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被活活餓死是一種怎么樣的體驗
飯桶飛快地捂住了墻上的字,身體微微側(cè)傾,往月牙走進(jìn)的石室門口方向張望。
「她沒回來?!?p> 「聽腳步聲,應(yīng)該是繼續(xù)往前走了?!?p> 他轉(zhuǎn)回頭,眼睛在那隱隱若現(xiàn)的字上留了一會兒,拿起長劍,用劍柄慢慢地一點點磨碎了字附近的壁畫。
那字體在橙黃色的夜明珠照耀下,泛出點點銀線,似乎是用什么特殊的混金寫成的。
飯桶靠在一邊的墻上,身體擋住了門口的方向,動作輕微,直到整篇文字顯出來,都沒有發(fā)出什么聲響。
他輕輕一摸,手碰到那些字體的一瞬間定住了,像是黏在粘蠅板上一樣。
這些字,從邊緣形狀來看,居然是用手指在石壁上按捏寫成的!
「這……」
「這手指是多硬啊......」
「鉆石嗎?」
這篇疑似某鉆石手寫下的文章,是一篇遺書。
夾雜著幾段情緒激烈卻完全不知所云的情詩,整篇遺言控訴著一位叫做“茉”的人,是怎么把練功差一步證境,即將救出自己妻子的他,困在一座地宮里數(shù)百年,活活餓死的。
遺憾的是,遺書里面沒有寫下作者的名字。
遺言前段先是譏諷了幾句這個貧瘠的世界和那個瘋狂的兇手,為了那么一點點可憐的練氣精華,居然花下這么大功夫算計他,硬生生在地下挖出了一個數(shù)畝大的溶洞,造了這么一座地宮。
接著又悲傷地責(zé)怪自己,為什么會在這么關(guān)鍵的時候,因為一條銅鯉被騙進(jìn)來。而他想要再出去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永遠(yuǎn)回不到人間了。
順著對地上的思念,他開始寫起了他之前吃過的食物,看過的風(fēng)景,見過的人。
一粒沒吃完的西葫蘆包子成了他吃過的最後一餐。
他在這數(shù)百年里面,靠著地下冒出的些許靈氣,憑借一絲念想苦苦支撐,希望能夠遇到偶然下來的游仙救他出去。
然而每天都在饑渴和孤獨中醒來和睡去,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能憑著刻下的記號數(shù)日子。
直到此日,他終于撐不下去了,內(nèi)心最後的力量轉(zhuǎn)為滿腔的憤怒,在遺言的最後部分寫滿了對“茉”的詛咒,不愿讓他得到想要的練氣精華。
從最後一個字?jǐn)嘣诰渥又虚g,還有越來越淺和極其潦草的筆跡來看,那個人應(yīng)該是用著殘存的幾絲力氣,把自己對兇手的仇恨,一直寫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
飯桶看到最後那段詛咒“茉”如同他一樣,餓得把身上的頭髪和腳指甲全吃了的描寫時,一股寒意從胃里面直竄上來。
「這個地宮不會真的沒路出去吧?」
「這個人可是整整被關(guān)了數(shù)百年啊……」
他上下看了幾遍,確定周圍沒有其他字跡之後,捧著變得越來越黯淡的夜明珠,走向了下一個石室。
「這遺書雖然文白參雜,又寫了好多沒聽過的詞,但是還是告訴了我一些事情。」
「第一,這地宮是有“靈氣”的?!?p> 「剛才月牙也說了幾次這個詞,說這個地方靈氣很充沛,以至于她感應(yīng)不到法寶?!?p> 「遺書的作者不吃不喝,用靈氣撐過了數(shù)百年,可以看出來,“靈氣”應(yīng)該是一種……」
「營養(yǎng)補劑?」
「什么呀……」
「第二,這個地宮可能跟一個叫做“茉”的人有些關(guān)系。」
「“茉”為了奪取遺書作者身上的一點練氣精華,特地在地下挖了一個地宮,把人騙進(jìn)來關(guān)到死。」
「這里面有些奇怪的地方?!?p> 「遺書里面沒有提到“茉”奪走了練氣精華,從詛咒里面的語氣看來,反倒像是“茉”一直在等著這個人死!」
「等了數(shù)百年!」
「什么東西需要死了才能奪???」
「又有什么東西讓人愿意等上數(shù)百年?」
「“茉”最後到底拿到了練氣精華沒有?」
「這篇遺書令人費解的地方可真多啊……」
飯桶舉起夜明珠走進(jìn)了下一個石室,在地上照出一道長長的黑影,卻沒有看到人。
「咦?」
「月牙她去哪兒了?」
「我本來以為她會在這里拼命地背誦經(jīng)文的……」
「其實,她是青水宗的弟子,背這些東西來幹嘛?」
「她不會認(rèn)為這里面藏著什么出地宮的關(guān)鍵吧?」
「看來還是不太信任我,擔(dān)心我有所保留,會瞞著她?!?p> 「雖然我一開始確實有這樣的想法……但是都走到這里了,分享自己知道的細(xì)節(jié),一起想辦法才是比較聰明的做法吧?」
「真是的?!?p> 飯桶完全忘記了自己看到壁畫遺書之後做出的一系列遮掩動作,拿著亮光越來越黯淡的夜明珠走進(jìn)下一個石室,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盡頭。
「沒路了?」
「奇怪……」
「月牙去哪里了呢?」
他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夜明珠,沿原路返回。
「夜明珠還亮著,說明她沒走遠(yuǎn)?!?p> 「但是亮度降了,那應(yīng)該是她心神分散了。」
「什么東西吸引了她?」
「會不會是那位遺書作者留下來的另一篇文字?」
飯桶忽然停下腳步,望向身邊的石壁。
這間石室記載了真清宗里面關(guān)于疾病的經(jīng)文。石壁上一處畫了幾條古怪的蟲子,它們無眼無腿,身形像蠶,尾部卻生有飄逸的長毛,看來是經(jīng)文里面講述的一種,生于死人腦中的寄生蟲。
這蟲子長得頗為醜陋,附近也沒有經(jīng)文,一般人不愿意多看幾眼。
但是在這漆黑的石室里面,這蟲子周圍似乎有些異樣。
「這里怎么有外面石墻上那種熒光?」
飯桶忍住心中的厭惡,放下長劍,伸出手,在蟲子周圍摸了起來。
「確實是,這熒光雖然很微弱,但是在黑暗中是能看清的?!?p> 「之前走過的時候因為夜明珠太亮了,所以反而沒看見。」
「蟲子周圍也有像紋路一樣的突起,難道說這里有路?」
「月牙不會就在里面吧?」
他試著拿起長劍,往蟲子身上刺去,卻沒有像在外面那樣輕松沒入。
「不對?」
「這不是真清宗的陣法?」
「還是我功力太淺了?」
「雖然我確實只是普通人一個……」
飯桶沉思片刻,突然把手按在蟲子上,摸著突起,輕輕一扭。
只聽“咔嗒”輕響,蟲子一分為二,一道半人高的矮門從寫完經(jīng)文的石壁里面緩緩浮現(xiàn),就像從水底下浮上來的一樣,好像這塊石頭是個液體。
「我為什么知道門怎么開?」
「不對,我為什么知道這里有個門???」
「雖然說門鎖不是用推的就是用扭的……」
「可是我是怎么想到的呢?」
他皺起眉頭,慢慢地走了進(jìn)去。
門道很矮,就像是那種救生通道一樣,飯桶只能手腳并用,一手拿著夜明珠,一手握著長劍,用手肘撐地,辛苦地向前挪動。
「這門道多長啊……爬起來快累死了……」
「我身上的脂肪不知道夠不夠我這樣花的,早知道之前多吃點屯點肚腩了……」
「不過我現(xiàn)在倒不怎么餓,是不是餓過了頭反而能撐上一段時間?就像熬夜一樣?」
他正想著如何用想象力欺騙自己的胃,肩膀忽然抵到了一處木板,似乎是可以活動的。
沒多想,飯桶伸手一推,從門道盡頭出現(xiàn)的一個圓形洞口探出頭去,看到了一個巨大而寬闊的溶洞臥室。
手中原本黯淡的夜明珠驟然亮起。
從一只貔貅石雕嘴里探出半個身子的飯桶歪著頭,與蹲在房間一角,用嘴輕輕地撕著黃魚干的月牙,面面相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