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府衙后堂,毛小詳細地敘述了此次貿(mào)易的過程,又講述了那些異邦人士的生活習(xí)慣。宋啟愚、吳襄和鄺玄饒有興趣地聽著。毛小說道:“這種海外貿(mào)易,利潤確實大。東瀛畢竟是海上小國,各種物資奇缺。雖然這二百多年,他們在燒瓷、冶鐵、種植、畜牧等方面都進步了許多,但畢竟基礎(chǔ)薄弱,大宗商品仍然需要進口,而我大周自然成為了他們貿(mào)易的首選。我們這次與長崎港的島津偉雄、有馬宗實、立花三泰等人相處的都很融洽。他們也表示今后還會與我們繼續(xù)貿(mào)易。”吳襄笑著說:“好小子,確實是個人才。宣道沒有看錯你呀?!彼螁⒂抟舱f:“毛小遇事謹慎,愛動腦子,又善于學(xué)習(xí),辦事的確令人放心?!泵〔缓靡馑嫉匦χf:“大人和大隊長太抬舉我了。能辦好差事,也有侯宗、楚巖他們的功勞?!彼植黹_話題說:“鄺先生不是一直想知道,東瀛人的銀兩成色為什么那么好嗎?”鄺玄點點頭說:“是啊,他們的銀子又白又亮,純度很高呀?!泵」笆终f道:“先生,我們上次跟東瀛人喝酒的時候,我就讓通譯問那個有馬宗實。他當(dāng)時喝多了,就順嘴說他們那里有銀礦,而且,東瀛的白銀產(chǎn)量大得很。所以,跟我們貿(mào)易,他們實際上能賺取更多利潤?!彼螁⒂尬⑿χ鷧窍逭f:“看來,真是后生可畏呀!他們這一代已經(jīng)能夠獨當(dāng)一面了?!彼螁⒂抻謫柮。骸昂钭诤蛷埣移嫠麄兪裁磿r候回濟南?”毛小回答道:“這還不好說,要看東瀛人的情況。因為已經(jīng)到了年底,北風(fēng)甚緊,他們的海船無法起錨,說不定還要在登州過年。好在他們的主要貨品均已出海,只剩下部分瓷器和桐油需要運回。”宋啟愚高興地說:“遠來是客,他們又跟咱做成了這么大的生意,咱們也不能虧待了人家。通知侯宗好好招待東瀛人,能幫他們解決的困難,咱們盡量幫忙?!彼螁⒂抻謱窍逭f:“長白,警巡隊這么能干,你這個當(dāng)隊長的是不是該表示表示呀?”吳襄哈哈大笑說:“沒問題,今天咱警巡隊聚餐,我來請客。宣道也得來賞光,象當(dāng)年咱們在團練軍時一樣。”
這一晚,宋啟愚睡得格外香甜。他夢到自己小時候在溪邊的淤泥中摸泥鰍,又到藕塘里挖蓮菜,抓青蛙;他又夢到母親給他做了新棉衣,穿在身上十分暖和;接著,他夢見要和母親出門去,天上突然下起了雨,母親說:“兒啊,你等一會兒,娘拿傘去?!蹦赣H走進大門時,回頭說:“兒啊,娘去了!不許你淋雨啊?!彼螁⒂逎M頭大汗地驚醒了。他坐在床上平復(fù)了好半天,才披上衣服下了地。白光映射在窗欞上,宋啟愚癡癡地念叨著:“難道天已經(jīng)亮了。”他緩步來到門前,伸手拉開了房門,但見黑漆漆的蒼穹籠罩著大地,天上沒有一顆星斗。一陣北風(fēng)刮來,宋啟愚打了個激靈。他這才發(fā)現(xiàn)昨夜的雪已在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宋啟愚心中掠過一絲陰云。他回到房中,呆呆地坐在桌前,腦子胡思亂想著,直到天明。
第二天傍晚,信鴿將噩耗傳到了濟南府衙,宋啟愚的母親于昨夜丑時病故了。
接到喪報的宋啟愚大叫了一聲“母親”,便背過氣去了。吳襄、余天錫、申鯉、毛小還有衙門里的屬官又是拍打,又是呼喊,忙活了好一陣子,才將宋啟愚喚醒。宋啟愚兩眼含淚,吩咐眾人道:“家母已薨,我當(dāng)即刻丁憂,回鄉(xiāng)為母親奔喪?!碑?dāng)晚,宋啟愚便跟屬官交接了工作,并向朝廷呈送了請求丁憂的折本??紤]到警巡隊的安置和遣散問題,宋啟愚本想把吳襄留在濟南,可吳襄執(zhí)意要回光裕寨。最終,宋啟愚讓吳襄挑選一百名警巡跟隨自己回鄉(xiāng),而由余天錫負責(zé)警巡隊的收尾工作。
次日早晨,宋啟愚身穿重孝到儀門外與濟南的屬官們道別。當(dāng)見到戶司的官員時,宋啟愚叮囑道:“眼看到了年底,你們在追討百姓欠國庫的錢時,一定要按照新的標(biāo)準(zhǔn)執(zhí)行,不許私自加征,也不可逼迫太甚。”他又對水司的官員說:“今年雨雪不足,你們以后仍要加強水利建設(shè),盡量保障人民用水?!彼€對兵司的官員囑咐道:“先前推薦到城防軍的警巡,都是愿為百姓服務(wù)的純良之士,請你們用之任之,維護住咱濟南良好的社會秩序……”屬官們紛紛拱手,點頭應(yīng)諾。
到了下午,宋啟愚決定回鄉(xiāng)。他在吳襄的攙扶下,默默地上了車。吳襄挑開車簾,輕聲吩咐道:“我在車?yán)锱阒笕?。申鯉,毛小,出發(fā)吧。先慢一點,讓大人再聽一聽濟南的聲音?!?p> 這支孤獨的隊伍緩緩駛出了濼源門。他們拋下身后的千古名城,面對已是銀裝素裹的北方大地,迎著呼嘯怒號的刺骨寒風(fēng),向著一抹殘陽落去的方向,快速地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