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水般逝去,即使奧德斯之河上沒有時間。
當(dāng)時鐘上的時針轉(zhuǎn)到九,就到了該入睡的時候。
也就是說,潛夢的時間到了。
再次站在水池,也被稱為入夢池的池邊,法爾夫想到了很多。
那個世界的禮物太陽神徽,他沒有記憶的過去,那顆流動的世界之核,奧德斯之河的源頭……
但當(dāng)如童話般的夢幻之水淹沒了他的身軀,封閉入夢池的金屬板逐漸升起,一切的思緒都融化在暗下來的視野里。
塞萊沉靜地站在最后關(guān)閉的小門外。
法爾夫:“晚安,塞萊?!?p> “晚安,少爺,祝您好夢?!?p> 隔著夢之水,塞萊的聲音仿佛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一樣。
而最后一聲咔噠后,世界只剩下夢之水無聲的流動。
法爾夫閉上眼睛。
夜晚,降臨了。
……
【在很久很久以前。】
白紫色的閃電如荊棘般刺破天空,照亮了被密林包圍的城堡。
【有一座美麗的城堡。】
城堡之上,黑色的藤蔓纏繞,斑駁的城墻歷經(jīng)時間的沖刷,只留下灰白的底色。
【國王和王后在城堡里幸福快樂地生活著?!?p> 所有的燈火熄滅在無人的黑暗中,看不到一絲光亮。
【他們有一個可愛的孩子,是位碧綠眼睛的小公主?!?p> 小小的身影在空曠的走廊上奔跑,急促的呼吸聲被更加急促的腳步聲掩蓋。
【她的名字叫——】
“——媽媽!”
“轟隆——”
雷聲緊隨著閃電而來,沉悶的聲音籠罩了整個城堡,喚醒了里面所有正在沉睡的東西。
一點(diǎn)燭火“刷”地亮起,照亮了房間的一角。
雜亂的書本堆放在地面上,已經(jīng)太久沒有人打掃過,沉積的灰塵模糊了封面的字樣。
【小公主在城堡里快樂地生活著?!?p> 一只套著白色手套的人偶的手搭在書頁的右下角一動不動,忽然,仿佛被雷聲震動一般,那只手發(fā)出了關(guān)節(jié)轉(zhuǎn)動的聲音,向上抬起。
手的主人,一位黑發(fā)的少年人偶,睜開了眼睛。
他沒有動彈,只是緩緩地,緩緩地將目光投向了房間里唯一的光。
暗金色的眼眸倒映著跳動的火光,折射著仿佛人類一樣靈動的亮光。
少年抬起手,動作笨拙地支起自己的身體。
伴隨著結(jié)構(gòu)開合的聲音,少年發(fā)出了自己的聲音。
“我,是誰?”
【有一天,小公主在花園里獨(dú)自玩耍?!?p> 他借著光,仔細(xì)摸索了一遍自己的身體。
貼身的白色馬甲,白金配色的收腰禮服,扣得整整齊齊的長靴,細(xì)膩光滑的皮膚,柔順的黑發(fā)……以及能夠清晰地看到裸露在外的關(guān)節(jié)的手腕和手指。
這不是一具人類的身體,這是人偶的身體。
少年用骨節(jié)分明的手取下掛在腰間的劍,如此判斷道。
那么,我是誰?我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一朵美麗的薔薇吸引了小公主的注意,她不由地伸手去撫摸這朵美麗的花?!?p> 少年看著遠(yuǎn)處比自己高三倍的書桌,順從身體的本能,輕輕一使勁,輕松跨越了幾倍于自己的距離,落在了桌面上。
他靠近放在桌角、點(diǎn)亮的燭臺,在柔軟的光照中,抱緊了手中的劍。
在他動作的期間,那陣喚醒他的雷聲此刻才徹底消散。
與此同時,門外被雷聲掩蓋的、幼童的半聲泣音,透過門縫傳進(jìn)了人偶的耳里。
【不幸的是,薔薇上的刺刺傷了小公主的手指,小公主捧著受傷的手,悲傷地抽泣著?!?p>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自門前停下,沒等少年有所反應(yīng),來人便以最快的速度沖進(jìn)了房間關(guān)上了門。
門帶起的風(fēng)一瞬間吹滅了火光。
少年眨了眨眼睛,人偶的身體讓他免于對突然黑暗的不適應(yīng),他看向門的附近。
小小的身影縮成一團(tuán),像走失的幼獸一樣小聲嗚咽著。
一個迷路的,女孩?
【聞訊而來的王后前來安慰哭泣的小公主:“請不要哭泣,我的珍寶,我會保護(hù)你不受傷害?!薄?p> 雷聲隨著黑暗的降臨漸漸遠(yuǎn)去,黑色的積云被無形的力量推開,露出了被遮擋的月亮。
隱約的歌聲響起,某種冰涼、潮濕的東西順著后頸濕潤地滑過,爬上他的嘴唇、蒙蔽了他的眼睛——慘白的月光透過破碎的玻璃花窗,投下掙扎的殘肢般扭曲的模樣,向那個無知的女孩蔓延而去。
急促的風(fēng)帶來夜的警示,少年猛地睜開眼睛。
他猶如晨曦般的淺金眼眸亮起,消失的燭火從虛空中跳躍而出,照亮了窗前的一切。
月光的顏色褪去了,只余下風(fēng)聲輕柔地低吟。
【悲傷的小公主搖搖頭,問:“那當(dāng)你不在的時候,又有誰來保護(hù)我呢?”】
白瓷般的皮膚在暖光下呈現(xiàn)溫潤的柔光,墨色的發(fā)尾垂落在耳際,雪白的服裝上裝點(diǎn)著金色紋路,與光的顏色相互映襯,還有那雙柔和的點(diǎn)綴著碎金的眼眸,極致卻絲毫沒有攻擊性的美如同畫卷。
暖色的燭光朦朧地落在少年的眼中,也落入了女孩的眼里。
【王后回答:“我的珍寶,當(dāng)我不在的時候,會有一位騎士來保護(hù)你的?!薄?p> 淚水仍沾染眼角,女孩提起裙角,來到書桌前,踮起腳尖,放輕呼吸:“你好?!?p> 人偶微微抬頭,瞳孔倒映著對方的身影。
淺棕色的低馬尾打著小小的卷,深色的綠眼睛,圓嘟嘟的臉龐泛著玫瑰一樣的粉紅,是比嬌憨的少女更加惹人憐惜的孩童。
人偶眨了眨眼睛:“你好?!?p> 【小公主忘掉了自己的傷口,好奇地問王后:“真的嗎,那位騎士是什么樣子?”】
得到回應(yīng)的孩子瞪大了眼睛,繼續(xù)用她那柔軟的聲音發(fā)問:“你是來保護(hù)小櫻的騎士嗎?”
人偶少年的目光落在孩童期待和不安的臉上,沉默片刻,緩緩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是的,我是騎士,我的名字是法爾夫。”
女孩的臉上揚(yáng)起一個短暫但是燦爛的笑容。
“你好,我是小櫻哦!”
【王后回答——】
——他會是比月光更加溫暖、比日光更加溫和的那抹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