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后堂。
在李愚敲響大鼓之時，便已經(jīng)有吏員提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地稟報給了知縣。
此刻，晉江城知縣童酈在聽完手下的匯報之后，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涉事雙方都只是普通百姓，還哪里容得周毅等人猖狂，真以為堂堂晉江城知縣是擺設不成？衙門的牢房不缺人住不是？可現(xiàn)在對方出自節(jié)度使衙門，而眼下的平海軍節(jié)度使邵平又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邵平此人蠻橫護短的個性經(jīng)過這幾年的折騰，早已被整個福建路大大小小的官員所熟知。如果輕易處理了周毅等人，自己怕是要吃邵平的掛落。
“哎！你說這都叫什么事！我前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才如今知縣附郭！”童酈自顧自地重重嘆了一口氣。
一旁的師爺趕忙安慰道：“大人，何至于此。以那邵平的個性在平海軍節(jié)度使位置上怕是干不久的。只需再忍忍，待到對方調(diào)離，大人便可一展宏圖。不過此刻只是還暫未到時候啊?！?p> “唉，話雖如此，但是還是讓人心中好生不耐！
子正，你說此事本官應該如何處理才更為妥當？既能夠不得罪節(jié)度使衙門，又能夠以免留有后患？”童酈感嘆了一句之后，向自己的師爺問道。
師爺仔細想了想，回答道：“大人，想要不得罪節(jié)度使衙門只需將匕首判與那周毅幾人即可。至于他們提出的沒人三十大板，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那些德化縣來的鄉(xiāng)兵都是此次朝廷征召的，不日即將北上，一旦傷勢過重無法隨行，軍法森嚴之下必然搞出人命。
幾十條人命也真虧他們想得出，也不怕將來東窗事發(fā)！
至于那幾個鄉(xiāng)兵，無權(quán)無勢的倒是好打發(fā)，只要不把他們逼入絕境，大人的判決想必他們自會接受。所以如果簡單處理，學生倒是覺得之前申明亭吏員的調(diào)解其實可以沿用?！?p> “哦？剛才在申明亭之時，周毅等人可是堅決不接受的，否則如今也不會鬧到我這里。沿用之前申明亭吏員的調(diào)解，我怕是周毅幾人還是要鬧，到時候在公堂之上就難看了！”童酈搖了搖頭，不是很贊同自己師爺?shù)奶嶙h。
“大人，之前在申明亭周毅等人不接受調(diào)解在學生看來只是因為吏員的身份還不足以讓他們懾服。
而如今到了公堂之上，是由大人您親自判案的。一個小小的牙兵都頭即使出自節(jié)度使衙門又如何？只要那周毅不是失了智就一定會老老實實地接受下來，畢竟這個結(jié)果對于他們來說也是占了大便宜的?！?p> 童酈聽完自家?guī)煚?，倒是點了點頭，然后又沉思了片刻之后，才開口吩咐道：“嗯，子正你說的不錯，趕緊去讓人去準備一下，本官稍后便要升堂。
這件事宜早不宜遲，還是今天就把它給解決了，以免多出事端?！?p> “好，大人，學生這就下去準備。”說著，童酈的師爺便下去安排了。
安平村眾人和周毅幾人并沒有等多久，童酈便穿著官服來到了公堂之上。
“公堂之下，何人擊鼓？”驚堂木一拍，童酈按照慣例開口向雙方詢問道。
“大人，是草民剛剛擊的鼓?！焙酉蛲B做了一個揖后，回答道。
“所為何事?lián)艄?？”童酈問道。
“大人，這幾人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污蔑我等偷竊他們的匕首，可匕首本就是我們所有，根本沒有偷竊，所以還請大人為我等小民主持公道?！焙又钢芤銕兹苏f完，對著童酈又是一揖。
“胡說！匕首乃是我心愛之物，平時皆是貼身攜帶，今天明明就是你們趁著我敬酒之際偷偷從我身上竊取的！現(xiàn)在居然膽敢賊喊捉賊，真真是膽大包天！
大人，一把價值至少十金的匕首，豈是他們這些泥腿子能夠擁有的？”周毅立刻在一旁大聲駁斥道。
“啪！肅靜！”童酈手中的驚堂木重重地拍在公案之上，向著堂下呵斥道，“公堂之上豈是你們爭辯的地方！本官沒有問話，你們休要隨意開口說話，否則衙門里的殺威棒可不是擺設！”
童酈此言一出，堂下的雙方頓時便安靜了下來。滿意地點了點頭之后，童酈又繼續(xù)開口詢問道：“涉案的匕首現(xiàn)在何處？呈上來給本官看看！”
堂下一名衙役雙手捧著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遞給了童酈，“大人請看，這把便是涉案的匕首。”
童酈接過匕首仔細看了看后，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是武官，但也識得眼前的這把匕首確實是鐵山老人的手筆。價值十金，實際上只多不少。
如此貴重的東西隨意送人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不過鑒于李愚等人并不怕當場對質(zhì)，而德化縣的縣尉也在晉江城，所以他還是相信自己手下的判斷的。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周毅等人見財起意，污蔑對方。
而且從師爺打聽到的情況來看，周毅幾個做這種事情已經(jīng)不是一次兩次了，這就更是堅定了童酈的判斷。不過涉及到官場內(nèi)部問題，有時候真相到底如何，其實并不是最重要的。
經(jīng)過例行的詢問之后，童酈便立刻做出了判決：“本官維持之前申明亭做出的判決，這就只是一場由于偷竊引起的尋常斗毆?！?p> 童酈首先直接給這起雙方之間的沖突徹底定了性，以免周毅等人再節(jié)外生枝。見涉事雙方都沒有提出異議，他才又繼續(xù)開口宣判道：“德化縣尉遲德、李愚等人因為偷竊他人匕首而打人致傷，除了歸還匕首外，還需負責賠償傷者湯藥費。
另外根據(jù)本朝吏法，偷竊、打人致傷，兩最并罰，凡是參與此次斗毆者皆需在此領取十個大板，立刻行刑！
涉事雙方可有不服？”
“大……”李愚對于知縣維持了剛才申明亭吏員的原判顯然是不滿的，可是剛要開口卻被一旁的胡子立刻打斷。
“大人，我們接受大人的判決！”胡子向著公堂之上的童酈做了一個揖，搶先表示自己等人接受判決。
安平村的眾人見胡子接受判決，也都沒有出聲。
從之前的申明亭，到現(xiàn)在的官府公堂，但凡是聰明點的都已經(jīng)看出了問題所在。最后能夠破財免災，受點皮肉之苦，已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
見李愚等人接受自己的判決，童酈便將目光轉(zhuǎn)向了周毅等人，“你們可否還有異議？”
童酈的詢問之中明顯帶著嚴厲，周毅等人平時雖然仗著牙兵的身份頗為跋扈，但也拎得清情況。自己只是節(jié)度使衙門的一個小小都頭，而對方卻是堂堂晉江城的知縣，雖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乖乖接受。
“大人，我們也接受大人的判決！”
“好，既然如此，那就立刻行刑！”
童酈的話音剛落，一眾衙役正打算將李愚等人押下行刑，卻只聽公堂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爆呵：“我不同意！”
眾人扭頭向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曹雄趕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