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前廳的大門被打開后,又被重重地關(guān)上,穆塵癱坐在地板上,抽泣不斷,但依然不敢發(fā)出聲響。
也不知過了多久,顫抖的身體漸漸平息。
穆塵擦干眼淚,反復(fù)確認(rèn)后,才輕手輕腳地下樓。
每一步都是那么的小心,每一步都讓他膽戰(zhàn)心驚,每一步也都讓他觸目驚心。
穆塵先是來到奶奶身前,蹲下身,視線再一次模糊,那干涸的雙眼再次淚如雨下,往昔的畫面在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
“臭小子,你現(xiàn)在長大了,不愿和奶奶一起睡了是吧?”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偷偷拿我錢了,要錢你直接跟奶奶說啊,我還會不給你嗎?”
“塵塵,別哭,奶奶不會死,我還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
良久之后,穆塵跪倒在地,給奶奶磕了三個響頭。
隨后,他來到姐姐身前,蹲下身,撥開她臉上的秀發(fā),露出那再熟悉不過的臉龐。
穆蘭馨從小就承擔(dān)起了母親的角色,常常用她那柔軟的身軀,為穆塵抗下了千斤重量。
本已是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上門提親者絡(luò)繹不絕,但都被她婉言謝絕。
只為了等穆塵,等他有了歸宿之后,方才考慮自己。
有這樣的姐姐,穆塵是幸福的。
有這樣的弟弟,姐姐會幸福嗎?
之前,穆塵的答案是肯定的,但現(xiàn)在,他不再確定。
穆塵跪倒在姐姐身旁,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穆蘭馨旁邊躺著的是阿牛。
阿牛是無辜的,沒有他,穆塵便逃不過此劫。
剛才,穆塵還答應(yīng)他,飯后帶他出去玩,可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
同樣,穆塵跪倒在他身前,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最后,穆塵來到穆子安身前,想再聽父親責(zé)罵他,想親自將戒尺交到他手上,讓他再次抽打自己。
但現(xiàn)在,這些都不復(fù)存在,那熟悉的聲音再也不會在他耳邊縈繞,他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再也不用擔(dān)驚受怕了,再也不用了,不用了。
穆塵走向前,伸出手,輕輕抹過穆子安的雙眼。
然后重重地跪倒在地,磕上三個響頭。
此時,越陽城的天空被煙花照得猶如白晝,花燈在街上移動,在河里流動,好不熱鬧。
屋外熱鬧,屋內(nèi)悲涼。
一墻相隔,兩個世界。
穆塵心想:“此時,街上必是人頭攢動,我還不能出去,得再等等,等到夜深人靜,空寂無人之時,才能出去。”
此刻,穆塵獨坐在飯桌前,端起那早該端起的碗,為自己盛了滿滿的一碗米飯。
吃著這些早已涼透的飯菜,冰涼里面夾雜一些溫?zé)?,那是永遠(yuǎn)不會散去余溫。
他這頓飯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在細(xì)細(xì)咀嚼,他知道,這將是他在家吃的最后一頓飯,以后再也吃不到這樣的飯菜了。
吃著吃著,淚水就模糊了視線。
他吃著什么都是咸的,苦的,但還是不斷地往嘴里送。
他多么希望,這是夢,這一切都是假的,能有人來把他叫醒該多好。
但終究沒有人來叫他,叫醒他的,是那喧囂散去后的寂靜。
穆塵不舍地放下手中的碗筷,來到母親的牌位面前,最后為母親擦拭了一次牌位,上了一炷香,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來到前廳,穆塵也給這里的童掌柜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小心翼翼地開門,探頭。
見街上無人,迅速地開門、關(guān)門,離開了家,離開了這個能給他溫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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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街上已經(jīng)空無一人,皎潔的明月散發(fā)著慘白的月光。
月光灑在地上,照在幾條流浪狗身上,當(dāng)它們從穆塵的面前經(jīng)過,停下來看了穆塵一眼,便搖著尾巴走開了。
看著它們遠(yuǎn)去的身影,穆塵就像看到了自己,心想:
“現(xiàn)在自己和它們一樣,無家可歸,流浪便是自己的歸宿。
……
不,自己不能做流浪的人,茍活,有什么意義!
自己的命早已不屬于自己,他是母親、父親、奶奶、姐姐、阿牛、童掌柜換來的。
自己又怎么能為了多活幾天而流浪!
自己要報仇,一定要報仇,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
……
怎樣才能為他們報仇呢?
去法理司告他們?
……”
想著想著,穆塵臉上露出了笑容,笑得悲慘,笑得無助。
慘笑完之后,又繼續(xù)尋思:
“好像只有修仙,才能替他們報仇,但自己又沒辦法修仙。
……
不!
要報仇,自己必須修仙,必須!必須!管他什么先天條件,管他什么千難萬阻,只要能修仙,只要能變強(qiáng),死了又何妨!”
打定主意,穆塵把心一橫,未來等待他的是什么,不知道,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須踏上修仙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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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鳴三更到五更,月未落星漸稀。
此時,已經(jīng)有小攤販稀稀疏疏地出現(xiàn)在街頭。
東方漸白,微光撒向蒼茫大地,新的一天開始了。
沿街的商鋪一家接著一家開門,迎接新的一天。
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久便是車水馬龍的盛況。
所有的商鋪都已門戶大開,唯獨穆家醫(yī)館大門緊閉。
越來越多的人圍攏在穆家醫(yī)館,或是等待看病的病人,亦或是看熱鬧的百姓,他們都在竊竊私語議論著什么。
根據(jù)他們的經(jīng)驗判斷,里面的事情已經(jīng)被他們猜的八九不離十,只是沒有人愿意上前驗證罷了。
只見人群中走出一人,那人正是東城門外賣蜂蜜的王伯。
來到門前,敲門,無人回應(yīng);
叫人,亦無回應(yīng)。
王伯慌了神,用力一推,門被輕而易舉地推開,映入眼簾的是躺在地上的童掌柜。
王伯一聲驚呼,圍觀的眾人蜂擁而上。
隨后,王伯疾步跑向后院,看到眾人都躺在血泊之中。
慌忙地跑出來喊道:“趕快去通知法理司,穆神醫(yī)一家被人全殺了!”
眾人聽到這話,雖然早有預(yù)料,但如今得到證實,都唏噓不已,有些婦孺老少更是悲痛地哭出聲來。
年輕的小伙腳程快,迅速向外跑去,他們得去通知法理司的人,這種命案必須由他們來處理。
緊接著,大家主動地退出了醫(yī)館,退到大街上。
沒有人愿意離開,都在等法理司的到來。
等一個結(jié)果,即便這個結(jié)果通常是沒有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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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正午時分,法理司的人才騎馬趕到,一共來了二十個人。
他們進(jìn)門草草地檢查了一番之后,便出來吆喝道:“散了!散了!”
人群中有人問道:“穆神醫(yī)一家是被誰所殺?”
那法理司的人不耐煩道:
“這件事我們會嚴(yán)查,絕對不會讓兇手逍遙法外,至于他們被誰所殺,我們還要近一步調(diào)查才能確認(rèn)。
如果大家有什么線索,可以來法理司通報。”
熟悉的流程,熟悉的套話,最終的結(jié)果都是不了了之。
對于他們來說,只要越陽城整體秩序安定繁榮,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況通過檢查傷口,知道兇手并非普通人,這種麻煩,對于他們來說,能免則免。
其實,圍觀的百姓中還是有明白人,知道這事和慕容家脫不開干系,但又能怎樣呢?
慕容家不是他們這些尋常百姓得罪得起的,而且慕容歡還是正陽宗的正式弟子。
這些法理司的人,雖然也屬于正陽宗,但他們是游走在正陽宗之外,是由那些之前在考核中被淘汰的人組成。
對于正陽宗的正式弟子,他們巴結(jié)還來不及,又怎么敢去得罪呢?
隨后,便見法理司的人抬來五口棺材,之所以把它叫做棺材,只是因為它的屬性如此。
從外觀來看,根本看不出來這是棺材,實在是簡易的過分,就是六塊木板拼湊而成的盒子,部分鐵釘還暴露在外面,宣誓著自己的牢不可破。
在他們看來,死人裝在什么里面不是裝,最終都是要埋入地底,更何況,這樣他們還能省下不少錢。
當(dāng)然,省下的錢自然不是替法理司或者說替正陽宗省。
不這樣精打細(xì)算,他們的油水從何而來。
人群中有人再也看不下去了,嚷嚷著要自己出錢為穆家置辦棺材。
迎來的卻是法理司的冷眼。
沒有恐嚇,只是一個眼神而已,自己去體會。
鬼知道箱子里面下一個躺的會不會是自己。
縱使他們對穆家感恩戴德,但也沒有必要豁出自己的性命,沒有人會因此而責(zé)備誰,這是人之常情。
眾人也就只能這樣,在外面圍著,幫不上忙。
也不知道法理司的人是怎樣將穆家一一入殮,但用腳想都能想到,和莊重肯定搭不上半點關(guān)系,因為這速度實在是太快了,連入室搶劫的匪徒都甘拜下風(fēng)。
前腳剛進(jìn),后腳就急著跟了出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排一出戲劇。
但看他們抬出來的模樣,確實比進(jìn)去的時候艱難了一些。
但那種艱難,分明能夠感覺到不是因為重,而是因為厭惡。
他們抬著這五口棺材,有說有笑,甚至有時四人還吵鬧了起來。
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會怎么想,如果有在天之靈,會不會為這一幕感到悲涼。
別人不知道,反正在穆塵心中,盡是凄涼,心中充滿了憤怒。
但又能怎么樣呢?
憤怒不就是因為無能嗎?
還能說明什么,什么也說明不了。
他只能壓抑著心中的怒火,戴著面具,跟在人群后面。
這是昨天慕容歡戴過的面具,戴著這面具,穆塵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半個兇手。
或許可以把好像二字去掉,他就是半個兇手。
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東城門。
這那是在出殯,分明是趕場,就是一出出戲劇,趕完一場又一場。
此時,法理司的人停下了腳步。
帶頭的那人高聲道:“諸位父老鄉(xiāng)親,你們的送行就到此為止,為了保護(hù)逝者的安寧,避免別有用心者對死者進(jìn)一步傷害,還懇請大家就此止步?!?p> 話說得客客氣氣,手上的佩劍也是璀璨奪目。
總歸就是,禮數(shù)到了,接下來怎么辦,你們自己看著辦。
大家也是心領(lǐng)神會,都不在跟隨,既然無法送行到終點,只能目送到天邊。
當(dāng)法理司的人消失在視線之中,眾人也紛紛搖頭,感嘆。
臉上寫滿了同情與悲傷,隨即便紛紛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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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塵站在角落,等待人群散盡。
此時,人群中出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慕容紫嫣。
她逆著人群,沿著法理司走過的路,追了上去。
穆塵則小心謹(jǐn)慎地跟著她,手上拎著一些香蠟紙錢,這是他在途中順手買的。
沒跟多遠(yuǎn),便見慕容紫嫣停下了腳步,穆塵急忙跳進(jìn)了旁邊的草叢,惟恐被她看見。
慕容紫嫣則是躲進(jìn)了側(cè)前方的樹叢中,躲的自然不是穆塵,因為她依然在穆塵的視野范圍之內(nèi),她躲的是法理司的人。
透過草叢,穆塵依稀能夠看到,法理司的人正在前方樹林里掘土,然后是掩埋,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完全符合他們的行事作風(fēng)。
處理完之后,這些人有說有笑,吹著口哨離開了。
在這些人走遠(yuǎn)之后,慕容紫嫣便從樹林中走了出來,徑直向那新墳走去。
而穆塵則沿著草叢下方的土坎,輕手輕腳的向前靠近。
最后停留的地方,正好有茂密的草叢供其藏身,在這里,眼前的一切都一覽無余。
他現(xiàn)在才看清,這那里是墳,就是挖了個坑,把那五口木箱扔了進(jìn)去,然后填了點土,草草地抹平就算完事。
挖坑所帶出來的土也被嫌棄在旁邊。
沒有歸位,何來墳包。
慕容紫嫣向那“新墳”走去,這段距離對她來說太沉重、太沉重,感覺每一步都需要她調(diào)動全身的力量和意念。
來到這“墳”前,沒有絲毫預(yù)兆,直接跪了下去。
此時的她早已是淚流滿面,放聲大哭起來,撕心裂肺地哭道:
“對不起…對不起…穆塵……對不起…”
“都是我的錯,沒能阻止我爹!”
“都是我的錯,沒能把消息傳給你!”
“都是我的錯,是我太傻、太笨、太蠢!”
……
見慕容紫嫣悲痛欲絕地哭訴著,穆塵也不禁淚濕了眼眶,幾乎就有現(xiàn)身去安慰她的沖動,但最終還是理智戰(zhàn)勝了感性,躲在草叢后面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也不知過了多久,慕容紫嫣這哭訴聲只剩下不斷的抽泣聲。
或許是因為該說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亦或是說得再多終究不再會有人聽得見。
只見她單手撐地,站起身來,向那土堆走去,彎下腰,捧起一把還透著新鮮氣的泥土。
接著,再向那墳坑走去,蹲下身,輕輕地將手中的泥土放在上面,惟恐打擾到下面的人休息。
她就這樣來回地在土堆和墳坑之間,捧起泥土又放下…捧起又放下。
一個時辰之后,之前的土堆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墳坑之上隆起的一個墳包。
這時候那新墳才有了墳的樣子,里面的人才有了一個像樣的家。
慕容紫嫣凝視了這墳包片刻,又走到一旁,再次彎下腰,抓住一棵草,用力地將它拔了出來。
然后,蹲下身,用手扣動那被拔松的土塊,再將它們送到那新墳之上。
就這樣一棵草一棵草地拔,有些草能夠輕松地拔起,有些草卻拔得異常得艱難。
此刻,她正在拔的那株野草,三番五次也未能成功,一番僵持之下,臉上已露出紅霞。
但這草也只是從中斷開,她則踉踉蹌蹌后退了幾步,最后跌坐在地上。
她用衣袖擦了擦臉,不知道是在擦汗水還是在擦淚水,亦或是兩者都有。
然后便再次起身抓握住那剩下的部分,緊接著,又是一番僵持。
這次,她終于把這株野草拔了起來,而她又再一次失去了平衡,倒退幾步之后重重地跌坐在地上。
看到被拔松的土塊,她毫不猶豫地爬起來,再把這些土,堆在了新墳之上。
如果此時有人路過,沒有人會把她和慕容家的千金大小姐聯(lián)系起來。
此時,她渾身是土,臉上花得恐怕連她自己也認(rèn)不出來。
但她不在乎,不在乎她是誰,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
她只是一次次地彎腰、拔草、捧土、堆墳,再彎腰、再拔草、再捧土、再堆墳。
摔倒后又爬起來,爬起來又再次摔倒,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最后,她是跪著拔完了周邊的草。
她這那是在和草較勁,分明是再和自己較勁。
她在宣泄著悲傷,表達(dá)著歉疚,發(fā)泄著憤怒。
但現(xiàn)在已成定局,什么也改變不了。
她能做的,就是讓這里看起來像座墳。
雖然這墳還是很普通,但它起碼保留了最后的一絲尊嚴(yán)。
人可以死,但是尊嚴(yán)不可以被踐踏。
她再次站到墳前,跪了下去,跪下去的那一刻,整個人也是搖搖欲墜,仿佛大廈將傾。
最終她還是穩(wěn)住了身形,神情肅穆,莊重地給里面的人磕頭。
一個、兩個、三個。
每一個都是那樣的深沉,就像埋進(jìn)了土里,久久抬不起來。
許久,才見她雙手撐地,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拖著沉重地身體,轉(zhuǎn)身離開。
此時的她早已沒有了千金大小姐的大家閨秀,像是一個被遺棄在街頭的苦命人。
當(dāng)她試圖用衣袖去擦干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臉也越擦越花。
她就這樣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這里,消失在了穆塵的視線之中,消失在這夕陽西下的余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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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慕容紫嫣,穆塵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以后該如何面對她,還能不能再次見到她。
確定慕容紫嫣已經(jīng)走遠(yuǎn),不會再回來之后,穆塵才從草叢中出來。
來到墳前,取下面具,把它扔進(jìn)了旁邊的小河里,讓它隨水流去,一去不復(fù)返。
然后,蹲下身,點燃香蠟和紙錢。
當(dāng)他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卻先哭了起來。
要說的話被這撕心裂肺的悲痛阻隔在了喉嚨里,待到紙錢已經(jīng)燒完,香蠟也快燃燒到盡頭。
穆塵抽泣道:
“爹、奶奶、姐姐、童掌柜、阿牛…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一定會讓慕容家血債血償…您們…安息吧。
爹、奶奶、姐姐,我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走修仙這條路,雖然都說我這身體不能修仙,但現(xiàn)在我沒有選擇,必須這么做。
如果你們有在天之靈,保佑我能夠進(jìn)入到正陽宗,只要能進(jìn)入正陽宗,千難萬苦我都不怕?!?p> 沉吟片刻之后,穆塵低聲道:“若我無能,死在了修仙的路上,無法替你們報仇,希望你們也不要怪我?!?p> 說完之后,重重地磕了三個頭,便毅然決然地起身離開。
只留下這座新墳孤零零地堆在那里。
風(fēng)起,旁邊的幾棵垂楊柳隨風(fēng)搖曳,像是在替這墳中的人向穆塵揮手告別。
永別了,我的孩子,前路漫漫,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
天上的月亮還是和昨天一樣圓,都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現(xiàn)在是月依然有陰晴圓缺,人卻再無離合。
借著月光,穆塵向越陽城西面走去,那是正陽宗所在的方向。
他從沒去過,只是曾聽人說起,正陽宗在西城門外大概兩里路的地方,出了西城門,就能夠看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