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身,不,應(yīng)該說蘇隱水興奮至極,圓臉上每一塊肥肉都在抖動,心花怒放實(shí)在不足以形容她當(dāng)下的心情。
從此這世間只有一個蘇隱水,再無分身和本體之分。
那就是她。
而非地上那具死尸。
敗軍之將也配擁有姓名?
不,他什么都不會再有,包括名字。
蘇隱水這個人的所有一切,積攢多年的錢財(cái)、法器、丹藥、材料……全是她的!
想到這里,女蘇隱水再次忍不住狂笑出聲,居高臨下俯視著地上欲要爬起的少年。
一只螻蟻爾。
還真以為有資格與她瓜分好處。
可笑至極。
無論是她,還是地上那廝,當(dāng)然,是沒死之前的,滅掉這小子完全不費(fèi)吹灰之力。
普通人與修行者的區(qū)別,好比螢火之于皓月。
破鏡丹何其珍貴?
一個腌臜小子還真是敢想。
這些普通人非但力量孱弱,就連腦子都尚未開化。
“大哥果然都料到了?!鄙倌隉o由來地感慨道。
女蘇隱水楞了楞。
“大哥?你還有大哥?別以為我沒打聽過,李震只有一個兒子,還是個遺腹子。呵呵,未出生時爹就死了,聽說還死無全尸,真是慘吶?!?p> “你小子故意拖這點(diǎn)時間有何意義?你應(yīng)該很清楚,這間宅子哪怕起火,都沒人敢來救?!?p> “唉?!鄙倌晖蝗粐@息一聲。
弄得女蘇隱水滿頭霧水,這種時候你嘆個什么氣,趕緊跪地求饒才是!
“你編排我爹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平生最痛恨別人拿我爹娘開玩笑,坦白跟你講吧,這樣的人我都想殺死,只是大哥不準(zhǔn),不過這會兒,我大哥不在?!?p> 女蘇隱水正懷疑這小子是不是被嚇瘋的時候,陰冷雙眸微微一縮,怒火升騰而起。
蟲蟻一般的小子,竟然還敢先發(fā)難?
女蘇隱水決定不再讓他蹦跶,直接拍死。
帶有尖銳指甲的右手,后發(fā)先至,眼見就要刺穿少年身體時,一捧紅色粉末在空中陡然撒開。
那條蒼白右手最先沾染,好像火紅的鐵水灑落在冰塊上,騰起陣陣白煙,伴隨一聲刺耳慘叫,迅速抽回。
其上瞬息燙落大片皮膚,多出密密麻麻的孔洞。
女蘇隱水表情驚恐,好似遭遇世間最大的克星,想都不敢多想,倉皇后撤。
但是身上仍然沾綴不少紅粉,那些蒼白皮膚瞬間被灼傷,呈現(xiàn)焦黑之色。
“不是想殺我嗎,跑什么跑?這可是好東西啊,花了我足足十五兩銀子,買了好幾包呢,這才剛用一包你就受不???”
少年起先好似在地上掙扎半天才爬起,實(shí)則沒有那么夸張,大哥這具肉身很是硬朗,連張老先生都說過,其實(shí)挺適合練武。
那時手里已經(jīng)藏好兩個小紙包,一抖就開。
當(dāng)下一看效果比想象中還好,少年不退反進(jìn),趁她病,要她命。否則真讓她激發(fā)出那些神異手段,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第二個紙包直接扔出,在女蘇隱水周圍撒開,紅粉灑落,如同天女散花,卻更像跗骨之俎。
女蘇隱水深黑近墨的頭發(fā),竟然燃燒起來,彷如火炬。
慘叫聲不斷傳來,比惡鬼的嘶吼更加滲人。
第三個紙包迅速擲出。
緊接著是第四個。
不帶停歇。
廂房里已然是一片赤紅世界,沒有一處地方不存在紅粉,全身焦黑、好似從熊熊大火中爬出的女蘇隱水,根本無暇顧及少年,疲于奔命,再在此地待下去,她必死無疑。
這些紅粉比烈日恐怖百倍!
強(qiáng)忍著如萬蟻噬心般的痛楚,女蘇隱水瘋狂向房門處逃竄,門外是一片清澈明凈的黑,是她的生機(jī)所在。
就在此時,一股陰風(fēng)陡然襲來,裹挾著向門外飄散的大捧紅粉,盡數(shù)反撲在女蘇隱水身上。
“啊——”
遭此重?fù)?,女蘇隱水倒飛跌倒,焦黑露骨的身體在黑色石磚地面上不停抖動,已然奄奄一息。
李二怔忡,瞥了眼門外,萬萬沒有料到,這些鬼物竟然會出手相助。
還是冒著危險相助。
按照張老先生所言,此物對一切陰祟之物都有克制作用,或大或小。
它是一種很常見卻不普通的烈陽之物,名為朱砂。
張老先生告知少年,陰陽家八品雙生人,分身剛凝聚出來,尚未馴服時,應(yīng)當(dāng)是一具完全的陰體,極度懼陽。
這無疑也印證了少年所見。
少年的說辭是,蘇隱水已經(jīng)成為八品陰陽家,剛剛晉級,不過他的分身不太好相與,威脅過他們兄妹,所以請教張老先生倘若分身真起歹意,他們應(yīng)該如何自保。
朱砂,就是張老先生推薦給他們的依仗。
不過張老先生也叮囑少年一定要慎用,說是這玩意一個不好,殺死一個剛凝聚出來的陰體都可能,那可就誤了蘇隱水的修行大事。
怕是要找少年算賬,更別提傳授本領(lǐng)。
少年當(dāng)時笑了笑,想著一個不好,都有可能殺死,那要是一百個不好呢?
所以回來路上,少年再次光顧慶豐藥鋪。
此時少年沒空多想門外的鬼物為何幫忙,反正它們不敢進(jìn)來,少年腳步挪動,手中再次摸出一包朱砂,對著地上奄奄一息的焦黑軀體,盡數(shù)撒下。
既然做了,就要做干脆。
少年絕不會給她任何喘息之機(jī)。
求饒?
不頂用。
也不愛聽。
女蘇隱水已然虛弱到連慘叫都發(fā)不出,但是至少還有一口氣在,少年一看這不行啊,當(dāng)即又抖開一個小紙包,照著面目全非的腦袋倒下去。
嘭!
火焰膨爆。
焦黑身體燃燒起來。
少年這才暗松口氣,知道穩(wěn)了。
于是不再理會,飛快跑到蘇隱水尸體旁邊,在身上摸索。
少年有種感覺,大哥即將蘇醒,饒是毫無防備喝下蒙汗藥,自身也不抗拒地睡著,但是當(dāng)下鬧出這么大動靜,差不多也要被吵醒了。
以蘇隱水的秉性,最重要又好攜帶之物,必然藏于身上。
少年沒有失望,很快從衣襟里找出一只白玉小瓶。
瓶口打開后,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應(yīng)該沒錯!”
少年向張老先生請教的問題里,有一個便是,陰陽家九品破鏡丹長什么模樣。說蘇隱水告訴他,想成為陰陽家,必須要有此物。
只是他追問蘇隱水,蘇隱水沒有理會。
張老先生說,九品破鏡丹有一個最顯著的特性。
丹生異香,經(jīng)久不散。
只是陰陽家的九品破鏡丹是何種樣貌,張老先生和那位白衣老道都不清楚,沒有見過。
少年去時,兩位老者正在書房手談。
玉瓶倒扣,一顆炙熱丹藥落入少年掌心,它通體火紅,像是一顆小太陽似的,既有異香,又呈現(xiàn)出此等神異,少年斷定,此物正是陰陽家的九品破鏡丹。
感覺到大哥立刻就會蘇醒,少年當(dāng)機(jī)立斷,把丹藥塞進(jìn)嘴里,一口吞下。
他要把生米煮成熟飯。
少年知道殺人越來的貨,大哥瞧不上。
但是他不在乎。
只要能變強(qiáng),完成那件事情,在一定原則內(nèi)他可以不擇手段。
————
腦袋依舊昏沉,但是耳畔十分嘈雜,李晏清正疑惑莫不是林云大哥來喊人了,二弟怎么不叫醒自己?
緩緩睜開眼后,少年瞳孔倏然放大。
身上那股倦意瞬息消散得無影無蹤。
什么情況?
蘇隱水死了?
還有一具正在被火焚的焦尸是誰?
我不是在西廂房睡覺嗎,怎么跑到南廂房來了?
“大哥?!鄙韨?cè)傳來聲音。
看見二弟的那一刻,李晏清似乎一下全明白了。
二弟終究沒有聽勸。
西廂房里的那壺茶有問題。
二弟借用自己身體,干了件天大的事情!
“起火的那具是分身?”李晏清來不及談其他,迅速確認(rèn)眼下局勢。
少年要確保他們兄妹不處于危險之中。
李二點(diǎn)頭,“我瞞著你和她合作了,她殺了蘇隱水,之后不出你所料,她果然想殺我,不過在這之前,我今晚去過一趟城東雅宅……”
李二將事情全盤托去,包括蒙汗藥那一段,沒有任何隱瞞。
李晏清聽完后,心里五味雜陳。
他自然清楚二弟的目的,可是這樣干,與殺人行兇何異?
“對啦?!焙鋈幌肫鹗裁?,李二忙道:“大哥,我從蘇隱水身上找到了那顆九品破鏡丹,已經(jīng)吞了?!?p> 李晏清:“……”
難怪少年感覺身體很不對勁,燥熱無比,本來還以為是不遠(yuǎn)處那具燃燒尸體的緣故,現(xiàn)在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好熱。
真的好熱,且越來越熱,周身血液仿佛都快沸騰。
李二看見兄長皮膚變成火紅色,體表水霧蒸騰,亦是嚇得不輕。
“法門,還有個修行法門!”
陰柔少年倉皇在蘇隱水身上再次摸索。
東西找出不少,卻沒有帶字的。
而此時仿佛血液當(dāng)真沸騰起來,李晏清的雙目、雙耳,嘴巴,鼻子處,都有刺目鮮血流出。
“這……”
先前殺人都面不改色的李二,頓時方寸大亂,面如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