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哥,你認為我演得好嗎?”
趁著休息的時候,許牧跑到梁超身邊請教。
“很好??!你不要不自信,年輕人里面很少像你這么有悟性的演員。剛才那場戲,看劇本的時候,我就覺著只有劉青能演。但是你讓我刮目相看,你是不一樣的風格,依舊演活了耀東?!?p> 超哥這話,給了許牧不少信心。
“是這樣的,我以前在內(nèi)地拍戲,導演都會指導演員怎么演,或者是提出想要的效果讓演員自己去領(lǐng)悟。杜導這風格,我有點把握不住。”
許牧實話實說。
他不知道杜導是想要濃烈一點的,還是淺淡一點的,亦或是半瘋癲式。同一句臺詞,同一個場景,可以有不同的演繹方式,夸張,內(nèi)斂,生活化,亦或是戲劇化……
說起來好像差距很多,其實不同風格演起來的時候,或許只是一些細節(jié)眼神的區(qū)別。導演喜歡哪個,導演不說,演員只能自己領(lǐng)悟。
像剛剛這場戲,許牧還是希望能得到導演的意見。
可惜,杜導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讓他自個琢磨。
梁超哈哈一笑,“不要想那么多啦。老杜是這樣的,你要是演得好,他什么都不說,懶得夸你。這么大的人了,哪能像小孩子一樣要人夸。你要是演得不好,他就是片場暴君,能把你罵到懷疑人生。你看這段時間他都沒罵人,說明我們符合他的要求,拍攝進度他也很滿意。其實他的脾氣很爛的。他沒沖你發(fā)火,就謝天謝地。”
許牧跟著打了個哈哈,“杜導脾氣真的很爛嗎?”
這段時間在片場,他看到的杜導一直是比較和氣的。
沒想到竟然也是個片場暴君。
梁超笑著說道:“要是換個香江本地的新生代演員來演耀東,我估計老杜一天能罵十場,罵到所有人不敢吭聲。以前有過啊,推新人嘛。哎,效果不盡如人意。不怪老杜喜歡用熟人,他拍戲進度很快的,要節(jié)省投資人的錢,才會有源源不斷的資金投到他身上。不是誰都是墨鏡王,幾年拍一部,投資人都跑光了。哈哈哈……”
許牧第一次見到超哥這么開郎的一面,他趁機八卦道:“和墨鏡王拍戲是什么感覺?”
“爛透了!連個劇本都沒有,拍完這場戲,不知道下一場戲什么時候拍。拍他的戲很煩啦!你看拍到現(xiàn)在,大家都不樂意和他合作,太煩了?!?p> “超哥以后還會和墨鏡王合作嗎?”
“有空就合作呀,我沒那么挑?!绷撼猿耙恍Α?p> “超哥太謙虛了?!?p> 梁超笑而不語。他不是不挑,而是太挑了。他演了這么多年的戲,大部分導演的戲他已經(jīng)看不眼。
墨鏡王的戲,雖然很煩,很拖,很浪費時間,但每次都能給他帶來驚喜,甚至給他帶來一座影帝獎杯。
……
一個半月的拍攝即將進入尾聲。
耀東和阿琛之間,第四次沖突,將在廢棄工廠上演。為了爭奪唯一一張活命的船票,兩個人都拼了。
但,這場戲很不順。
難怪杜導留出一個星期的時間,只為拍這場戲。
梁超影帝越來越沉默。
許牧的狀態(tài)也有點不對勁,很低沉。
他平時很少抽煙,又沒煙癮。這一回卻在片場一根接著一根抽起來。
小莊看著這一幕,有點害怕,偷偷給趙紅打電話報告情況。
趙紅就一句話,“不要干涉他。他以前沒有拍過類似的貼身打斗戲,還是杜氏風格,壓力很大。你讓他自己尋找途徑釋放,不要攔著?!?p> 哦!
小莊乖乖答應(yīng)下來。
她走近許牧,“牧哥,玲姐那邊有一場party,她問你去不去?是變裝舞會。這是一場公開活動,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p> “是嗎?”
許牧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變裝舞會?”
“是的。牧哥要去嗎?”
“什么時候?”
“就今晚。”
許牧抓抓頭皮。
頭發(fā)長了出來,總有點不得勁。他讓妝發(fā)老師給自己又剃了一回,“今晚就不去了?!?p> 小莊有點遺憾,她希望牧哥能出去放松一下。拍戲接近一個半月,不是片場就是酒店。回了酒店,還在研讀劇本,寫人物小傳。
她看人物小傳,恐怕已經(jīng)不下十萬字,堪比一本短篇小說。
“牧哥,你是不是該放松一下?不要繃這么緊?”
許牧卻搖頭,“到了關(guān)鍵時刻,唯一一張活命的船票,哪能放松呢。必須拼了。不拼就是死!”
“可是,劇本上面有寫,得到船票的阿琛也死了?。〈习逡彩呛橄壬娜?。”
許牧點點頭,“耀東心知肚明,這個夜晚,誰也走不出壕鏡。但他還是要拼,拼一線生機。萬一呢?萬一這張船票有效,真的能帶他離開壕鏡呢?能不拼嗎?”
“那,這跟演戲有什么關(guān)系啊?”小莊不太懂。
許牧捂著自己的心口,頓了頓,“一線生機要怎么爭?耀東又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爭奪這一線生機?!?p> 小莊想了想,這個問題有點難誒,“可能是舍生忘死?!?p> “耀東接手任務(wù)后,你說他有沒有想過死?有沒有替自己準備好身后事?”
小莊被問住了。
“我不知道。牧哥,你別問我了好不好?看你演電視劇,我覺著要簡單,就那么一回事嘛,無非就是愛來愛去,恨來恨去。第一次發(fā)現(xiàn),演電影竟然這么難,還要想這么多問題。劇本里面又沒寫?!?p> “沒寫不等于不用演?!痹S牧吐出一口煙圈,“耀東的所有行為,背后都有一個邏輯鏈條。他是洪先生手中的棋子,他不敢反抗。洪先生給他的承諾是,事成之后,拿錢離開。船票,唯一的名額,活命的機會??墒撬睦镱^又清楚,以洪先生的狠毒,能讓他離開嗎?能嗎?”
小莊連連搖頭,“這么大一個局,既鏟除了不聽話的兩個黑幫大佬,又順便收拾了不懂事的阿琛,讓阿琛成為殺人兇手。洪先生應(yīng)該是個睚眥必報的人,讓誰死應(yīng)該在設(shè)局的時候就決定好了。”
許牧點贊,“你說的沒錯,誰死,在設(shè)局的時候就已經(jīng)決定了。也就是說耀東的生死,不在于他怎么拼,而在于洪先生的心意。而,洪先生不會為了一個殺手改變自己的心意?!?p> “那,耀東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會死?”小莊很疑惑。
許牧丟掉煙頭,狠狠踩上一腳,“我認為耀東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會死,他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他還是要拼一把,求個一線生機。”
“那為什么是阿琛贏了?”
許牧笑了起來,“那是因為阿琛不知道自己會死。所以,阿琛是在拼命,耀東只是在完成最后一件任務(wù)”
“牧哥前面又說耀東要拼一把,現(xiàn)在又說只是完成任務(wù)。我聽不懂了?!毙∏f好為難。
她以為這是一個簡單的電影,沒想到內(nèi)里還藏著這么多暗線。
這些劇本上都沒寫,還要求演員演出來。難怪一般人演不了杜導的戲,強行出演效果就是尬。
沒點悟性,別上杜導的戲。
同時,她又感到特自豪,特得意。
瞧,這是她帶的藝人,多有悟性,多努力。前途無量,將來必定會成為大紅大紫的大明星,成為家喻戶曉的好演員。
“死,該怎么死?是想死狗一樣被人處理掉,還是換種方式死?亦或是死中求生。”
“還能死中求生?劇本沒寫??!”
“劇本沒寫,不等于耀東沒這么想。只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p> “牧哥,說了這么多,你是想通了怎么演嗎?”小莊小心翼翼的問道。
許牧點點頭又搖搖頭,“有點眉目。如果只要求80分,怎么演都成,相信杜導也不會有意見。但是,我的對手是超哥,是國內(nèi)外知名的影帝。我能80分就滿意了嗎?我必須出盡全力,必須拿出100分?!?p> “可是之前,牧哥和超哥在監(jiān)牢那段戲,就演得很好嘛,肯定有100分?!?p> 許牧連連搖頭否認,“不一樣!兩場戲的狀態(tài)都不一樣,監(jiān)牢那場戲,耀東看似被動,其實主動權(quán)在他手中,他內(nèi)心是輕松的?,F(xiàn)在,工廠戲,爭奪活命的唯一機會,耀東的心情是沉重的。首先,他很遺憾,阿琛竟然沒死在碼頭,還殺死了阿鳳。其次,他必須解決阿琛,才能搭上凌晨四點的船只離開壕鏡。殺死阿琛,這個任務(wù)是額外加給他的,他還不能說不。
而阿琛這個時候是什么情況,他殺了阿鳳,丟掉了標志性的毛巾,意味著他在破釜沉舟,不成功就成仁。雖然都是在爭奪船票,其實是有區(qū)別的。一個是在完成任務(wù),殺了阿琛,爭取一線生機。一個是在拼命要逃,逃離這個圈套,逃離這個局。兩個人的狀態(tài),砰,火化四濺?!?p> “牧哥,你都分析得這么清楚,應(yīng)該能演好吧,100分沒問題的?!?p> 許牧又點燃一支煙,“但愿吧。這場戲,杜導留出一個星期時間,不好拍??!”
戲難不難演,能不能順利達到杜導的要求。不用看杜導的臉色,只看杜導給出的時間就知道了。
許牧抓住頭皮,他知道自己必須拼了。拼命的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