邊散去。
看來敵人絲毫不愿給自己喘息一口氣的機會,第四波三角箭頭緊接著便朝營陣沖來,石磊看著自己正在重新凝聚的陣線,心中緊張的直打鼓:
“這波要是扛不住那就真完了?!?p> 就在紅衣騎兵即將和陣線接觸的時候,震耳的鳥銃聲在塵土飛揚的營地里響起,沖在前面的戴甲騎兵紛紛倒下。
隨著一次又一次的消耗,紅衣騎兵中戴甲騎兵的數(shù)量明顯在減少。這次沖到陣前的很多都是沒有防護的騎兵。石磊的五行陣應(yīng)對這波沖擊顯然要比前幾次輕松許多。
此時陣地兩側(cè)的“鬼若子”已經(jīng)潰逃。周、吳兩位哨官在確認安全的情況下,帶領(lǐng)部隊掉轉(zhuǎn)方向,向營陣中的敵人壓來。
很快,后排的鳥銃手便將裝填好的鳥銃遞給前排,幾乎是和敵人的敲鉦聲同時響起,很多紅衣騎兵失去了回去的機會。
在這次變故下,敵方指揮官的信心顯然發(fā)生了動搖,他們也在付出巨大的傷亡。但這些紅衣騎兵依舊井然有序,沒有出現(xiàn)慌亂和怯戰(zhàn)情況。石磊心中不禁對這支部隊生出些許敬佩之意。
營陣中的兵士立刻抓住這個間隙組織修復(fù)營陣和搶救傷員。石磊看著躺在地上的己方兵士,心頭像被刀割般難受,感覺自己一下失去了很多重要的東西。
石磊命令哨兵觀察好敵兵動向,自己走下瞭望臺準備查看戰(zhàn)場,正好遇到鮑哨官過來找自己。
“把總,今天這些紅衣騎兵里好多西域人的面孔啊。”鮑哨官一邊捶著自己酸痛無比的腰間,一邊說道。
石磊聽了,心頭又填了一層迷霧。指著那些戴甲的尸體問道:
“這些鎧甲是我朝的裝備么?”
鮑哨官搖了搖頭,剛要說話,忽然抱住石磊的身體向后轉(zhuǎn),將他轉(zhuǎn)到自己原來的位置。而鮑哨官自己則像被人在背上擊了一掌,重重的趴到石磊懷中。
石磊看到崖下遠處有一個紅色人影正快速跑開。
“鳥銃手!把崖下那個人給我打死!”石磊扯著嗓子向旁邊嘶吼著。
附近的鳥銃手立刻瞄準向遠處開銃射擊,但黑影已經(jīng)跑出了射擊范圍,射出的鉛彈只在地上激起幾點泥沙。
太陽還像往常一樣,在這個時候逐漸偏西,沒有任何波動。
“任千戶!為什么都下午了你的部隊還沒有集結(jié)?!睂帉④娫跔I房里忍不住向任懷吼道。
任懷陪著笑解釋道:“寧將軍,您久不帶兵不知道,這出征要準備的雜事太多,不止是糧草,兵士們的鎧甲有損壞要修補,刀槍也要打磨,這些都要時間的啊?!?p> 寧將軍的那張臉氣得比平時看起來更圓了,這個任千戶分明是在把自己當(dāng)傻子騙:
“這些難道不是平日里就要準備好的嗎?你平日就是這樣練兵的?”
任懷趕緊接過屬下端來的茶,遞到寧將軍面前拍著胸脯保證道:
“今晚一定能出發(fā),我們連夜趕路,明天就能和石把總匯合,您放心。耽誤不了。”
寧將軍雖然對任懷失望透頂,對他這份保證也一點不抱希望,但兵是他的,自己再怎么著急也無可奈何,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禱石磊再多撐久一點。畢竟是敵眾他寡。
“讓我去吧?!?p> 一聲洪亮如鐘的聲音在房外響起。房內(nèi)眾人一齊望向門外。
正是:忠將勇兵為國死,奸賊佞臣害忠良。不知是誰主動請纓,且看后文分解。
馬匹前面配帶的胸甲,可以在給馬做好防護的同時,也為馬匹帶來更大、更猛烈的沖擊力。 需要雙手握持的三米長騎槍也是增加騎兵沖擊力的有力武器,但巨大沉重的槍身也犧牲了騎兵雙手的靈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