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盤溪城的城門口,蘇憾取出輿圖,仔細(xì)查看。
正在規(guī)劃自己接下來的旅途,同時了解他如今身處何處。
輿圖上,東仙境,西魔土,真龍棲息之地的北漠禁區(qū),南極寒大陸以及中土,還有藏在輿圖西北角落的罪洲,與西魔土隔著一片寬廣海域。
這個格局自從真龍銜珠降世后,數(shù)萬年來從未變過。
唯有凡人繁衍生息的中土,紛爭不斷,更朝換代。
現(xiàn)今的中土大陸,三國鼎立,相互制衡。
輿圖上,斷斷續(xù)續(xù)的幾條山脈幾乎橫穿了整個中土,將中土分為南北兩部分。
而大周占據(jù)了整個南部,而北部版圖則被北岳與裴國分割。
蘇憾將目光定在裴國的版圖,很快便找到了定山城與盤溪城所在的方位。
這二城都坐落于裴國的南部邊境,依著巍峨的伏幽山脈,與大周只有一山之隔,離北岳倒不算太遠(yuǎn)。
蘇憾存放前世遺物的洞府,位于現(xiàn)今北岳境內(nèi)的鹿山山脈。
他仔細(xì)看了看商船路線圖,看到最近的商船??奎c乃一座名為“云霧城”的城池。
但即使是從云霧城出發(fā),也沒有直接通往北岳鹿山山脈的商船。
只能從云霧城去到其他的城池,屆時再轉(zhuǎn)乘其他商船。
蘇憾確定好路線,并確定云霧城所在的位置后,便收起冊子,再次動身走上官道。
原以為這段路程將一路沒有波瀾,可是三天后,他便在路上碰到一個怎么也預(yù)想不到的人。
當(dāng)風(fēng)塵仆仆,臉上臟兮兮的少女面露驚喜看著自己的時候,他才確定,她正是先前在定山城,在丁府內(nèi)被他救下的陳初瑤。
“你,怎會在這里?”蘇憾有些驚訝。
陳初瑤則是喜極而泣,眼角噙著淚水,說道:“恩公,我也沒想到,竟真的能夠碰到你!”
她擦了擦淚水,說道:“前些日得恩公所救,還在恩公的相助下拿到百兩銀票,那天回去后,我便為爹娘辦理后事,爹娘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
“我本想尋恩公報答,可只聽說了恩公去丁府殺掉丁二少的事情,卻不知道恩公去了哪里。
“無奈之下,我只能胡亂尋一條官道,先行離開定山城了。”
至于為何要離開定山城,蘇憾哪怕不問也知曉,是那丁家的緣故。
她與丁二少之死有所牽連,倘若繼續(xù)留在定山城,回到丁府后的丁家家主一定不會放過她。
再加上她已是家破人亡,那便也沒有理由留在那里了,所以她才干脆離開。
蘇憾想了想,問道:“陳姑娘以后打算如何?”
陳初瑤低著頭,看不清神色,拳頭忽而抓緊,低聲喃喃道:“這一次出門,原意是想若能尋到恩公,便留在恩公身旁為奴為婢報答恩公。
“這一旬時光來,我本以為無法再碰到恩公,心里都已經(jīng)放棄了,便想著隨意找一座城池隱姓埋名生活的。
“幸虧天公作美,讓我今日碰到了恩公?!?p> 她輕輕抹了一下眼睛,音量提高了些:“恩公之恩甚大,我無以為報,唯有一生為奴為婢方能報答。
“希望恩公能夠成全,讓我跟你一起走,我已經(jīng),無處可去了……
“我……已經(jīng)沒有家了……”
陳初瑤如湖泊般清澈的眼睛噙滿淚水,里面泛著擔(dān)心被拒絕的波紋,哀求似的看著蘇憾。
蘇憾嘆了口氣。
他與陳初瑤,其實沒什么淵源。
真正淵源,是在原身少年許風(fēng)上。
少年許風(fēng)的爹因為救他們一家,落下重疾而死,許風(fēng)便將他們一家看作他爹在這世間所延續(xù)的生命。
在得知這一家因丁二少而死,并且那天在城門口丁二少還想對陳初瑤下手后,少年才義無反顧地站出來保護她。
才導(dǎo)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發(fā)生。
不管是陳初瑤還是許風(fēng),他不覺得這二人有什么過錯,他們都是受害者。
因此,他才將錯誤的源頭——丁二少,一劍斬了。
眼前的少女,歸根結(jié)底也是個可憐人。
蘇憾心中暗嘆,說道:“罷了,那便暫且跟在我身邊,待以后找到好夫家,你想落葉生根了,再自行去吧?!?p> 見他答應(yīng),陳初瑤抹去眼淚,再次鞠了一躬:“謝謝恩公成全。”
蘇憾微一嘆氣,這孩子不知是否因為忽逢巨變,心思變得十分敏感,言行舉止都變得異常地小心翼翼。
蘇憾轉(zhuǎn)身繼續(xù)前行,陳初瑤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低頭看著他的腳后跟。
在安靜中前行片刻后,陳初瑤心情慢慢平復(fù)下來,只是依舊沉默不語,眼神黯淡,失去雙親的痛楚,一時半會無法恢復(fù)。
考慮到多了一個小尾巴,而且小尾巴的體力還很差,在這冰天雪地里前進(jìn)太過勉強,蘇憾便停了下來,準(zhǔn)備歇息。
他在路旁掃除積雪,掃出一片空地,又拾了些柴火,而后雙指輕輕一捻,一團火焰在指尖“嘭”地燃燒起來。
衛(wèi)和昌練了好幾年的烈火爪,連個火星都沒冒出來,蘇憾這么輕輕捻出來了。
若是被他知道,怕是要氣得活過來。
陳初瑤在蘇憾捻出火焰時,眼中的黯淡才微微明亮了一下。
其實也是被他的神仙手段嚇了一跳,后來才突然想起,城內(nèi)的人說恩公是仙師。
蘇憾點燃柴堆,二人便就地圍著小火堆坐下歇息。
吃過干糧,陳初瑤雙手環(huán)膝,看著火堆發(fā)呆。
蘇憾則盤腿,開始吞吐靈氣修煉。
今夜同樣無雪,云層依舊黑壓壓的一片,身處荒山野嶺,四周皆是皚皚白雪。
動物早已冬眠,或者是蜷縮在自己的小窩里保存能量,不出來活動。
因此,這片荒山野嶺中,留給二人的便只有深沉的寂靜。
在安靜之中,陳初瑤稍稍回過神來,微微抬眼偷看了修煉中的蘇憾一眼。
蘇憾的身后盡是無邊夜色,唯有頭頂一縷輕煙,讓她看著有些出神。
在這一刻,她突然感覺,修行中的恩公,好像一支點燃的貢香啊……
她出神地看著蘇憾頭頂?shù)陌谉?,忽然在想,若她也能修行,成為仙師,是不是就可以醫(yī)好阿爹的傷,是不是可以自己手刃那丁二少,是不是可以讓普通的百姓們,不再像她那般受欺壓,任由丁家宰割?
興許是吧,她想。
只是“仙師”這個身份,離她實在太過遙遠(yuǎn)。
作為邊陲城池普通人家的孩子,父輩們一輩子面朝土地,她們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繁衍生息。
以前,經(jīng)常聽說哪家私塾的誰誰誰踏入什么仙緣境,成為了仙師,從此一飛沖天。
她們也會羨慕,有時也會想要去試試。
但是父輩教給她們的是踏實生活,過好這一生就可以了。
所以,即使那些仙宗將入門功法放于坊間流傳,大家皆可在私塾或者武館里獲取到修行的入門功法,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去嘗試。
她們只遵循了父輩,以及父輩的父輩們的教導(dǎo),腳踏實地地生活著。
當(dāng)然,也有些人不甘于此,畢竟若是真的可以入門成功,那么便可以上報給城主府。
聽說各大仙宗們與中土各國皆有協(xié)定,若是有成功踏入修行路的仙苗,各國需要給予便利,例如用商船將其送到東仙境去,一切費用全免。
對于她們來說,只要能夠入門成功,便有機會去無比遙遠(yuǎn)的東仙境,去努力加入仙宗們,而后修行,成為真正的仙人。
只是想到要離開父輩們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故土,她們又有些驚惶。
而且,即使拿到了入門功法,若無人帶著修行,也很難自己堅持下去。
畢竟無人教導(dǎo)時,竅門難以打通,日復(fù)一日地面對著毫無進(jìn)展、虛無縹緲的修行,許多人都會因此而放棄,轉(zhuǎn)而擁抱普通人的生活……
但是,她的生活,從雙親被丁二少害死的那一刻起,還能普通嗎?
陳初瑤胡思亂想著,困意襲來,便緊了緊身子,盡量將身體蜷縮起來,保留體溫,而后緩緩閉上眼睛。
片刻后,蘇憾睜開眼睛,看向陷入睡夢的陳初瑤。
即使她已弓成了蝦米,已求讓體溫散得慢些,但依舊是忍不住因為寒冷而微微顫抖著。
可她依舊一聲不吭,默默地承受著。
蘇憾伸出手,輕輕地搭在陳初瑤的肩膀上,就在這時,他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沉思了片刻后又閉上了眼睛。
很快,陳初瑤緊繃且輕輕顫抖的身體漸漸平復(fù)下來,愈加放松。
睡夢中,陳初瑤覺得一股暖意包裹了自己,驅(qū)散了深冬的徹骨寒意,似乎身在春風(fēng)拂面的三月。
陳初瑤皺著的眉頭也被暖意撫平,面帶淺笑,睡得漸沉。
蘇憾則閉眼,一邊無聲地吞吐著靈氣,一邊將靈氣化作熱意渡給陳初瑤。
二人身前,一團火焰緩緩燃燒著,偶爾發(fā)出“噼啪”的燃聲。
這幅畫面嵌在了無邊夜色中,靜謐而雋永。
……
……
發(fā)夢的魚
第3-15章是重修章節(jié),章說與評論有對不上的地方實屬正常。 如果看到有人罵,不用懷疑,他們罵得對orz。 求推薦,求收藏,求追讀,求一切,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