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一個相當不容易的職位。
身為天子，尤其是一個勤政的天子，炎帝每天需要日理萬機，不可謂不辛苦。
即便有著三省六部分擔壓力，但許多事情依然需要他去進行決策。如果說大炎是一艘艨艟巨艦，那么炎帝便是掌舵人。
這個帝國已經在他手中發(fā)展了四十多年，如今越發(fā)繁榮、越發(fā)強大。
與人族各國歷史上不少年輕時英明、年老了便昏庸的君主不同，炎帝這么多年來始終如一，從未有過一絲懈怠，穩(wěn)得可怕。
大炎王朝的強大離不開儒圣所做的一切，但更離不開這位四十多年來勤勤懇懇治理國家、并支持儒圣進行各種改革的炎帝。
只是他的光芒被儒圣遮蓋了太多。
今日朝中百官休沐，并不用上朝，但炎帝依然在御書房里面批閱奏折。
其中有一份便是關于詩會的奏報。
詩會這種小事本來是根本沒法出現(xiàn)在炎帝的龍案上的，但奈何蘇牧也參加了。
儒圣之子首日入學，在詩會上語出驚人、批判詩詞，實在是太過矚目。
這件事要是傳播開來甚至能夠造成整個文林的動蕩。
“詩詞是小道？有趣，有趣?！?p> 炎帝看完這份折子后不禁啞然失笑。
詩詞自從被儒圣帶起來后，便成了儒道的主流之一，詩詞寫得好、名聲少不了。
以致于有很多讀書人致力于鉆研詩詞之道，甚至因此荒廢了讀書。
但蘇牧卻批判詩詞是小道，并且直言自己不會詩詞，毫不顧忌自己的身份，也不怕影響別人對他的評價，難能可貴。
一旁的太監(jiān)總管低聲笑道：“現(xiàn)如今城內的士子們都因為此事吵翻天了?！?p> “有些人覺得蘇公子仰仗出身所以太過狂悖，不知收斂，還說他其實就是不會詩詞所以才如此批判詩詞?！?p> 炎帝笑了笑，對此不置可否。
說蘇牧不會詩詞他相信，因為蘇牧當了十六年傻子，怎么會擅長詩詞之道？
他能猜得出來，蘇牧說那一席話的目的，恐怕就是為了掩蓋自己沒學問的短板。
可要是說蘇牧狂悖不知收斂，是個蠢材，那他卻是不信的。因為蘇牧說這番話固然是為了掩蓋自身不會詩詞，但說的卻完全沒錯，而且也敢說。
這樣的人怎么會是一個蠢材？
“朕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能把這個秘密藏多久？入了崖山書院，你該怎么藏？”
炎帝眼神閃爍，嘴角笑容玩味。
通過蘇牧在詩會上的表現(xiàn)，能夠看出并非是庸才，可也掩蓋不了沒有學問的事實。
而崖山書院是整個大炎帝國天才薈萃的地方，蘇牧這次可以混過去，下一次呢？
等到腹中沒有墨水的事情暴露出去，想必會非常有趣。
炎帝雖然久居宮中、看似清心寡欲，實際上他也是個樂子人，喜歡看樂子。
在處理朝政之余關注一下這些瑣事，吃吃瓜，也別有一番趣味。
不過此事也未嘗不可以利用一下。
今年的科舉取士的卷子，可以著手改變著重的方向了，降低詩詞分數的比重，剛好符合大炎帝國接下來的國策方針。
有此事作為預警，想必反對聲也不會太激烈，稍微壓一壓就行了。
“蘇牧有一點說的沒錯，儒圣已經將詩詞寫盡，現(xiàn)如今國家要想繼續(xù)強盛下去，決不能再沉溺詩詞，而是要開拓新道路?！?p> “為往圣繼絕學，但也要繼往而開來，蘇愛卿當年所說的話放到現(xiàn)在依然精辟?！?p> 炎帝感慨道，想起了和儒圣的往昔時光，許久后才收斂思緒，繼續(xù)批閱奏折。
他已經老了，但他的心依然年輕。
他要在自己不多的歲月里，讓大炎帝國這艘巨艦變得更大、更加穩(wěn)固。
多給朕一些時間，再多給些。
……
鎮(zhèn)妖王府。
蘇牧從詩會上回家后，以身體不適為由，在家里一連休息了三日。
剛上學就請假當然不好，但蘇牧實在沒有去上學的心情，因為他心里太過難受。
夜已經深了，蘇牧依然沒睡。
他躺在一只小船里面，泛舟在人工湖上，雙目無神地看著繁星閃耀的星空。
靜靜思考著自己的一百零八種死法。
平靜的湖水映照著天上繁星，小船輕輕飄過，帶起陣陣波瀾，如同蘇牧的心情。
儒圣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頭頂。
到底該怎么辦，怎么辦才能避免被發(fā)現(xiàn)是穿越者？好像怎么做都不行。
他現(xiàn)在能做的貌似只有混吃等死。
“特么的，煩死了?！?p> 蘇牧忍不住發(fā)了一句牢騷，真的感覺沒有任何頭緒，這種無力的感覺太難受了。
穿越來到這個世界后沒有金手指，連前世的知識都被人用了，他沒有任何可以依仗的東西，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
那讓他穿越過來到底是為了啥？
紅毛大鳥站在船邊上，歪著頭望著蘇牧，不解道：“我說你在這里emo什么呢？你得了抑郁癥了？”
蘇牧嘴角抽了抽，瞥向它：“emo和抑郁癥，這兩個詞你哪兒學的？”
紅毛大鳥得意道：“蘇長卿說的啊，除了鳥爺都沒其他人知道，厲害吧？”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么也知道emo？”
紅毛大鳥后知后覺，疑惑地問道。
蘇牧沒好氣地道：“關你鳥事！你要閑的沒事去找只彈弓打豬去，別來煩我?！?p> 現(xiàn)在聽到關于儒圣的事情他就心煩。
紅毛大鳥這次難得沒生氣，跳到蘇牧身邊，用翅膀拍拍他肩膀，老氣橫秋道：“年輕人要開朗一些，別整天苦著臉。”
“鳥爺我看你啊，是在府里憋了十六年，所以憋出點什么毛病來了?！?p> “那天請你去青樓那兩小伙子不錯，人能處，去玩兒是真帶你。聽鳥爺一句勸，要玩就趁早，不然等老了你就把握不住了?！?p> 蘇牧一腳將它踹到了湖里。
紅毛大鳥嗆了好幾口水才爬起來，跟一只落湯雞一樣狼狽，悲憤道：“蘇牧小兒！鳥爺我跟你拼了！”
說罷嘎嘎叫著沖向蘇牧，但卻被蘇牧單手按住，死命掙扎也沒辦法掙脫。
過了一會兒紅毛大鳥才放棄反擊，站在旁邊梳理羽毛，同時冷笑道：“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鳥窮！你給我等著！”
“蘇長卿說諸子百家，每條道都可成圣，等日后鳥爺我成了鳥圣，便把你給當蟲給吃了！”
蘇牧瞬間瞪大眼睛，如遭雷擊。
見到他的反應，紅毛大鳥繼續(xù)冷笑道：“被嚇傻了？現(xiàn)在后悔還不晚，討好了你鳥爺，到時候什么樣的人族美妞鳥爺都給你……嘎！你干什么！”
蘇牧猛地抱住紅毛大鳥，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臉上充滿了狂喜之色。
“鳥爺！你真是鳥爺！”
“特么的我怎么就沒想到？我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儒道？諸子百家都可成圣！”
蘇牧哈哈大笑，心中郁結消散一空。
他心里實在是太高興了。
因為他終于發(fā)現(xiàn)了破局的辦法！
“快松開我！”
紅毛大鳥眼神驚恐，滿臉都寫著抗拒，但仍然阻止不了蘇牧對它吧唧一大口。
“多謝鳥爺！回頭請你吃飯！”
蘇牧親完后直接甩開紅毛大鳥，然后駕舟返回岸邊，直奔府上的書庫而去。
只留下失魂落魄、渾身顫抖無力的紅毛大鳥孤孤單單地躺在岸邊，綠豆大的鳥眼里流出兩行屈辱至極的淚水。
“我真傻，真的?！?p> 它臟了，它被人類給玷污了。
紅毛大鳥哇哇大哭，整只鳥都仿佛失去了精氣神。
……
蘇牧一路跑到書庫，此時困意全無。
他眼神湛湛，臉上神采飛揚，跑到書庫后就搜集各類書籍，心間充滿興奮。
之前他一直都想著，詩詞文章都被儒圣給抄完了，包括什么圣人思想、陽明心學等等，儒圣一個不落全部復刻來了，所以他便覺得儒道走不通了。
儒圣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連蟹殼都吃不到，
這也是他為什么感到無力的原因。
可紅毛大鳥那番話卻點醒了他！
這是一個什么世界？這是一個可以修仙的世界！既然有儒道、兵道、醫(yī)道、佛道，那為什么不能有其他大道？
諸子百家，每條道路都可成圣！
他為什么要執(zhí)著于儒道？
他完全可以靠著其他道路成圣！
他就不信儒圣將其他道路也都給走了！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蘇牧還是打算再次仔細翻閱一遍儒圣的所有著作，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
儒圣的種種著作浩如煙海，前世華夏歷史的各種文化瑰寶，幾乎都被他搬來了。
就連外國一些大思想家的東西也被他搬來，這讓蘇牧越發(fā)懷疑儒圣是不是帶著一座圖書館穿越的。
不過好在除卻文學方面之外，儒圣并沒有再有其他涉獵。
時間一點點流逝，蘇牧不知不覺在書庫里坐了一夜，但他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好。
將最后一本書給合上，蘇牧起身走出書庫，感受著清晨的微風拂面，長呼一口氣。
天空浮現(xiàn)一抹淡淡的魚肚白。
蘇牧極目遠眺，目光如電。
他找到真正的破局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