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的冬天一點兒都不吳儂軟語,一旦起了風(fēng),擦在臉頰上的空氣就跟摻了冰碴子一樣,順著每一根痛覺神經(jīng)利落劃過,明明連血都不見,就讓人在無形中屈服。
效仿舊上海風(fēng)格的青石板路上,咖啡廳風(fēng)鈴慢響。
里面是簡約的北歐風(fēng)格,以灰白色調(diào)為主,卻又在座椅和桌面上加了幾分暖色的裝飾,嚴(yán)絲合縫地貼了橙色或煙霞紅的桌布。座位與座位之前用青藤架子隔開,依稀能聞到幾分草木清香的味道,含著摩卡的苦澀,是甜和苦最和諧的奏鳴曲。
只是夾縫中間閃過一抹艷麗的紅。
不俗氣,雖有些破壞恬淡的氛圍,卻更像是在人眼前點了一粒朱砂,艷色逼人,挪不開眼。
秦溫阮和她懷里的一捧玫瑰都是紅色。
“喜歡嗎?”
坐在對面的男人正盯著這兒看,卡羅拉是紅玫瑰里的頂級品種,花色純正,花瓣大而飽滿。
襯她今日的裙子。
“嗯?!?p> 秦溫阮不動聲色低應(yīng)一聲,指尖劃過鮮嫩花瓣上那一粒圓滾滾的露珠,卻又不抖落它,只是反復(fù)撥弄著,并不著急,像是在丟著逗貓兒玩的毛線球。
紅玫瑰熱烈莊重,最能表達(dá)一切難以言說的感情,這種感情他盛滿了雙眼,可秦溫阮卻知道,沒幾分是真實的。
比起纏綿情意,她更能透過那一抹熱烈的外表去窺見外表背后腐靡的本質(zhì)。
男人,本性如此。
她唇角微彎,視線終于從玫瑰花瓣上挪開,含著幾分綿軟的笑意,清冷的聲音似乎裹上了幾層摩卡的濃香,繞在人心尖久久不散。
“沈凌,你確定要跟我交往嗎?”
沈凌微微挺直脊背,似有些不敢相信地抽了一口涼氣,可他反應(yīng)極快,眼里本能閃過的一絲訝異與輕蔑立刻被濃濃的驚喜取代,
“當(dāng)然?!?p> 他年紀(jì)不大,聲色還帶著幾分未曾褪去的少年感,喜道,“阮阮,你真的愿意給我一個機(jī)會?”
秦溫阮早已放下手里的花。
她把杯面上完好無損的拉花一點點攪碎,并不抬頭,聲音空靈又幽遠(yuǎn),
“為什么不呢。”
沈凌有些意外之喜,他以為,像秦溫阮這樣美艷掛的熟女,身邊兒定然缺不了和他一樣的追求者,沒想到這么容易就追到了手。
“阮阮,我去趟洗手間。”
他掩飾住語氣里的雀躍,和眼底那抹得逞的笑。
“臥槽哥們兒,就那天糖蜜那個妞兒?”
沈凌根本沒想上廁所,就是忍不住借著空來炫耀自己的戰(zhàn)果,他一身灰白色衛(wèi)衣,外面是咖色大衣,手腕上戴著價值不菲的表,閑適自得地倚在過道墻上,語氣忍不住得意,“都跟你說過了,只要哥哥愿意花錢,什么樣兒的女人玩不了?!?p> 想到那天頭次和人打招呼時對方射過來的眼神,和一句又冷又冰的“沒興趣”,馮成到現(xiàn)在還覺得自己是真碰著了雪山上的雪蓮。
他是真服了,感嘆之余又忍不住提醒一句,“別怪哥兒們多嘴啊,像這種一看就什么都見識過的姐姐,你可小心被反將一軍?!?p> “嘁?!?p> 沈凌不以為然,“你以為她是為了什么跟兄弟我玩兒?”
一開始沒興趣,可架不住知道他身份后眼里的端不住。
“沈氏集團(tuán)獨子,就這名頭?!?p> 馮成就不說話了。
也是,他這哥們兒別的沒有,就是有顏有錢又任性,當(dāng)年追高冷不近人情的系花的時候,前前后后砸了不知道多少真金白銀才到了手,這次估計一開始就下足了本錢,再加上姐姐本身夠懂,才避免了中間死要面子的顧慮。
“行嘞?!?p> 馮成抹了把汗,朝場中球友打了個馬上過去的手勢,笑說,“那哥們兒就祝你早日本壘打。”
馮成這話說的浪蕩,可耐不住沈凌愛聽。
他一邊洗著手,一邊腦中止不住臆想。
秦溫阮以為他看上她是為了什么。
還不是……
身后忽然傳來沉穩(wěn)的腳步聲,緊接著,沈凌眼前一黑。
他懵的不行,剛要反抗,對方就仿佛看透他想法一樣把他雙手反剪在身后,后面就是干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的一系列動作——
洗手間的門被踹開,緊接著他腿彎也被踹了一下,力氣不大,但動作里透著狠。
門開的方向遠(yuǎn)離洗手臺一側(cè),于是沈凌暢通無阻地一頭扎進(jìn)了敞開蓋兒的馬桶里。
“艸!”
他張口暗罵一聲,可誰料到塑料袋根本就沒系,不明來歷的水順著鼻腔和喉嚨涌了進(jìn)來,嗆得他心頭一陣無名火。
他媽的什么人犯神經(jīng)?!
“哐!”
犯神經(jīng)的人把門一腳踹上。
順便頂了個拖把在門把上。
做完這一切,男人才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西服兩側(cè),聽著里面?zhèn)鱽淼囊魂嚱泻按至R,冷峻面容上升起玩味兒的笑意。
“誰他媽不長眼?!趕緊放老子出去!”
“人呢!”
“有種你放老子出去!”
他不理沈凌仿佛要破門而出的撞門聲,長腿邁向洗手池,水流落下,打在一雙很好看的手上。
手指很長,骨節(jié)分明,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泛著冷冽的白。
這邊沈凌還在叫喊,喊了一頓似乎是理智回歸了,罵聲小了很多,各種污言穢語卻層出不窮,他似乎終于想起來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jì),從兜里拿出手機(jī)求救。
“季公子可真是善良?!?p> 走出洗手間的季隨腳步一滯。
他聽出女人的聲音,唇角便溢出一抹笑,舌尖抵了抵腮。
“怎么?”
視線轉(zhuǎn)過來,定在一身紅裙的秦溫阮身上。
長發(fā)及腰,微卷,烏木黑。
襯的膚白勝雪,紅唇妖冶。
他還沒說話,就見秦溫阮揚(yáng)起裸露的手臂,那雙瓷白細(xì)長的手里捏著一只手機(jī),屏幕是亮起的。
顯示來電:沈家傻*。
“竟然沒把手機(jī)給他沖馬桶里?!?p> 秦溫阮溫聲道,“所以,夸你善良。”
“嗯。”
季隨冷笑,“那我也夸你一句?!?p> 他看著秦溫阮饒有興致的眼神,咬著字一個一個出口,
“眼光真差?!?p> 氣氛一時尷尬,連空氣中涌動的氣流都焦灼了幾分。
可是秦溫阮并不尷尬,只是淡然地按滅躁動不安的手機(jī),眼波流轉(zhuǎn)到面前的男人身上,細(xì)高跟踏在光滑地面,發(fā)出清脆聲響。
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走到他面前。
“是么……”
秦溫阮不因為男人一句嘲諷而有絲毫怒意,笑容仍是輕輕淺淺,她抬手,替他緊了緊領(lǐng)帶。
動作熟稔的不像是第一次。
而后,她踮起腳尖,唇貼近男人耳后,呼吸滾燙,
“眼光差,所以當(dāng)年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