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黑影幢幢,精神疲倦至極,身體上仿佛壓著一個重?fù)?dān)一般,黑暗中,看不到任何的光亮和希望。
忽而,一股清涼的感覺傳來,連帶著便有火燒一般的疼痛席卷而起。
嘶!
徐寧猛地睜開眼睛,第一時間握住了腰間的佩刀劈向看到的那個人。
刀子在空中閃過一道寒光,最終停在了對方的脖子前,徐寧艱難地瞇起了眼睛,瞳孔收縮了一下,嘴中發(fā)出了有些難以置信的聲音。
“陸長安?”
陸輕盈看著睜開眼的徐寧,都不顧自己那張艷若桃花般臉上的泥點,拿著一塊帕子上前來給徐寧擦了擦臉。
“徐兄……”陸輕盈笑著說道,“你終于醒了?!?p> 徐寧慢慢躺回去,腦海中閃過無數(shù)紛亂的念頭,在昏迷前他想過自己可能面臨的無數(shù)種可能,被水賊殺死,被水賊抓住,被野獸撕成碎片……但唯獨,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陸長安救下!
他怎么會在這里?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徐寧只覺得亂糟糟的,身子剛躺回去,就牽扯到了背部的傷口,忍不住又倒吸了一口涼氣。
“徐兄,你背部還有刀傷,就先側(cè)躺著吧!”陸輕盈輕聲說道,扶著他慢慢側(cè)躺下,手中還拿來了一碗藥湯,“這是剛剛煎好的藥,你喝了吧!”
徐寧瞅著他,也沒有猶豫什么,接過那藥湯就喝了下去,隨后便坐了起來。
“徐兄,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陸輕盈出聲想阻止,徐寧卻沒有理會,只是握著手中的刀,看看四周,確認(rèn)自己是在一艘小船上,便再次看向她。
“陸兄,我們這是在哪里?為什么……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陸輕盈知道他肯定有諸多疑惑,便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解釋說了出來:“官府剿除水賊的糧草難以為繼,我們山隱鎮(zhèn)離大水澤不遠(yuǎn),因此劉都監(jiān)派了賀司士前來山隱鎮(zhèn)借糧,我們陸家借了一部分糧,就由我?guī)е叶磉@大水澤了,沒想到……竟會遇到徐兄你?!?p> 說著,陸輕盈便感到有些臉熱,畢竟只有她自己心中清楚,運糧只是說辭,她本就是為了徐寧安危所以才來大水澤的。
徐寧臉上依舊留著濃濃的疑惑,問道:“我昏迷了多久?我們現(xiàn)在哪里?大水澤蘆葦蕩么?”
陸輕盈點點頭道:“徐兄,你已經(jīng)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我們現(xiàn)在是在蘆葦蕩南面的越女江,順著這條河再有半日行程,就可以出大水澤,進(jìn)入越州境內(nèi)了。”
越女江……
徐寧忍不住問道:“你們找到我之后,沒有遇到什么危險?”
陸輕盈笑道:“我知道徐兄你要問這個,你說的是那些龍頭寨的水賊是吧?我已經(jīng)讓人將他們引開了,他們應(yīng)該沒有這么快就能追上我們的。”
說到這里的時候,大概是從來沒有在徐寧面前表現(xiàn)過,陸輕盈臉上便露出了些許自傲的表情。
然而徐寧卻突然抓住她的手道:“不行!不能繼續(xù)前進(jìn)了,馬上讓船夫停下來!”
雖說腦子依舊很混沌,但徐寧下意識就覺得這事情不太對,只是時間不允許他思考太多,他只能做下這個判斷。
陸輕盈被徐寧伸手一握,雖然心中難免嬌羞,卻也已經(jīng)習(xí)慣,低聲道:“徐兄,你可是有什么顧慮……”
徐寧沒說話,掙扎著站起來,陸輕盈只好攙扶著他走到船艙外,外面的天色依舊是黑漆漆的,只有這支船隊的每艘船頭上點著一盞燈,船夫正在撐船,見陸輕盈出來,便將船只緩緩?fù)A讼聛怼?p> “少爺?!贝驔_著陸輕盈說道。
陸輕盈點點頭,看向徐寧道:“徐兄,我們陸家多年來在兩浙路轉(zhuǎn)運糧食,這大水澤一路也頗為熟悉,那些水賊大部分如今都被官府牽制圍在了龍頭寨附近,縱然越女江這邊有攔截我們的,也不足為慮?!?p> 徐寧看向她,搖搖頭道:“沒有這么簡單的,這群水賊中不僅有明尊教的人,還有北地的女真族人,他們不會這么簡單就會放過我的……”
說著,徐寧便看向不遠(yuǎn)處,輕聲道:“陸兄,你帶來了多少人?”
陸輕盈道:“大約二十人,都是我們家中護(hù)糧隊里的好手?!?p> 徐寧點點頭道:“先原地休息吧!隱蔽起來,等天亮了,我們從岸上走,水路……太引人注目了?!?p> 見徐寧如此堅持,陸輕盈便應(yīng)下來,讓人在附近找了一處還算干凈的濕地,便停了下來,陸家的家丁非常熟練地搭建了一個小營地,隨后便保持了警戒。
徐寧看著這些明顯帶著軍中痕跡的家丁,心里總算稍稍放心了一些,背部的疼痛瞬間席卷而來。
“哼!”
徐寧抓著陸輕盈的手,卻還是覺得一陣陣發(fā)暈,走了幾步,整個人便再次倒了下去。
“徐兄!”陸輕盈發(fā)出一聲驚呼,抱住徐寧,勉強(qiáng)支撐著他來到營帳中躺下,一摸額頭,就發(fā)現(xiàn),徐寧居然發(fā)燒了!
“小心……小心……”
而在昏迷之中,徐寧的嘴上依舊喃喃著。
陸輕盈看著這個男人嚴(yán)肅的面容,輕聲一嘆,拿來濕帕巾幫徐寧額頭降溫,又叮囑人繼續(xù)煎藥。
小小的營地上,再次恢復(fù)了靜謐。
然而陸輕盈并不知道的是,就在營地不遠(yuǎn)處的地方,一個身影一閃而過。
隔著越女江的對岸,一片厚實的蘆葦叢后面,完顏康聽完那水賊的稟報,微微頷首。
“大先生,讓蒙業(yè)帶人去將那漢人徐寧抓回來吧!”
完顏蒙業(yè)在后面大聲說道,握拳用力捶了一下自己胸口。
而旁邊完顏琳珠脖子上還包著,咬牙切齒地說道:“我也去,我要將他碎尸萬段!”
完顏琳珠說著,腦海中回想起自己在徐寧手底下所受到的屈辱,她緊緊攥著雙手,發(fā)誓再遇到徐寧,一定要把這些屈辱百倍千倍地償還回去!
然而完顏康卻搖搖頭道:“蒙業(yè),琳珠,這個徐寧我還要他活著,他身上那武器的制作方法一定要掌握在我們完顏部手中,那將是我們對抗大遼的利器!”
“可是……”
完顏琳珠還想說什么,卻在看到完顏康的目光后,只能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完顏康看向完顏蒙業(yè)道:“蒙業(yè),此次你待在我身邊,蘇泰、阿布凱、博多,你們?nèi)舜股詈?,帶人圍上去,這陸家之人很警覺,一定要小心!還有,那個陸家公子可以留一條命,他與徐寧之間似乎關(guān)系不淺!”
“是!大先生!”
完顏康身后還有另外三個完顏部的勇士,他們以手撫胸后,便帶著人下了水。
而完顏康看到一旁還有些不滿的完顏琳珠,心里微微一嘆,他知道這丫頭這些日子一定受了不少苦,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大的心結(jié)。
只是在完顏康看來,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行走大虞朝兩年有余,部族這位一向心比天高的大女,也該受點挫折了,不然以后如何擔(dān)起完顏部的大任!
心中想著,完顏康又看向遠(yuǎn)處負(fù)手而立的李玉蟾,上前去拱了拱手。
“李天王,抓了這徐寧,接下來的路程,可都要多多仰仗你了!”
李玉蟾淡淡一笑擺擺手道:“這是本王應(yīng)該做的,只可惜那龍頭寨了,大先生可是經(jīng)營了兩年呢!”
完顏康笑道:“本也就是要舍棄了的,卻不想還能有些意外收獲!”
李玉蟾道:“這徐寧手中的武器真有如此威力?”
完顏康笑道:“只希望大虞朝廷還未獲得,昨日從龍頭寨得來的消息,那些廂兵并未使用此類軍械?!?p> 李玉蟾皺眉道:“那也不能說明大虞朝廷未獲得吧?左右不過是一群廂兵,又不是禁軍?!?p> 完顏康道:“無論如何,若是我們能得在手中,也是抗遼的手段。”
李玉蟾點點頭,身為明教四大天王,他對大虞朝廷也沒什么好感,反倒是這來自北方一個女真族的大先生完顏康,他還挺欣賞的。
若是未來明教起事,或許還能借助對方的力量……
李玉蟾心中想著,與完顏康態(tài)度越發(fā)和善了。
而遠(yuǎn)處,營地周圍的蘆葦叢,一場血腥的殺戮驟然發(fā)生!
陸家一向與禁軍交好,所以能夠加入陸家護(hù)糧隊里的都是軍中退下來的好手,而能派來保護(hù)陸輕盈的,更是有不少來自禁軍!
所以當(dāng)完顏蘇泰三人帶著水賊圍上去對時候,就被人發(fā)現(xiàn)了。
廝殺瞬間就爆發(fā)了,一時間營地周圍喊殺聲一片!
營帳內(nèi),陸輕盈也聽到了外面?zhèn)鱽淼臍⒙?,她抿抿嘴,依靠在徐寧身旁,不知何時手里握緊了一把匕首。
那天是他拼命從火海中救了自己,今天輪到自己了!
哪怕到最后時刻,自己也要守著他!
陸輕盈想著,一只手攥著匕首,另一只手禁不住握住了徐寧。
外面到喊殺聲越發(fā)靠近了,間或還夾雜著幾聲慘叫,一道道濃郁的鮮血濺射到了帳子上。
而后聲音漸漸平息了下去,帳子被一把還流淌著鮮血的彎刀緩緩撩開,一個渾身上下散發(fā)著血腥氣的人鉆了進(jìn)來。
“啊!”
陸輕盈高喊著,閉上眼睛朝對方狠狠刺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