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愿意
寧染維持著臉上還算淡定的表情,不動聲色地咽了一口唾沫。
她一抬頭只能對上他的眼睛,盡量往身后的床頭挪了挪也無果,她已經(jīng)嚴(yán)絲合縫與床頭靠在一起了,無路可逃。
“那個,沒有……”她有些結(jié)巴地回答,卻沒辦法忽視景南暄墨色的眼睛里褪去了冰冷,只剩下坦誠,嚴(yán)肅與認(rèn)真。
他的手抓著她纖細(xì)的手腕,掌下的溫度帶著灼熱,引人顫栗。
他沉默著,寧染也知道他看出了她的不自在,還有,她的謊言。
半晌,她敗下陣來:“嗯。”
景南暄:“為什么?”
她自以為了解他,以為這么說,他就會生氣,然后換來他的嘲諷也好,疏遠(yuǎn)也罷,也好過她總過意不去前不久在郁寧別府發(fā)生的事。
盡管他說,他懂權(quán)衡利弊,他是有備而來才對寧向琛坦白了身份,她還是覺得很抱歉把他牽扯進(jìn)來。
在她看來,對于這件疑似她“利用”他的事情,她應(yīng)該表現(xiàn)的是很生氣,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執(zhí)意詢問她為什么要躲著他。
每每如此,看著他的眼睛,她都會覺得自己做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蠢事。
寧染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了,低著頭,明知道力量懸殊,手上卻仍在掙扎著。
景南暄有一瞬間以為她終于要卸下自己的面具發(fā)脾氣,可他只聽見她道歉的微小聲音:“對不起……”
“上次在我們家的事情,是我預(yù)先把鑰匙扣落在你車上,希望你能看見后親自交還到我手上?!彼D了下,唇角挑起一抹弧度,卻沒有笑意,反而是蔓延出苦澀的意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這么久以來除了宋恩恩以外,沒有別的傾訴對象,她突然不想瞞他了。
“具體原因就是,我的父親早已讓我和過去在欣象村的一切斷干凈,他一直希望,不,換個詞,應(yīng)該是不斷強(qiáng)迫我成為他心目中的模樣。
他從不打我,只是用非常人的手段讓我屈服他,順從他,那天你來之前,我被他關(guān)在地下室里受著罰,所以我在他那里,說好聽點,是給他長臉的大家閨秀,不好聽的,就是他在商場上可以牟利的商品?!?p> 寧染越說越繃不住唇角的弧度,她垂下來的那一刻竟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適。
不論是前世的不反抗,還是今世的演戲,她的確帶了太久的假笑面具,僵硬又沉重,現(xiàn)在好多了。
“我這個人吧,性格上可能并不是你所看到的這個乖巧的樣子,我喜歡自由,也喜歡有仇就報,更不是什么菩薩心腸。
你可能不知道,我討厭景辰欽的強(qiáng)迫,討厭他整天對我勢在必得的樣子,我不是物件,我是個人,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他喜歡就一定會屬于他。
所以他不久前,在國外有私生子和不檢點的新聞都是我曝光的,你應(yīng)該不知道吧?
雖然把景家拖下了水,但這不都是因為他景辰欽活該,不都是他景辰欽一人連累了整個景家?”
寧染覺得自己說完這番話,坦白自己的為人后,雖是放下了重?fù)?dān),但發(fā)泄后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景南暄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吧?
寧染搖了搖頭,像是釋懷般,繼續(xù)說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用我自己的方式反抗我的父親,所以我那天在欣象村見到邵梓潼,我知道她針對我,刻意留了一個心眼?!?p> 她突然看著面前的男人,也像那天一樣,故意為之地說道:“景南暄,我那天都是故意的,故意引導(dǎo)你來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你既然明白,就不應(yīng)該卷進(jìn)來,雖然我知道你有后手,絕對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但少一事不如多一事,誰愿意摻和別人家的破事?”
話音剛落,她終于像撥開云霧,看清了男人的眼睛。
出乎意料的,他始終平靜地看著她,就如一面寒潭,卻散發(fā)著宜人的涼氣,緩和了她煩躁的心情。
他只是聽著她說,除此之外沒有她預(yù)想中的情緒。
寧染動了動唇,這樣的反應(yīng)在她看來,無疑是最沒想到的。
她突然有些無地自容,耳邊卻輕撫過一道如大提琴般動聽的男音:“我愿意?!?p> 這一聲像是婚禮殿堂的鄭重承諾直擊寧染心里最深處。
她抬頭,再次對上景南暄的目光。
這一次,他的好看眼睛里只剩下認(rèn)真。
寧染突然有些分不清他剛剛說的那三個字是在回答她的話,還是也適用于別的什么。
見女孩看著自己卻沉默著,景南暄聲音低?。骸拔抑滥氵@些年在家里過的都是怎樣的生活,如果你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幫你離開。”
他知道?
不是,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寧染聞言驚詫地動了動唇,她不想這么問的,但敵不過嘴快:“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要幫她?
寧染差點就捕捉到男人眼里一閃而過的憐惜與悲痛,景南暄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輕松:“我們不是朋友嗎?”
“朋友,不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嗎?”他扯了扯唇角,“我想幫你,也愿意幫你?!?p> 寧染幾乎是要答應(yīng)下來,好在被理智戰(zhàn)勝,她臉有些紅,如撥浪鼓般搖搖頭:“不,不對,不是這樣的?!?p> 他這都是哪聽來的話啊?
“其實…其實有些朋友,不值得你付出這么多。”
景南暄眸色黯淡了一瞬:“你在說你自己嗎?”
寧染小雞啄米般點點頭。
景南暄滾了滾喉嚨,捏著她手腕的手卻沒有因為憤怒而緊繃,反而是松動了:“寧染,你是在和我劃清界限嗎?”
寧染:“我……”
景南暄:“那如果不作為‘朋友’呢?”
寧染一時竟沒有聽懂他的意思:“什么?”
景南暄握著她的手腕又往高處一提,更靠近她一些,壓迫感也隨即落下。
只是他眼睫有些垂落,給眸底投下一小片陰影,也遮蓋了他大部分情緒:“我想說的,是我們做不做這個朋友你都不需要對我的身份有顧慮,無論任何事,我都會幫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