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漁心中有了猜測,卻沒有主動上前。
那龍龜將軍一個閃身來到正在旋轉(zhuǎn)的龍龜身邊,一腳將之踩住。
只是,地上的龍龜頂不住方漁剛才送去的電屬性真氣,又加上快速旋轉(zhuǎn),此時已經(jīng)徹底暈了過去。
那龍龜將軍抬頭看向方漁,不滿的冷哼一聲,卻沒有動手。
他抬手凝聚出一個巨大的水球,向地上的龍龜砸去。
地上的龍龜很快轉(zhuǎn)醒過來,他以脖子撐地,翻過身來,不斷向那位將軍哭訴著。
見此情景,方漁心中更加上三分確定。
之后,他又見龍龜哭訴之時,頭不斷蹭著將軍的胳膊,又不斷指向他,他知道再不過去道歉,之后免不了要被那位將軍誤會。
于是,他一狠心,便快速飛了過來。
“不知您可是煉獄長廊的留守,老匠統(tǒng)帥?”說著,方漁深深躬身施禮。
那將軍面色不善的上下打量著方漁,而后一聲長嘆,無奈點頭道:“不錯,正是本帥……”
方漁又行一禮,說道:“天武聯(lián)盟長老、七曜宗宗主方廣宇見過老匠統(tǒng)帥?!?p> 老匠冷哼一聲,“天武聯(lián)盟長老?七曜宗宗主?好大威風(fēng)啊,難怪對我這小兒子喊打喊殺。”
方漁趕忙解釋道:“老匠統(tǒng)帥,您誤解了,我見您小兒子一身邪氣,以為是邪靈獸……”
“哼……你可真厲害,難道你還想殺了它不成?”
方漁無言以對,作為正道修士,難道不應(yīng)該殺邪靈獸嗎?
“我,我可沒得罪你!你為什么要殺我?”龍龜憤怒的說道。
“那個……這位,殺邪靈獸不是每個修士的義務(wù)嗎?”方漁說的有些磕絆,卻還是將這句寫在玉簡上的話說了出來。
“我……”龍龜大概率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聞言,他大聲哭了起來。
方漁也不知應(yīng)該怎么解釋,他尷尬的拿出兩袋極品靈石遞了過去。
見狀,龍龜哭的更厲害了,“我……我……這個我不能用??!”
方漁一愣,剛想到這靈石的確沒辦法被邪修使用,原本他是想以靈石補償,賠禮道歉的,這么一來反而是越做越錯。
這時,就見老匠一把將靈石抓在手中,說道:“這算你給我的賠禮,大匠這邊你怎么安撫,我就不管了……”
原來之前與方漁打斗的那只龍龜名叫“大匠”。
老匠將儲物袋中的靈石取出,指尖對著靈石畫出一道符箓,而后靈石消失不見,想來不知被他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漁倒是能猜出來兩界橋才是老匠的本體所在,靈石多半去了老匠本體之處。
名叫‘大匠’的龍龜不依不饒的說道:“我們的本體是隕星龜,最喜歡吃各種金屬,你有什么不用的寶器、靈器,拿來給我……”說著,他很人性化的抬起一只前爪。
方漁愕然無語,只好拿出一些鐵器、寶器之類的擺在大匠面前。
大匠見狀發(fā)出一聲滿意的笑聲,將其中一柄長劍卷入口中吃了起來。
一邊吃,他一邊說道:“寶器不好吃,還是普通鐵器好吃……咦,還有九轉(zhuǎn)精鐵劍,呵呵,這可是美味??!”
一旁老匠見到大匠如此,露出慈愛的笑容。
方漁想到璇素和方力淵,便對老匠說道:“老匠統(tǒng)帥,我還有兩位伙伴,要不把他們叫來吧!我的一位伙伴一路上收集了不少武器碎片,看是不是大匠的最愛?”
老匠嘆口氣,“武器碎片還是算了,能給他一些完整武器食用就好,武器碎片對我們隕星龜來說,是垃圾食品,吃多了長肉卻不提升修為。”
方漁點點頭,說道:“那我把他們喊來吧!”
老匠點點頭,“喊來吧!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什么普通鐵器、寶器……”
聽到鐵器和寶器,大匠突然抬起頭,說道:“爹爹,還有好吃的嗎?”
老匠點點頭,說道:“若是武器碎片,你不能吃??!”
大匠狠勁兒點點頭,說道:“不吃,不吃,之前為了不吃煉獄長廊的武器碎片,我都已經(jīng)主動沉睡了,是他把我吵醒的……”說著,他指向方漁。
方漁歉意的笑笑,不曾想這大匠還挺記仇。繼而,他又問道:“老匠統(tǒng)帥,這武器碎片不是可以回爐重造成新的武器嗎?本質(zhì)上不都是金屬?”
老匠搖頭道:“那怎么能一樣?武器碎片回爐的時候,是需要進行重新梳理的,雖然還是那些金銀銅鐵,但組成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舉個最簡單的例子,你鍛打精鐵,怎么精鐵就從一轉(zhuǎn)到九十九轉(zhuǎn)了呢?就是這個道理……”
方漁眼前一亮,追問道:“精鐵不是九轉(zhuǎn)嗎?有九十九轉(zhuǎn)那么多嗎?”
老匠不屑的哼了一聲,反問道:“現(xiàn)在外界的煉器術(shù)已經(jīng)沒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方漁忙道:“不是、不是,這僅僅是小子不知道而已,我年少時曾以打鐵謀生,只知道九轉(zhuǎn)精鐵,后來因為其它原因,就沒有繼續(xù)在煉器上有所作為……”
老匠聳聳肩,無所謂的說道:“那就可惜了,煉器也是極道,是傾其一生也不能走完的大道?!?p> 方漁趕忙躬身行禮,從“大匠”和“老匠”的名字,再想到大匠喜食金屬的特點,他能想到,隕星龜應(yīng)該就是靈獸一族中的煉器師。
對任何走上“極道”的人,方漁心中都抱有無限尊重。
這是個尊重強者的時代,同樣,“極道”作為技藝修煉到極致、近乎于道的境界,也被大多數(shù)人所尊重。
在某方面走上極道,且趨近于巔峰的人,都被大眾賦予各類稱號,就比如那幾位頂尖的煉器師,大多都被人稱呼為“匠神”。
面前的老匠,既然能叫“匠”這個名字,可見他在靈獸一族煉器師中的地位。
而方漁這位九品煉藥大師,雖然有了個煉藥大師的稱號,但即便是在天武聯(lián)盟,也不能算是最頂尖的煉藥師,畢竟在他之上還有不少靈丹師。
但若說是煉藥師行列,有了建安堂和特殊屬性丹藥的加成,說是最頂尖的幾位煉藥師之一,也是沒問題的。
只是,大概率方漁本人是不會承認這種說法的,因為這就好像是說,“你的煉藥技術(shù),就是我們村最好的”一樣。
做個“只要定語足夠多”的第一名,方漁還丟不起這個人。
就在此時,方力淵和璇素從遠處趕來。
三人重新和老匠見禮之后,方漁問道:“大匠喜食金屬,咱們初次相識,也沒準(zhǔn)備什么像樣的禮物……你們兩個身上有什么不用的普通寶劍、寶器之類的嗎?”
璇素二人心中無語,但當(dāng)著這位統(tǒng)帥的面,怎么也不可能表現(xiàn)出來。
璇素儲物戒中有些用不著的金屬盒,還有一套寶器級別的廚具和餐具,她果斷拿出來送給大匠,畢竟對這件事情頗為關(guān)心的她,知道剛才方漁打的有多狠。
方力淵則將幾把用舊的寶劍、寶刀、鐵棍拿出,跟著他就發(fā)現(xiàn)能被他拿出來的鐵器數(shù)量的確太少了,思索再三,他就把最近一直在使用的燒烤架子,還有那幾把精鐵材料的折疊椅拿了出來。
大匠露出驚喜的神色,老匠卻對璇素的金屬飾品盒,以及那套燒烤架和精鐵椅表示了不屑。
“廣宇宗主啊,你說你年少時曾做過煉器師,那你把眼前這些粗制金屬煉制一下如何?”
老匠明顯有考教之意,方漁卻傻了眼,因為他的煉器水平,呃,應(yīng)該說是打鐵水平,他自己也看不起,不僅如此,此處乃是老掌界,沒有爐火不說,更充滿了邪氣。
璇素在一旁不說話,在她看來,二人在這位老匠面前都是年輕人,被這位不知多少歲的老人家數(shù)落幾句也沒什么。誰讓他們剛才打了人家孩子呢?
方力淵忍不住說道:“我家宗主是煉藥師,并不擅長此道……”
老匠露出意外的神色,他笑道:“煉藥師就更好了,和咱們煉器的一樣,都是玩火的。來試試吧,廣宇宗主,我也很多年不煉器了!”
方漁哈哈一笑,不再糾結(jié)。
在老匠這種活了無數(shù)歲月的老人家面前丟個人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就好像他在閔帝臣面前不會布陣一樣,這不丟人,反而是個和老人家拉近關(guān)系的途徑。
只見方漁甩手就是一把各種符箓,龐大的五行靈氣護罩將他們罩在其中。
而后聚靈陣的陣盤打出,護罩內(nèi)如同實質(zhì)一般的邪氣,與靈氣之間不斷中和著,發(fā)出“滋滋啦啦”的聲音。
也就十幾個呼吸的時間,護罩內(nèi)的邪氣就被置換成充盈的靈氣。
此時再看聚靈陣盤,其上裝著的百多顆靈石已經(jīng)消耗一空。
不用方漁動手,璇素主動上前更換靈石。
方漁三人和老匠都露出舒爽的神色,一旁大匠卻愁眉苦臉起來。
老匠一腳將大匠踢出靈氣護罩,“你去一邊吃去,這里不適合你……還有,你別多吃,解解饞就夠了!吃多了小心揍你??!”
大匠嘴里塞了不少各種金屬,他嗚嗚嚕嚕的不知說著什么,方漁聽了個只言片語,貌似他是在說“精鐵棍比較好吃”之類的。那精鐵棍是方力淵的備用武器,大圓也是花了一番心思才找到一位高階煉器師幫他定制的。
見到方漁三人對大匠露出詫異的表情,老匠主動解釋道:“大匠是我和我妻子桂靈的孩子。三百年前一場戰(zhàn)斗發(fā)生在煉獄走廊,當(dāng)時邪修勢力強大,我們正道一方難以抵擋,關(guān)鍵時刻,是諸位大能以自爆將來犯的邪修滅殺,這造成老掌界現(xiàn)在的情況,大匠也在那場戰(zhàn)斗中死去……”
老匠的臉上流露出悲傷表情,卻并沒有淚水流下。方漁三人默默不語,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當(dāng)初我們也是想盡一切辦法來救他,但很無奈,當(dāng)初參戰(zhàn)的天武聯(lián)盟也損失慘重,當(dāng)年的天武聯(lián)盟是可以比肩修真聯(lián)盟的大勢力。更重要的是,當(dāng)初長壽堂幾位最負盛名的丹師和醫(yī)師大多當(dāng)場死去,即便是次一等的丹師、醫(yī)師要么直接死在戰(zhàn)斗中,要么戰(zhàn)后不久就死去。我們夫妻救不了大匠很傷心,好在有李蘭家的修士幫我們尋回大匠的三魂,我們又拼湊了大半大匠的身體,這才保住一絲希望。而后將近百年,我們勉強維持大匠神魂不滅,卻再也無法尋找到他的七魄,無奈間,我的妻子桂靈將她自己的七魄分出大半,又將神魂分出小半,這才幫助大匠恢復(fù)到現(xiàn)在的情況。”
方漁長嘆一聲,不知應(yīng)該說什么來安慰一下老匠,因為老匠提到的長壽堂,就是壽春堂的前身,而他自己就是壽春堂的一員。
璇素突然說道:“即便如此,弊端還是有很多的,而且您妻子的付出也太大了,最少要洞虛巔峰以上修為才能做到這些……”
老匠沉默的點點頭:“桂靈她也在戰(zhàn)斗中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救活大匠是她的執(zhí)念,我也攔不?。‘?dāng)初她只是洞虛后期修為,是依靠高如祥送來的一套因果系陣法和丹藥才實現(xiàn)的這些。但完成之后,她長期處在昏迷之中,按照高如祥的說法,沒有三五百年的溫養(yǎng),她沒辦法醒來……其實,我知道,她那些年一直受到傷痛,還有情感上的折磨,能讓她用這種方式沉睡下去,并不是件壞事兒……”
老匠提到了李蘭家,又提到高如祥,方漁心中生出一股別樣的想法,一直以來他都認為璇素做的事情太傻,而老匠三兩句描述的事情中,李蘭家所做的事情又是那么重要。
他扭頭看向璇素,卻見璇素一臉關(guān)切的說道:“或許,您妻子也是在大匠身上得到重生……”
老匠嘆口氣,認可的點點頭,顯然他早就想過這些。
璇素忍不住又說道:“當(dāng)時您應(yīng)該把大匠送到外面去,他這種情況,在煉獄走廊,其實并沒有什么好處……”
老匠并不認同璇素的說法,他說道:“能如此分割神魂,本身就是基于邪氣環(huán)境下才能進行的,若在靈氣環(huán)境下,神魂分割后很容易就飄散開來,我們就更沒有把握實現(xiàn)這些,畢竟不是把魂魄分過去就完事兒了,還需要讓它們?nèi)诤掀饋?。?p> 璇素略一思索,便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她面帶悲色的看向老匠。
老匠撒然一笑,說道:“不就是神魂與身體之間的融合差了些,這才讓邪氣入侵的嗎?等你們到我的年齡時,就不會再這么執(zhí)著于正邪之分了。那個時候,只要親人能活著就好!對我來說,大匠活著,就是我的妻兒都活著……”
方漁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老匠用他淡然的語氣,說了一個萬分悲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