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展翔被羈押上高府門外的一架馬車,暫時沒走,幾名龍雀兒繞著馬車圍成鐵桶,皆是手按腰間,全神戒備。
明磊和言鏘的兩撥人馬,很快接到信號趕過來,在朱涼一聲令下,準備徹查高府。
高員外都顧不上被抓走的嫡長子,一邊哀嚎著上前糾纏,身上小動作著實不少,幾個角落里的人悄然退去,哪個豪門大戶的府邸里沒藏點秘密?萬一被翻出來,他大兒子這件事情還云里霧里的,未必會有事,他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
再者說,唯有他安然無恙,才能想法子營救大兒子。
明磊和言鏘眼神交流著,權當沒有看見,有人帶路還不好嗎?省得他們去大海撈針。
至于朱涼,原本打算先親自把高展翔押回衙門,走出高家大門時,發(fā)現門外少年臉上的表情不太對,不由頓住腳步,問了聲怎么了。
李晏清滿腦子都是高展翔方才的那句話,沉吟道:“大人,我懷疑這高展翔還有什么依仗,另外,他似乎在策劃什么陰謀?!?p> 朱涼想起先前高展翔說的那句“大人,你會后悔的”,同樣皺起眉頭,沉聲問道:“他跟你說什么了?”
李晏清把高展翔的原話重復了一遍。
朱涼怒罵道:“這個王八蛋,果然陰險狡詐的很,殺人不用刀,他這是想毀你心境,倘若接下來城里真有什么禍事發(fā)生,是他一手導致的,到時他只需說一句‘如果不是你們抓我,我不會這樣做’,我還好說,這種爛招數見多了,你估計就很難維持住平常心,會陷入深深的自責,心境崩塌,修行再難有所長進,甚至是被外靈乘虛而入,從而要了你的命,這廝死也想拉幾個墊背的。對啦,外靈你知道吧?”
看見李晏清點頭后,朱涼絲毫不意外,他一直覺得那個小說家高人和李晏清有什么淵源,所幸那個小說家高人似乎不是反字派。
朱涼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鄭重說道:“我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他真有什么后手,而且被他得手了,你也千萬不要這般想,我現在很懷疑瑯山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他,瑯山山腹里的那座頭顱山,總跟你我沒有關系吧,他不是照樣殺了那么多人?”
“這種壞到骨子里的家伙,抓他只有好處,不可能有壞處。至于他身上的秘密,他到底有什么后手,我會全力調查,盡量粉碎他的陰謀,不給他任何再為非作歹的機會?!?p> 老實講,李晏清方才心頭確實有股濃郁的擔憂,如今聽完朱涼大人的一席話,不禁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朱涼大人說得沒錯,這種人明知危險無比,不抓難道放著?
無論他有什么謀劃,難道放任不管后,他就不做打算,從此改過自新,變成好人?
唯有將他繩之以法,才能把危害降至最低。
李晏清思忖道:“大人,需要我協(xié)助審理嗎?”
朱涼搖搖頭道:“不用,其實類似操控神魂的法子,我們執(zhí)劍堂也有手段實現,稍稍麻煩一點,但是我感覺對這家伙不一定管用,你看他多從容,你可別忘了,只通過一杯茶水,他就能把人變成怪物?!?p> “你也別覺得奇怪,涉及到瑯山山腹里那東西的事情,再邪門都不足為奇?!?p> “我會盡最大努力去撬開他的嘴,事情沒搞清楚之前,也絕不可能讓他離開執(zhí)劍堂地牢半步,如果搞清楚了……只怕十條命都不夠他抵的,所以無論哪種情況,他大體上都不會再有見到太陽的機會,你我都很清楚,他無辜的可能性微乎其微?!?p> 李晏清下意識點頭道:“既然如此,大人也要小心。他有武力或者神通嗎?”
在李晏清和李二看來,高展翔只是一個普通人,天知道他的手段從何而來。
青衣龍雀兒不知是不是無法確定,只是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瑯山事件其實已經呈報過上方,也有上方大人親臨過,高展翔的事情我會即刻飛書呈報,興許很快就會有大人物下來,他翻不出太大浪花?!?p> 李晏清覺得朱涼大人看起來糟漢子一個,實則心思細膩,也就不再多言,只補充一句道:“我覺的大人可以調查一下他母親是如何死的?!?p> 朱涼露出一抹贊許目光,跟他想到一塊兒了,十多年前他還未調到烏落城,對于此事確實一無所知,目前所知情況,高展翔第一次展現出異樣,正是在他母親死后,也就是針對秦湘蓉的懲罰。
朱涼彎了彎嘴角道:“我之前的那個提議,你放在心上,好好考慮下,你小子天生就有幾分辦案的本事?!?p> 李晏清訕訕一笑,感覺怕是不太可能。
除非執(zhí)劍堂不太管著他,他想去哪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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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晏清沒有跟隨朱涼等人去往執(zhí)劍堂衙門,獨自回到家中,一整個下午都在練拳。
顏姑娘曾說,巨人王的那滴精血,八成在他身上還未耗盡,而巨人族煉體術天下無雙,武夫九品狂徒最重要的就是煉體,那滴精血應該大有裨益,讓他切記抓緊時間修煉,若是怠惰修行,保不齊余下的精血消散,那就是最大浪費。
其實顏姑娘不說,哪怕不知道這件事情,李晏清也不可能怠惰修行。
少年恨不得越快成為能在修行世界里稱作高手的人物才好。
唯有這樣,他才能下定決心動身前往北境。
否則太過危險,他們兄妹很可能是一尸三命。作為大哥,他必須權衡風險,既要帶回父親的骨骸,又要平安帶回二弟和小妹。
能支撐這種魚和熊掌兼得想法的,只有實力。
噗!
嗤!
砰!
庭院里,拳風成音,經久不息。
五祖拳五種拳式,分別對應修煉人體體魄的血肉筋骨皮,祖一拳和祖二拳李晏清已經非常熟稔,幾日練習下來,少年明顯感覺周身氣血奔涌,肉身凝實不少。
連小妹都說他最近瘦了,但是李晏清知道他的體重絕對沒有下降,而且變重不少。
這一點從飯量上就有所體現。
他最近食欲大增,每頓吃得尤為多,要按照尋常百姓的評判標準,那就是妥妥的飯桶。
李晏清還有種后知后覺,顏姑娘興許并非貪吃或者食量大,很可能是武人體魄的需求。
顏姑娘身手那么高,起碼高出我百倍,也不知道住在這里的一段時日,有沒有吃飽……李晏清心想。
臨近黃昏時分,庭院里拳風聲停歇,不是少年想要歇息,顏姑娘傳授的那套呼吸吐納之法,有奇效,練拳時配合使用,尤其事半功倍,哪怕練了兩三個時辰,李晏清仍然沒覺得很累。
有客人登門。
一個李晏清想要拜訪,屢次碰不到面的客人。
李晏清原本有些好奇,不過當許知行作揖行禮,說他剛從高家過來,李晏清便瞬間恍然。
高家財大氣粗,給儒家捐了一座書院,外帶一座山頭,儒家特意派許知行過來協(xié)助書院籌建,如今高家攤上禍事,如此近水樓臺先得月的資源,怎么可能不利用起來呢?
李晏清對這位儒家門生印象極佳,自然是熱絡引進門,好生招待。
倒是許知行,瞅著這個比他還小幾歲的少年,渾身是汗的模樣,一路走過,又掃視過庭院里的木頭樁陣,滿頭霧水。
怎么陰陽家還和他們儒家一般,也有譬如射弈之類的體力活兒修行嗎?
沒聽說過啊。
不過翩翩公子涵養(yǎng)極佳,并沒有去探聽人家修行上的事情。
堂屋里,李晏清洗干凈手,奉上一杯香茗,家中茶葉已經不再是當初在鵝頸巷招待張老先生的檔次,顏姑娘也喝茶,尤其是吃甜點的時候,前一陣兒執(zhí)劍堂衙門結過祿錢后,李晏清特地走過一遭城南的牧云莊茶鋪,捎回半斤留春香。
當季市面上能買到的最好茶葉,花費少年二十四兩紋銀,還是給過折扣的價格。
顏姑娘人走了,茶卻沒有喝完,少年自己并不舍得喝。
許知行謝過茶后,品了一口,直呼好茶,然后笑著問道:“兄臺說找在下也有事,不知是何事???”
要說這許公子就是講禮,這個時辰登門,只怕受高家所托有些焦急,卻仍是耐著性子先問他的事,李晏清笑著擺手道:“我的事不急,許公子是為高家的事情而來?”
許知行正襟危坐,作揖道:“正是。那高員外突然找到我,說他家長子被執(zhí)劍堂抓走,還說他長子兩個月沒出門,不可能攤上什么事,讓我?guī)兔Υ蛱揭环規(guī)熼T剛承了高家一個人情,倒是不好推辭,隨后我便去了趟執(zhí)劍堂,哪知那邊封地牢了,幾位管事大人都在下面,其他龍雀兒倒是不理我,聽說辦案時兄臺也在,便想著過來叨擾一下?!?p> 李晏清頂喜歡許知行這個人,但是與其打交道,也是感覺壓力山大,禮數太多。
李晏清同樣作揖回過一禮后,認真說道:“許公子,這高展翔許早前就攤上事了,與最近兩個月無關,朱涼大人認為,他有可能是一場邪禍之事的始作俑者?!?p> 李宴清總歸不想許知行這樣的好人被人利用,主要把秦湘蓉的事情講了一下。
許知行聽著聽著,臉色越來越難看。
捐贈書院的善戶,竟然涉及到邪禍之事,這顯然是他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