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沫道:“哪里有這么嚴重?難不成我們拿到這瓶藥,還能因此來訛詐他不成?”
蘭萱沉下臉,說道:“沫兒,你如果剛才再逼下去,就會讓他說出這一番話來,到時候,這件事情就會變成沒有人情味的交換,那樣一切都毀在你手里了!”
蘭沫哼了一聲,不滿的扭動身體。
蘭萱無奈道:“我和你娘,還有我們的先輩們,幾乎日日都處在這種處境下,上門之人,哪個不是得寸進尺,哪個不是欲壑難填、貪心不足,若非如此,我們又如何會有這樣的處境?以己度人,我們又如何能將這種貪得無厭,加在一個上門來幫我們的人身上?”
蘭沫一臉不服,說道:“我們也是有恩于他和他師傅的,就憑這一點,挾恩圖報又如何?”
蘭萱臉色徹底冷下來,說道:“你現(xiàn)在回去吧!這些年不用再跟著我了,回去蘭家的祖師堂內,反省三年,你娘為你爭取來的幾乎不可能的事情,讓你變成這樣的性格!太讓我失望了!也讓蘭家的列祖列宗失望!”
“師傅!我……”蘭沫突然哭了起來,她感覺很冤枉,她明明只是為了蘭萱的方便而已,或許是過分了,但她怎么也想不到是閉關反省三年的懲罰。
蘭萱扭頭離開,不再看蘭沫,她很生氣,蘭沫并非第一次這樣,而是有過多次。
以前蘭萱總是問蘭沫,“既知因果,又為何不知進退?”
今天,蘭萱不再說,她選擇了懲罰,不懲罰不足以讓蘭沫知曉她的錯誤。
片刻后,有仆婦丫鬟出現(xiàn),將蘭沫帶走。
方漁并不知道他走后發(fā)生的事情,蘭沫的話對他也沒有什么影響,因為蘭萱知道不對,攔住了蘭沫的話,又或者,對于厚道的方漁來說,只要蘭萱或蘭沫二人稍有表示,他就不會斤斤計較。
他想的是根據今日探查結果,調整藥方,重新煉制一爐還魂丹。
……
建安堂丹房門口,剛推門出來的方漁就迎來方宜國的一張笑臉。
“何事?”二人之間太過熟悉,方漁就免去招呼,直接問起來。
“我們已經查明兄弟幫、托刀門這些門派背后的關系!”
“那就收網吧!不用顧忌!”
“您不用問問是哪些勢力嗎?”
方漁搖搖頭,笑道:“這片戍西區(qū)域,最少萬里之內,沒有能讓我們顧忌的勢力,那些勢力派人來我們這里偷取靈氣,也不可能是什么上檔次的勢力!你說是吧!”
方宜國嘿嘿笑著,“那我們就自己安排行動了??!”
方漁點點頭,說道:“出發(fā)前告訴我一下!”他想的是到時候要派神念跟去保護一下的事情,以免發(fā)生意外。
方宜國行禮剛想走,方漁問道:“那些氣血修士背后的關系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主要是通力王的手下,還有海力王和大力王的人在內?!?p> 方漁點點頭,并未說話。
方宜國忍不住說道:“領主大人,這三王都是三千以上氣血值的修士,實力相當于合體期,我們能不惹,就盡量不要惹他們?!?p> 方漁問道:“你們準備怎么處理咱們抓出來的氣血修士?不會準備放了吧?”
方宜國道:“準備讓他們背后的勢力拿錢贖人。”
方漁笑笑沒再說話,既然大家都不愿意招惹這些氣血修士,他暫時也沒什么話可說,就任由方宜國他們先處理。
數(shù)日后,方漁的傳音符振動起來,是蘭萱?zhèn)鱽硐?,她那邊已經安排妥當,可以過來建安城。
對此方漁自然是歡迎,問清楚到達的時間,他來到建北城舟驛迎接。
見面一番寒暄之后,方漁將蘭萱迎回領主府上。
來不及吃飯,在一間靜室中,方漁再次為蘭萱檢查起來。
“天地反噬之力又起來了!”方漁第一時間就察覺到天地之力的氣息
“應該能比之前好一些吧!”蘭萱說出自己的感受。
但方漁對此并不認可,因為是重新生成的天地之力,比之前無數(shù)次的累積,變得更加順暢,故而這壓制之力反而更大了。
“你的精神頭比以前好多了,神魂感覺起來也順滑了很多。不過,這是因為充足的睡眠和二轉還魂丹的作用。沒辦法關閉通道,神魂其實還在泄露。而且,泄露速度遠大于你滋養(yǎng)的效果?!狈綕O不禁皺起眉頭。
蘭萱繃著小嘴,姣好的臉上露出愁容,這時候的她是真正發(fā)愁了。
方漁嘆道:“比我想象的要差很多,你這樣消耗有多少年了?”
蘭萱凄然道:“十年了,從出竅期開始,一直到現(xiàn)在!”
“我也被天地之力壓制過,或許被壓制最高峰的時候,要比你現(xiàn)在還能嚴重一些。但如我上次幫你那樣,在每次暫時解除壓制之力后,這天地之力的作用總能少一些的!你這一點兒都沒少,只能說明是一個很麻煩的結果?!?p> 方漁直言不諱的將自己的判斷說出來。
蘭萱有些欲哭無淚的說道:“我感覺天地對我的壓制一直處在上限,現(xiàn)在解決掉一絲天地之力,馬上就會補充進來新的,之前我一直認為這上限就是極限,所以即便有天地反噬之力的壓制,我還是不斷運轉功法……”
方漁點點頭,說道:“可能吧,這是引起天地的忌諱了。天地到底忌諱你什么呢?是功法嗎?輪回功法的確遭到天地忌諱?!?p> 蘭萱低頭沉思片刻,一張嘴,從口中吐出一個透明的鏡子,說道:“難道是因為它?”
方漁一把將之抓在手中,看了起來,這鏡子雖然是透明的,但仔細看下來上面陰刻有復雜的紋路。
反復看來,方漁也沒有弄明白它的作用。
抬頭準備問一問蘭萱,卻見對方一臉尷尬又帶著些羞惱。
方漁不好意思的說道:“圣女,嘿……不好意思?。∵@是什么東西?”
蘭萱無奈道:“這是因果輪回鏡,我元嬰修煉的寶貝……”
“嚯!”方漁一驚,他剛才的行為的確孟浪了,慌忙之下,他趕忙將元嬰放了出來,將那因果輪回鏡抓在元嬰手中,元嬰反復畫出各種微小的符箓,不斷擦拭著鏡子。
蘭萱羞紅了臉,說道:“廣宇參議,沒關系的,我自己來就好,這是身外之寶!”和身外之寶對應的是本命之寶,它雖然不如本命之寶重要,但也是僅次。
方漁頗為尷尬,他轉移話題道:“這面鏡子是做什么的,怎么會引起天地反噬呢?”
蘭萱依然紅著臉,說道:“這就是探查輪回和因果的鏡子,我的修為也主要在這面鏡子上?!?p> 方漁問道:“透過這鏡子看嗎?”剛才把玩了許久,方漁始終也沒找出這鏡子有何特別之處。
蘭萱嗯了一聲。
于是,方漁的元嬰將鏡子放在元嬰的眼前,通過這面鏡子看對面蘭萱。
這時,蘭萱的身上出現(xiàn)無數(shù)條各種顏色的細線,方漁一驚,馬上將鏡子拿開,對面依然是端莊大方的蘭萱。
方漁點點頭,問道:“這些細線就是所謂因果?”
“??!你能看到?”蘭萱不可思議的驚呼。
“能看到一些細線的!”說著,方漁的元嬰又把鏡子放在他的眼前。
這時,方漁發(fā)現(xiàn)不論是放在元嬰眼前,還是他本人眼前,他都能看到這種神奇的現(xiàn)象。
“那放在您的眼前,您還能看到嗎?”蘭萱的聲音有些顫抖,即便通過她的因果輪回鏡,只要方漁能看到細線,那就說明方漁身具因果屬性真氣。
這是天大的事情,這說明方漁的潛力會無限大。
方漁敏銳的察覺到其中的問題,這是擁有因果屬性真氣修士的獨享技能,他一愣之間,說道:“放在眼前是看不到的,好像只能用元嬰的眼睛看到。”
蘭萱明顯松了口氣,這時,方漁又把那面透明的鏡子放在元嬰眼前,說道:“奇怪,又看不到了!”
蘭萱嘗試解釋道:“廣宇參議,可能是這鏡子沾了我的因果屬性真氣導致的!”
方漁無所謂的聳聳肩,將鏡子交還給蘭萱,同時問道:“所以,你這鏡子是借助因果之氣才能看清楚那種細線?”
蘭萱接過鏡子,將之收好,點頭道:“是的!因果之氣是根本,因果輪回鏡是器具,如果單純用因果之氣加在眼睛上,偶爾用一用還行,但像我這樣長期使用的,很快眼睛就瞎了,所以,只能借助這面透鏡?!?p> 方漁點點頭,想到了那次他在萬永華身上無意間看到的因果牽連,或許就是那時偶爾將因果之氣加在眼睛上的結果。
這時方漁又想到了蘭萱鏡子上的紋路,好像這紋路也有些講究,只是一時間他卻沒有琢磨透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然而,即便沒琢磨透,他的手指卻不自覺的模仿紋路的走向,在微微的畫著。
蘭萱見方漁若有所思,蘭質蕙心的她很快就注意到方漁手上微微的動作。
她拿出一個玉簡遞了過去,說道:“我那因果輪回鏡上面的符文分做兩部分,一部分是因果顯化符文,一部分是關于輪回的符文,輪回部分乃是我家不傳之秘,這顯化部分雖珍貴,卻也不是什么不傳的秘密,但還請廣宇參議看過之后,不要外傳。”
方漁的小動作被蘭萱看破,不好意思起來,面對蘭萱遞過來的玉簡,他不知道是接還是不接。
蘭萱將玉簡塞入方漁手中,抿嘴輕笑道:“我知道廣宇參議是在琢磨那鏡子是否與天地反噬之力有關?!?p> 這一句話說的,馬上就給了尷尬中的方漁一個臺階。
這的確是一個很會照顧人感受的聰明女人,方漁干笑兩聲,將玉簡接過來,手掌一握,神念飛入,片刻玉簡中的內容已經轉入記憶墻。
方漁將玉簡交回,蘭萱接過玉簡,說道:“我的感受應該是輪回之術的施展導致的天地反噬之力,尤其是我們施展大輪回術的時候,需要借助天地之力,這時候反噬尤為強烈。”
方漁大概能想到,輪回之事原本就是天地自然運行基礎之一,現(xiàn)在有人強行介入,又是借助天地之力介入,自然會遭到天地的反噬。
他問道:“要用到輪回術的人多嗎?”
“非常多!”蘭萱無奈道,“比如,有世家根據前輩留下的線索,尋到先祖轉世少年,但又不確認是否真的是,那就要找我們幫他們看前世,甚至前世的前世,這時候輪回術就要連續(xù)反復施展。”
方漁不斷搖頭道:“所以,你這是把自己的身體當成一件器械在用!唉!說起來這因果屬性的真氣實在坑人不淺?。 ?p> 蘭萱忙道:“不是因果屬性真氣的問題,其實將因果屬性真氣當做武技基礎,威力還是很大的,就像因果劍圣,他雖然只是大乘巔峰,但應該最少能勝過渡過一次劫的大能修士!不好的是我們李蘭家,我們修的因果是緣起緣滅和輪回之道,唉!”
“難道不能拒絕那些人的請求嗎?”方漁忍不住這樣問,雖然他內心知道蘭萱一定有不得已的道理。
“嗯,沒辦法!每家都有不得已的故事,其實,每次做這樣的事情,對我來說,不僅傷身,更傷心!”
聽蘭萱這么說,方漁好像抓到一些關鍵。
只聽蘭萱繼續(xù)道:“所以,我后來便不再聽這些故事,但每每求上門的人們總要將他們的故事向你傾訴,其實相對于靈魂泄露,聽到別人悲慘的故事,是同等級別的痛苦?!?p> 蘭萱臉上露出難受表情,大概是想到了她聽說過的故事。
方漁此時也能確認,導致她目前這個狀態(tài)的原因,除了超負荷使用輪回術之外,更重要的是她的心神也不斷被這樣悲傷情緒侵擾。
方漁輕輕抓起蘭萱白玉般的手,說道:“所以,你現(xiàn)在如果想要治療,最基本的就是以后不能再動用你的輪回術,這個能做到嗎?”
蘭萱咬著嘴唇說道:“我已經向家族做了申請,卸任輪回教的圣女,從此隱姓埋名,渡過殘生!”
方漁點點頭,繼續(xù)道:“隱姓埋名是對的!你這種情況,他們應該放過你的!你需要有心理準備,治療或許是個漫長的過程,這個過程中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我也保證不了任何!”
蘭萱道:“嗯,我有這個心理準備,蘭沫的母親,四十歲卸任的圣女,那時她已經開始出現(xiàn)癡傻問題,但依然在生下蘭沫后,陪她走過十年,我現(xiàn)在的情況比她當初強很多,我也會有更多的時間來治療!”
方漁點點頭,露出笑容,說道:“不至于那么嚴重,我的意思說的是意外,我不能保證不發(fā)生意外,但就目前來看,沒有意外的話,這只是一個非常長期的治療過程而已!”
蘭萱也露出笑容,說道:“蘭萱余生有勞先生垂憐!”說著,她起身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向方漁拜下。
好曖昧的一句話,方漁心中顫動,但見到對方規(guī)矩行禮,他趕忙起身將蘭萱攙扶起來。
扶起時,四目相對,方漁看出蘭萱目光中的復雜,蘭萱看出方漁的坦然。
蘭萱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如何開口。
方漁毫不介意,扶著蘭萱在長塌坐下,他說道:“咱們倆今天的交流,我又能修正一些治療方案出來,在對你治療的丹藥中,還應該加上那些治療悲傷的丹藥,比如寧神壯志丹、解郁安神丹等等,具體怎樣配比,一會兒我探查之后要再斟酌一二。又或者,找來一些靈餐藥膳也是不錯的方案,但這都要依據你的病情?!?p> 說著,他拿出一瓶丹藥,說道:“這瓶丹藥是我上次幫你檢查過之后,調整藥方后重新煉制的!過兩天我再煉制一些治療悲傷的丹藥給你?!?p> 蘭萱剛要推脫,方漁就直接將藥瓶塞到她手中。
方漁繼續(xù)說道:“以后,我每三天幫你解除一次天地反噬之力,直到你的神魂泄露和自我生成的神魂平衡為止?!?p> 蘭萱再也忍不住,說道:“廣宇參議,這不行,這對您的消耗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