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伯特思考再三,還是將凱撒和自己的談話內(nèi)容告知了奧古斯都。
他每說一句,奧古斯都臉上的冷笑就多一分。
“陛下說,在通往權(quán)力的道路上,每個人都會很孤獨。少校您也不例外,他讓我多幫幫您?!?p> 艾伯特說完這句話,奧古斯都再也壓制不住心里的情緒。他從喉嚨里擠出低聲的笑聲,整個人都開始微微的抽搐。
“真是可笑啊,那個男人,那個男人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
奧古斯都最終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狠狠的推翻了身旁的書柱,傾瀉的書本全部都砸在他和艾伯特的身上。
艾伯特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從一開始他說出那句大逆不道的話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他都在毫不掩飾著對凱撒的憤怒、鄙夷和不恥。
很難想象這位帝國最年輕的少校和尊貴帝國皇帝之間到底有怎么樣的仇恨,艾伯特看著有些不受控制的奧古斯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不過好在奧古斯都很快就恢復(fù)過來,他的眼神逐漸恢復(fù)清明,只是緊緊握緊的雙拳依舊展現(xiàn)著他的憤怒。
“在聽完這些話,你是怎么想的?”
“我只想聽實話?!?p> 奧古斯都提出了問題,還特意強調(diào)了自己只想知道艾伯特的心里話。
“我想逃跑,帶著我的妹妹逃離法蘭克帝國?!?p> 艾伯特平靜的看著奧古斯都,散落在他身上的書籍遮住了他死死抓著椅子扶手的手。
“沒用的,只要你身上還有沒有被榨干的價值,無論你逃到哪里,無論是北方的高加索王國,還是東方的九州,他遍布世界的爪牙都能把你抓回來?!?p> 堅定的眼神和平穩(wěn)的語氣讓他知道奧古斯都沒有說謊,如果自己真的想跑,凱撒一定會讓自己生不如死。
如果不能逃離法蘭克帝國,就意味著自己會被凱撒控制到?jīng)]有絲毫利用價值的那一天。
想到這里他感受到了空前絕后的無力感,盡管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取得了一些尋常人需要為止奮斗一輩子才能得到的成績,可是在面對真正的權(quán)力掌控者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奧古斯都清楚的看到艾伯特的眼睛正在逐漸失去光亮,兩人就這樣面對面的坐著,無聲的氛圍維持了很長的一段時間。
“在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之后,你現(xiàn)在又是什么想法?”
奧古斯都的聲音低沉有力,艾伯特覺得他的聲音似乎存在周圍的每一處。
“我不清楚少校,在不久之前我還只是一個翡冷翠機械研究所三等研究員。”
“每個月的房租、生活費、妹妹的學(xué)費……這些東西才是填滿我腦袋的東西。”
“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賺錢,為了剩下每個月20銅幣的熱水費,我甚至?xí)阶越油ü⒗锏臒崴斔凸艿?,去偷不屬于我的熱水?!?p> 所有的事情在艾伯特面前浮現(xiàn),他也不清楚從什么時候自己的人生軌跡開始不受自己控制。
原本自己只想憑借蒸汽手冊的力量,在翡冷翠機械研究所里混一個錢多事少離家近的職位,做好一輩子混吃等死的準備。
可是現(xiàn)在,他是法蘭克帝國皇帝的器重對象,原來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大人物都在想法設(shè)法的招攬自己。
所有的一切讓他覺得如夢一般不真實,在與凱撒的對話之后,沉重的無力感和看不清未來的迷茫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可是現(xiàn)在我成為了原來做夢都不敢想的人,我很迷茫,少校?!?p> 在被朦朧黃色光芒照亮的書房里,艾伯特向奧古斯都說出了自己埋藏在心里最深處的想法。
“這就是權(quán)力帶給你的感覺,這個惡魔就像是隔著蕾絲窗簾,穿著透明紗衣對你翩翩起舞的舞女?!?p> “一開始你會感到不知所措,可是當它顯露出自己傲人的曲線時,你會開始嘗試去多看它幾眼?!?p> “它的氣味、眼神、甚至是無意間的咬唇到最后都會讓你癡狂。最終你會在無盡的貪婪中被這個惡魔吞噬?!?p> “這就是權(quán)力,這就是世人渴望的權(quán)力?!?p> 奧古斯都的話里藏著滿滿的腥風(fēng)血雨,他的眼神甚至有那么一瞬間失去了屬于人的光彩。
“你已經(jīng)開始被這只惡魔盯上了,這就是我們的皇帝陛下想看到的。我想,連你今晚會來紫荊莊園,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p> “為什么?難道說陛下一直在監(jiān)視我?”
艾伯特有些緊張起來,剛剛奧古斯都才提到皇帝的爪牙遍布世界,因此他很難保證紫荊莊園里沒有皇帝的耳目。
“不,那個男人還不屑于去玩這種低劣的把戲?!?p> “那是為什么?”
“因為我和你一樣,我們都是被惡魔纏身的人。多年以前他親自將權(quán)力賦予我,現(xiàn)在他正在對你做同樣的事情?!?p> 奧古斯都淺淺的垂下了眼睛,像是回憶起了不好的事情。他所表露出來的神情讓艾伯特知道,他和凱撒之間絕對有不為人知的秘密。
“請您告訴我如何擺脫這只惡魔,少校?!?p> 艾伯特站起身來,砸在他身上的書全部漱漱滑下。
“唯一的辦法,就是學(xué)會掐住這只惡魔的喉嚨,迫使他帶著我們飛往更高處?!?p> “直到最后,把我們帶到賜予我們這只惡魔之人的面前。”
“在這之后呢?”
“之后我們將用手中的劍與火,砍下那個人的頭顱?!?p> 奧古斯都同樣站了起來,他平視艾伯特的眼睛,隱約的鬼火在他瑰麗的瞳孔中跳躍。
這句話說出來,幾乎等同于叛國。
艾伯特再一次被奧古斯都所背負的仇恨而震驚。
他知道奧古斯都表面裝的如冰山一般冷酷,可是心里依舊有火焰再燃燒。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團火焰能夠燃燒的如此燦爛,以至于能夠把整個世界給燒成焦土。
“少校,你是想…殺了皇帝么?”
艾伯特的聲音顫抖,他突然覺得可能自己今天選擇來紫荊莊園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歷朝歷代都有死于刺殺的皇帝,可是我們腳下的帝國依舊在擴張。殺皇帝是最愚蠢的做法,我永遠也不會這么做?!?p> 奧古斯都的話讓他劇烈跳動的心臟終于能夠平穩(wěn)下來,這位前途無量的少校最終還是保持了理智。
“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個選擇?!?p> “要么選擇接受皇帝給你的任務(wù),為他貢獻出你最后的價值?!?p> “要么選擇加入我,和我一起去扼住權(quán)力的喉嚨,迫使它帶著我們到達世界盡頭?!?p> 這是奧古斯都第一次給艾伯特選擇的機會,在這之前,他一直都只是在通知艾伯特已經(jīng)決定的事情。
艾伯特站在原地,紊亂的思路讓他的大腦沒有一刻能夠安靜下來,他根本沒有辦法做出選擇。
“不能聽命于自己者,只能夠聽命與他人。今天已經(jīng)很晚了,明早之前,我要聽到你的回答?!?p> 奧古斯都說完就離開了書房,在門外恭候已久的女仆長玻爾小姐深深的彎腰行禮。
掛在墻上的機械時鐘滴答作響,時針正好指向12點。
真正的深夜,正式降臨。
艾伯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鉆石街的,他枯坐在客廳中,眼睛盯著放在桌面上的,只有翡冷翠機械研究所副所長才能佩戴的銀質(zhì)獨角獸勛章。
時間在流逝著,天空已經(jīng)逐漸露出魚肚白。
泰絲從睡夢中醒來,她特意去哥哥的房間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床表示哥哥昨夜一夜未歸。
“就不能好好休息一天么。”
泰絲有些失落,她赤裸著腳走下木質(zhì)樓梯,準備去廚房給還沒有回家的哥哥準備早餐。
現(xiàn)在的生活讓泰絲很滿意,身邊的一切比她夢想中的還要好。
她住進了以前不敢想的上城區(qū)漂亮小別墅里,每天上學(xué)哥哥都會開著那輛漂亮拉風(fēng)的白鹿禮車送自己上學(xué),連自己原本空蕩蕩的衣櫥,也逐漸被精致的禮服裙填滿。
似乎她終于實現(xiàn)了夢想,可是似乎她又失去了什么。
她一邊想一邊走下樓梯,眼角的余光讓她看到了客廳的沙發(fā)上坐著一個人。
她被嚇了一跳,可是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因為坐在沙發(fā)上的就是她徹夜未歸的哥哥艾伯特。
“你昨晚去哪了?”
泰絲現(xiàn)在樓梯上和艾伯特說話,可是后者沒有回答她。
“你餓么,想要吃什么?”
她繼續(xù)追問,后者依舊沉默。
“你還要送我上學(xué)。”
在泰絲說出這句話之后,艾伯特終于有了反應(yīng)。
他抬起頭看著樓梯上正凝視著他的少女,少女穿著白色的睡裙,波紋垂袖下露出兩節(jié)脆生生的白皙小臂。
艾伯特突然覺得自己這個十六歲的妹妹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在上城區(qū)有一定背景的人家里,女孩在年滿十六歲之后就可以物色未婚夫了。
雖然自己這個傲嬌妹妹總是喜歡說教自己,可是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被另一個男人娶走,艾伯特很難保證自己不會拿著龍騎兵重型左輪手槍去找他拼命。
“我知道了,先做早餐吧,我餓了?!?p> “記得穿好鞋子,地上涼?!?p> 艾伯特對泰絲笑笑,泰絲眼里,這個笑容比哭都難看。
泰絲沒有再說話,只是走進廚房里去準備早餐。當然,她沒有忘聽哥哥的話,在進入廚房之前,她穿上了鞋子。
沙發(fā)邊上的有線電話沒有完全安上,在幾分鐘前,艾伯特剛剛用它和奧古斯都通話。
他最終還是選擇站在了奧古斯都一邊,他不愿意去做任何人的棋子,他要去扼住權(quán)力惡魔的喉嚨,讓它帶著自己飛向最高處。
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泰絲能夠永遠沒有顧慮的在翡冷翠生活。
“不叫我們遇見試探,救我們脫離兇惡。歡迎來到翡冷翠,艾伯特?!?p> 電話那頭奧古斯都在輕輕的鼓掌,艾伯特能夠聽到他隱藏在話的喜悅。
在廚房里泰絲透過白色的玻璃看著艾伯特,此刻已經(jīng)是旭日初升,金色的陽光從窗戶照射進客廳中。
坐在沙發(fā)上的艾伯特背對著窗戶,金色的陽光全部打在他的后背,他的臉藏在陽光照射不到的陰影里,無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