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欽安對于這個嫡子還是抱有期望的,所以管教也十分嚴(yán)苛。
亂世需得用重典,這沉疴痼疾也需要用重藥來醫(yī)。
他接近蕭欽言也是為了自己的獨子考量,他們蘇家比不上那些名門望族,他百年之后以如今的蘇謂要不了多久便會家道中落。
只盼望用自己的仕途給自己這個愚鈍的兒子賭一份前途,可是看著他不爭氣的樣子還是心中惱怒明明已經(jīng)在心底是對他不抱有期望了。
蘇謂驚懼不已,唯恐父親又要對他執(zhí)行家法,前幾日手心的疼痛還歷歷在目。
可是他也能聽出父親語氣里的失望,他頗為委屈的說道:“他們吳家憑什么瞧不起我,寧愿去選擇一個六品通判之子,也不選擇我”
在旁人眼中他驕橫乖張,可是骨子里卻是敏感且自卑。
“難道就因為他出自那名門士族楊家,所以就比我高上一等嗎?”
蘇欽安昨日的吳家老夫人的宴席上,知曉吳家有意招夫婿,他想著若是自家兒子能夠娶上吳家女子,他倒也能夠放心他的下半輩子了。
即使豁出他這張老臉也無妨,雖然他在外人夸贊自家兒子如果才華出眾。
可是吳安世的幾句考量的話,蘇謂啞然不知如何作答。
看見了那吳家娘子的好姿容失了神,也在回答不上問題的羞愧難當(dāng)。
情緒雜糅在一起百感交集,在聽說了吳家老夫人對那出自錢塘縣的一位通判之子贊譽有加,且得吳家六娘子的青睞他心中妒火中燒。
蘇欽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旁人不僅詩賦之才宛若天授,文章經(jīng)論也寫得深厚簡練你如何能比?”
蘇謂像是被戳中了痛處,涕淚橫流道:“我自小讀書天賦普通,我想要為父親也有與有榮焉之感,可是我做不到根本做不到啊!我只能去逃避這個現(xiàn)實,他楊秉的存在就在嘲弄著我如何蠢笨!”
“父親,我想娶到吳家六娘子,只要能夠娶到她我以后什么都聽你的,我會好好讀書,您可以安排下人督促我,我也絕對不會有任何違逆的!”
可是吳家不是他能夠以權(quán)壓迫的了的,他負(fù)手轉(zhuǎn)身離開口中還喃喃道:“我能護(hù)佑你一時,卻不能庇佑你一世!”
他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眼神無神的看著地上散亂的文稿。
其中有一張被揉的面目全非的,是楊秉在雍翠閣的那首采桑子。
他竭盡腦力都寫不出哪怕比上半分的詩句來,心中不禁生出一份戚然。
仰頭大聲道:“老天你何其不公,楊秉能得天授之才,而我蘇謂卻只是庸碌之人!”
出門的蘇欽安深深的嘆了一口氣,這個獨子蘇謂雖然天資一般可是卻是自視甚高,不愿勤學(xué)好問,禮下于人。
即使是天授其才,也不過是空擲光陰荒廢下去。
他瞧過楊秉的文章和經(jīng)論的,周家與吳家交好要弄到楊秉的文稿并非難事,而他也從吳安世手中瞧見過楊秉的文稿。
這絕對不僅僅是天賦異稟就能夠做到的,那文章的底蘊沒有勤學(xué)用功是做不到的,聽說其人常常讀書能夠做到廢寢忘食,而自古愛書者皆是癡也,能夠做到這種地步又怎么會沒有成效呢?
蘇謂遠(yuǎn)遜于他人矣,他只是不想因此而打擊了他的斗志罷了!
若是能夠因此事而頓悟自此洗心革面,那么又何嘗不是一件益事呢?
自古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逆境中百折不撓,勤奮刻苦,可變逆境為順境。
可這話并不是蘇欽安不想明說,而是即使對這個兒子說起來,不過是一些大道理而已,必然是左耳進(jìn)右耳出了,唯有自己頓悟了才算真正明白這些道理。
……
秋季格外涼爽,適合出門的好時候臨安城里的好多戶人家也紛紛出游郊外,雖不似春日的美景可入眼所見的都是一片金黃色。
誰說秋季就是萬物凋敝的時節(jié)徒增感傷,楊秉卻是胸口中一個濁氣吐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他并未出門,只是覺得暑氣難消還是有些余熱,且秋闈漸近他需要做好準(zhǔn)備,時時刻刻都不可有驕縱之心。
綠珠愛熱鬧所以隨著周家的眾多家眷一同出行,楊秉特意批準(zhǔn)她去的。
知道依她的性子在宅里自然待不住,青荷自發(fā)留下來他也不好規(guī)勸,吳六則有了上次的那番話,時時刻刻都不敢松懈下來,唯恐擔(dān)心自己手上功夫漸退不能護(hù)佑楊秉等眾家眷。
少有楊秉這種人,剛剛?cè)〉蒙鷨T的名額便又積極的備考解試,多數(shù)人都會愿意在等幾年,前者與后者的難易程度倍增。
有人在與三兩好友把臂同游,有人在客棧勤學(xué)苦讀,從各地縣里來的士子家中并不是很寬裕,而臨安府物價高昂。
只能在客棧中苦讀期待能得一個好功名,這也不辜負(fù)了家中期盼。
周府的家眷雖然多去郊外了,但府中的門房卻未離開,便是以防有人來府中拜訪會有失禮數(shù)。
門房讓府中的小廝將消息帶到了西苑,吳六將消息帶了進(jìn)來。
“公子,周家門房托人帶話說門外有人求見于您?!?p> 青荷在一旁為其磨墨,楊秉聽聞便將筆擱置在一邊。
在臨安府他所交識之人并不多,還有誰會來周府來見自己。
“門房可有說來人身份!”
吳六搖了搖頭,楊秉道:“那便讓人進(jìn)來吧!”
只見一位刻意遮住面容的男人從外面進(jìn)來,來到楊秉面前才撤下偽裝。
只是楊秉自認(rèn)并不認(rèn)識來人,而且見自己又何必如此打扮?
他一見面就是十分認(rèn)真且嚴(yán)肅的說道:“楊秉,你能否放棄吳家的六娘子?!?p> “只要你能夠答應(yīng),你隨意提出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yīng)!”
他神情恍惚看起來有些頹廢不堪,蘇謂對于吳沅并不是與楊秉所謂的爭強好勝,而是從吳府回來后腦海中那個身影一直縈繞而無法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