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陰影與畫皮
窸窸窣窣的是呢喃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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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影從床底，從壁爐，從袍角，從內(nèi)心深處，從一切陽光照不到的地方蔓延出來，如油般厚重粘稠，它蠕動著立起來，凝聚成一個暗色的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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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裝革履的孟柏坐到了透特對面，盡管裝扮有所不同，但祂們的眉眼和姿態(tài)是如此相似，仿佛一面鏡子的里與外。一股恍若隔世之感漫上心頭，透特后知后覺地想：“我以前很少穿得這么正式，這是要去演講？賽課？開會？”或許是因?yàn)閼醒笱蟮卦诨始覍W(xué)院窩了整整兩天，早已沒了和所羅門相處時的警惕，祂腦子里那根弦到現(xiàn)在還沒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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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嗎？”孟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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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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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維持表面上的平和，你花的功夫可不比在戰(zhàn)場上少?！泵习卣Z氣輕緩，說出來的話卻有著千鈞之重，“因?yàn)槟阒溃蹏阅軌蚪?，是因?yàn)榱駸o法達(dá)成一致，反過來看，如果祂們達(dá)成了一致，覆滅這個龐大的國家并不困難。屆時，你還有余力做完那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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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低聲道：“而當(dāng)?shù)k們的生存空間被壓縮到極致，就是祂們達(dá)成一致的時候?！?p> ?
祂選擇性地忽略掉另一個自己的質(zhì)疑，祂不敢去細(xì)想，因?yàn)槟切┯梢磺还掠聸Q定的事情容不得分毫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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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柏的笑意親和而危險：“可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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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瞳孔一震，猛然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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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那些魔女破壞了一個個家庭，將瘟疫灑滿村莊，手上沾滿無辜之人的鮮血，卻還能被權(quán)貴庇佑，在衣香鬢影間談笑風(fēng)生？難道在那些貴族眼里，百十條性命都比不過一副好看的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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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那些孩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正是該識文斷字或?qū)W習(xí)手藝的時候，卻要被一群滿腦肥腸的家伙囚禁侵犯，身上到處都是不堪入目的痕跡？他們的未來就這樣被蠻不講理地破壞掉，為什么加害者還認(rèn)為這是他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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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高位者僅僅因?yàn)橐粋€‘不敬的眼神’就能將他人活祭？看著形骸在烈焰中化作灰燼，聽著哀求和哭嚎漸漸衰弱，卻始終面帶微笑，就好像殺死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羔羊……生命對他們來說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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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事情每天都在發(fā)生，而統(tǒng)治階級縱容這一切?！泵习氐穆曇粝穸舅幰粯咏胄奶?，“平民和低位者的生命對他們來說不過草芥，造物主曾宣揚(yáng)的美德遠(yuǎn)沒有他們的享樂與殊榮重要……你深知那隱藏在榮光下的罪惡與墮落，就像一襲華美的長袍，里面滿是蟲噬之洞?！?p> ?
“與其徒勞地縫綴，倒不如燃起一把凈化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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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毀滅吧，毀滅的盡頭便是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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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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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弦發(fā)出凄厲的尖嘯，幻象被巨大的噪音擊碎，陽光明媚依然，透特卻覺得渾身發(f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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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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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從牙間擠出這個詞，手指勒入琴弦也毫無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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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棱棱的是鳥類扇動翅膀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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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溜”完兩張畫皮的阿蒙以為自己會看到這樣一幅場景：同僚眼中優(yōu)雅得體的隱匿賢者披著被單，穿著睡衣，裸著雙足，翹著二郎腿彈著七弦琴或者翻譯舊日的著作——沒準(zhǔn)祂寫不到幾個字就會在草紙上畫小人，桌子上還放著祂央求某個分身從碼頭帶來的番茄醬薯?xiàng)l——按照透特的說法，祂寧愿去碼頭搞一份滿是油煙，毫不健康的廉價小吃，也不要在水晶燈下端著架子吃一份紅酒膾羊排，其間還要應(yīng)付各種人的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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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shí)與猜測大相徑庭，阿蒙正了正自己的單片眼鏡——盡管這個東西和視物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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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正襟危坐，面無表情地寫著什么，遠(yuǎn)遠(yuǎn)看去密密麻麻的一大篇，還附帶由規(guī)整的幾何圖形組成的圖表。寬松的睡衣?lián)Q成了嚴(yán)實(shí)的長袍，色調(diào)是深沉的紫色?？偠灾?，祂從頭到腳都和建國日歡慶的氣氛格格不入，哪怕是以一板一眼，嚴(yán)于律己聞名的特倫索斯特看了也要甘拜下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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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蒙的印象里，即便是光輝年代初期，人們四處奔波，忙于戰(zhàn)后重建的那段日子，透特也絕不會給自己加班，祂珍惜每一個安息日和節(jié)假日，比起掙一筆額外的報酬，祂更傾向于探訪餐館和點(diǎn)心店的新口味，或者從事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任憑思緒化作一個個音符，字塊，符號，火柴人，在草紙上蹦蹦跳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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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所羅門已經(jīng)無良到要在節(jié)假日壓榨下屬的地步了嗎？”下一秒，阿蒙就出現(xiàn)在透特的椅子后，語氣是毫不遮掩的陰陽怪氣，但很快卡殼了，因?yàn)槟菑埣埳闲涯康貙懼鴰讉€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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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羅門歷32年~33年間海北岸信徒祈禱統(tǒng)計情況&背后所反映的生活現(xiàn)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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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天使扶在椅背上的手抖了抖，標(biāo)題向下是一個柱狀圖，橫向排列上寫著“事業(yè)有成”，“身體健康”，“緊急求救”，“家庭婚戀”，“借助力量”等字樣，再往下還有折線統(tǒng)計圖和圓餅圖，透特正在根據(jù)信徒獻(xiàn)祭上來的“非凡物品出借登記表”分析神秘對普通人日常生活的侵?jǐn)_程度。作為一個不需要信徒也從來沒有信徒的天生神話生物，阿蒙陡然感到一股壓力——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人性，應(yīng)試教育制度下的學(xué)子應(yīng)該對此深有體會，并哀嚎著發(fā)出“別卷了別卷了”的囈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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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啦?！?p> ?
透特回頭看祂，眼底的疲憊在溫和的笑意下一閃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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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戰(zhàn)神沒辦法把信仰滲透到你的城邦來了。”阿蒙盯著“戀愛婚姻”的那條柱子，發(fā)現(xiàn)它一年總有兩個月尤其的高。“因?yàn)榈k絕對沒有你這么……面面俱到?！?p> ?
“你覺得我太多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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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不置可否，點(diǎn)了點(diǎn)“家庭婚戀”那一欄，“我記得你并沒有感情方面的權(quán)柄?！?p> ?
“為了捕獲珍奇魚類，臨海地區(qū)的人往往一出海就是一個月。最初是有個采珠女因思念未婚夫向我祈禱，我就遣了只青鳥帶回她丈夫的信物，這件事傳開之后，青鳥就變成了‘戀人的信使’?！?p> ?
說到這里，透特的眼睛彎成兩弧紫色的月亮，散發(fā)出懷戀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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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怎么總在奇怪的地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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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說得很輕，但阿蒙還是聽清了，蟲豸組成的心臟莫名抽了一下，祂不動聲色地?fù)Q了個話題，關(guān)于那兩張“畫皮”——一張是隱匿賢者的自畫像，另一張是祂傳說中的“精靈情人”，在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透特拜托祂把它們帶到各個途徑，各個位格的非凡者眼前晃一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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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把文件挪開，把畫皮鋪在桌上，用摻了血的墨描摹假人隨著時間流逝變得模糊的五官。祂繪畫時的專注與方才做表時別無二致，但涉及到創(chuàng)造性的活動，祂的表情要松動一些，疲憊與麻木被斟酌推敲的光彩取代，蓬勃生機(jī)如春雨般浸潤了“精靈情人”的眉眼，她的一顰一笑間又盈滿令人心馳神往的妙曼，最后透特劃破了自己的手指，抹上微微翹起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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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在我?guī)湍闩芡鹊姆萆希芊駶M足一下我的好奇心？比如她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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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個時代的著名演員?！蓖柑厥掌鸸P墨，等待皮囊自然晾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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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頗有暗示性地挑了下眉，“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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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特瞥了祂一眼，“如果你是在期待什么桃色新聞，大概要失望了……坐好，當(dāng)心摔成腦震蕩?！?p> ?
阿蒙正以一個十分危險，請勿模仿的姿勢坐在高背椅上，前兩條椅子腿高高懸起，后兩條椅子腿以一小塊摩擦面為支點(diǎn)，令人心驚肉跳地前后搖擺。聞及此言，時天使不僅毫無悔改之意，還又翹起一條椅子腿，像雜技演員一樣有驚無險地轉(zhuǎn)了一圈，看得透特直搖頭——如果牛頓泉下有知，大概會被這吊打一切力學(xué)規(guī)律的操作氣得從棺材里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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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既然不是什么桃色新聞，那稍微透露一點(diǎn)也無妨吧？求求你了——”阿蒙眨了眨眼睛，一股子好奇寶寶的味道，這算是祂的拿手好戲。就算知道是裝出來的，透特也拿祂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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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次，透特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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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氣了？阿蒙輕輕把每條椅子腿挨到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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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那個時代的人，會經(jīng)歷一次非常重要的考試。這場考試的激烈程度不亞于千軍萬馬過獨(dú)木橋，所以為了達(dá)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每個人都非常努力，也非常疲憊，我也不例外?！蓖柑剌笭栆恍?，“為了讓自己能堅持下去而不提前崩潰，不少學(xué)生會暢想自己考試后的享樂，大餐，旅游，漂亮的衣服，渴望已久的戀愛，諸如此類。而我的父親為了激勵我，就說如果我考到了……多少分來著？反正就是只要我達(dá)到了這個標(biāo)準(zhǔn)，他就給我買她的周年限定版影集?！?p> ?
說到這里，透特朝那張單薄的皮囊揚(yáng)了揚(yáng)下巴，而阿蒙把翹著的腿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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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父親如約實(shí)現(xiàn)了我的愿望，我抱著那本包裝精美的冊子翻來覆去地看了不下一百遍，以至于在繪制畫皮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復(fù)刻了她的樣貌?！被匚读艘环^往后，透特才想起來正事，“它們表現(xiàn)得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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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騙天使就別想了，尤其是靈感極高的那幾位?！?p> ?
透特嘆了口氣：“我想也是?！?p> ?
“但半神及以下的家伙普遍被騙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卑⒚砂参克频难a(bǔ)上了后半句，“話說你是怎么偽造靈體之線的？查拉圖家的密偶大師都沒看出端倪?！?p> ?
“個人機(jī)密?！蓖柑厣衩匾恍?，瞧著上一秒還作好奇狀的小烏鴉下一秒就變得不屑一顧，不禁感慨翻臉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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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就好像我做不到一樣……總之，現(xiàn)在整個帝都都在謳歌你和精靈的愛情故事，盡管那位公主看上去對謠言挺不屑一顧的，但臉色也不好極了，她本來還想給你遞請柬的?！?p> ?
但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里遞。事實(shí)上，許多人都是在想邀請隱匿賢者參加社交活動的時候，才猛然發(fā)現(xiàn)祂并沒有宅邸或莊園，至少明面上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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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哦，那挺好?！?p> ?
一團(tuán)團(tuán)微光閃爍的信息在空氣中浮動，透特屏息凝神，將它們以一定的順序放入兩張畫皮之中——比起皇室有沒有折面子，皇帝和公主高不高興，祂更在意這兩張畫皮在經(jīng)過改造后能不能騙過天使的眼睛，這可是一個頗具挑戰(zhàn)性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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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祂前兩天還被氣得跳腳，現(xiàn)在卻漠然得仿佛事不關(guān)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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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想到怎么拒絕所羅門了？”阿蒙只能想到這一個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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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想了?！蓖柑貙⒆詈笠粓F(tuán)信息置于畫皮的心口，抬起眼來，“祂是律師，我說不過祂?！?p> ?
“前兩天看完戲劇，我們在包間里聊了會兒。我說沒有感情基礎(chǔ)在一起只會兩看生怨，祂說感情可以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慢慢培養(yǎng)；我說比起經(jīng)營家庭，我更享受在獨(dú)身生活中沉思自省，祂就說養(yǎng)育后代是神圣而光榮的義務(wù)，我會從中獲得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我說處理子嗣和信徒之間關(guān)系也很耗費(fèi)心力，祂就說子嗣流淌著我的血液，延續(xù)著我的生命，是我在俗世的萬千化身，信徒們理應(yīng)如愛我般愛他們……”透特的語速很平靜也很快，“我差點(diǎn)就說：不好意思陛下，我對成為皇親國戚不感興趣，您另尋他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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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rèn)祂說得有道理，但我也能感受到祂對我處世方式的不屑?！蓖柑乩湫α艘宦?，“既然如此那還談什么談，直接把我押到婚禮現(xiàn)場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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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蒙沉默了一下，“雖然我覺得不至于，但如果祂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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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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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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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透特沉思了一會，“你覺得入贅到梅迪奇家和跟大蛇舉辦神婚哪個好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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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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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不好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