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老姜還有沒有，有的話趕緊生火給大家熬制姜茶，被風吹雨淋了一整夜如果再不發(fā)發(fā)汗，大家身體可要出大問題了?！?p> 人員的損失早就已經(jīng)統(tǒng)計出來，在這次突如其來的山洪的席卷之下，兩營的鄉(xiāng)兵之中共有七十八人沒了蹤跡，誰都清楚這七十八人生還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連北狄蠻子的毛都沒有看到一根，自己的隊伍卻已經(jīng)提前折損了近百號人，曹雄此時的心情之糟糕，可想而知。
“少爺，突遇山洪那是誰也無法預(yù)料到的。
以福建路過往的天氣情況，之前連續(xù)幾天持續(xù)大雨就已經(jīng)超出了常理，更何況是眼下大雨一直持續(xù)下到現(xiàn)在。其實這次山洪造成的人員傷亡，和你沒有太大的關(guān)系。有時實在是天威難測，非人力可及?。 币娮约疑贍?shù)吐涞那榫w，曹伯在一旁勸解道。
曹雄抬起頭看了一眼整座忙碌中的眾人，嘆了一口氣后才開口道：“唉！不管如何，我都是他們的主將，是我把他們從家里帶出來的，如今卻落得個尸骨無存的下場，你說你讓我歸鄉(xiāng)之后如何面對他們的家人！”
“少爺，古來征戰(zhàn)幾人回？既然要上戰(zhàn)場，就要有馬革裹尸的覺悟！不要說眼下才死了七八十號人，真要是等到了北地邊境，萬一遭遇北狄騎兵，我們兩個營全這一千多號人就是軍覆沒也是正常。
為將者無需太過于執(zhí)著屬下士兵的生死。
昔日兵圣李央以十萬戰(zhàn)兵全軍覆沒為誘餌，最終坑殺了敵國四十萬降兵。如果當時他糾結(jié)于這十萬戰(zhàn)兵全部戰(zhàn)死，那也絕不會取得如此驚天大勝！”
“好了，曹伯，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再怎么說也是從小跟著老爺子在禁軍里廝混長大的，死人也見過不少。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只不過這次換做真的輪到自己了卻依然有些難以邁過這道坎。
你也不必過于擔心，讓我自己緩緩，總是能夠過去的！”
曹雄既然如此說了，曹伯也就不再多說什么，而是轉(zhuǎn)身去安排接下來的事情。
得益于曹雄的整訓(xùn)，鄉(xiāng)兵們在突遭山洪之時，絕大多數(shù)人并沒有將隨身攜帶的武器裝備丟棄，而是下意識地直接帶著一起逃到了安全地帶。因此，經(jīng)過仔細盤點之后，曹雄驚喜地發(fā)現(xiàn)之前給鄉(xiāng)兵們配齊武器的努力居然沒有白費。
除了損失了絕大部分的牲口之外，也就是隨軍攜帶的干糧同樣損失不小。不過在歸攏了目前能夠收集到的所有干糧之后，曹雄發(fā)現(xiàn)剩余的糧食足夠整支隊伍再堅持上六天。
接下來只要不再下雨，山洪兩天之內(nèi)必然可以退去，然后再花個兩天時間就能夠趕到最近的城鎮(zhèn)。如果一切順利，對于兩營鄉(xiāng)兵而言，剩余的糧食倒是勉強夠用。
山間的洪水來得快，去得也出人意料的快，李愚一行人在山頂上僅僅熬了一天之后，山洪便已完全退去，可留下的卻是一片狼藉。
被洪水吞沒的大小動物，甚至是人類的尸體，夾雜在山石泥土和傾倒的樹木之中，放眼望去幾乎隨處可見。將近一千多號人，仔細搜尋了附近幾座山頭，凡是看到的人類尸體都被小心地收攏到一處地勢稍高的空地之上。
“阿愚，你慢點走，小心絆倒！”同伴大叔提醒道。
“沒事，我看著路呢，不會被絆倒的。”李愚正一邊說著，腳下卻突然一滑，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向前傾倒了下去。
濕滑的地面讓他根本沒有借力的機會，“噗”的一聲，他直接就摔了一個五體投地，濕乎乎的爛泥立馬糊了他整整一臉。
等到他用手抹去臉上的爛泥，看清眼前的一幕之后，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就在李愚被這恐怖的死狀所嚇呆的時候，緊跟在他后面的胡子已經(jīng)一把將他從濕滑的泥地上拽了起來。還沒等李愚吐完，胡子便開口吩咐道：“趕緊給我搭把手，我們一起把他抬到那邊的高地上去?！?p> “這……胡子叔，我……哇！”李愚還沒說完，便接著又吐了起來。
后面的幾人正想上前幫忙，可是胡子卻揮了揮手，“你們幾個繼續(xù)往前搜索，這人我和阿愚負責抬上去就行了?！?p> 幾個人在胡子的命令之下，繼續(xù)向前搜索，而胡子則站在了李愚的身邊。
幾下干嘔之后，就連黃膽水都已經(jīng)吐完的李愚已經(jīng)實在是沒有什么可以再吐的了。這時，站在他身旁的胡子才開口道：“既然不吐了，那就趕緊起來和我一起搭把手。你負責抬前半身，我負責后半身?！?p> 強忍著恐懼和惡心，李愚小心翼翼地又瞄了尸體一眼，“胡子叔，要不還是我來抬后半身吧，前半身這個樣子我實在是有些受不了。”
“少給我廢話，讓你抬前半身，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抬前半身。哪怕是再害怕，再想吐，你都給我忍著！趕緊上來！”胡子根本沒有給李愚討價還價的余地，立刻強硬地命令道。
“我……”李愚強忍著不適蹲下身子，然后扭過頭緩緩地將自己的雙手伸向了尸體的兩只手臂。可是沒想到，屁股后面卻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措不及防之下，李愚徑直向前撲了過去。
原來是胡子繞到他背后，給了他勢大力沉的一屁股蹲。
“噗咚！”李愚整個人便直接和尸體來了個最親密的接觸。前胸重重的壓在了原本就已經(jīng)破碎的腦殼之上，他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快要支離破碎的頭蓋骨徹底被壓扁的整個過程。
此時，李愚要死的心都有了。不過，他腦袋雖然清醒，身體卻是麻木的，于是就這樣一直保持著屁股朝上的姿勢趴在尸體上，一動也不動。
“年輕人的膽性還是需要多磨練磨練?。 ?p> 不過總不能看著這小子就這樣繼續(xù)趴在尸體上吧，旁邊剛剛給了他一腳的胡子最終無奈地搖了搖頭，蹲下腰，一把就李愚拉了起來。
在一旁緩了好一會兒之后，李愚才又重新恢復(fù)了正常。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逃不過胡子的催促。只能硬著頭皮再次湊了上去，不過相比之前的情況，李愚這時的表現(xiàn)顯然已經(jīng)好了許多，至少已經(jīng)敢正眼打量眼前的死尸了。
不僅是李愚和胡子兩人在收攏在山洪中遇難的尸體，同樣其他人也發(fā)現(xiàn)了不少在洪水退去后遺留在山林間的遺體。不過從裝束上來看，和剛才李愚發(fā)現(xiàn)的那具尸體一樣，也不是德化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