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完仇隊長的話后，余心明顯看到凜子眼睛里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出現(xiàn)了，一種夾雜著憤恨、悲傷、懷念、后悔等等復(fù)雜的情感混雜在一起，出現(xiàn)在凜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凜子的雙手握緊拳頭，身體微微發(fā)抖。
楊德世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坐在一旁：“說完沒有？說完好讓劊子手干活了。”
“胭脂淚，相留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背痍犻L的身體微微顫抖，喉嚨嘶啞著低聲念了這一句詞，之后便沒說話了，麻木的眼睛盯著冰冷的地面。
“呵！好詞啊，這李煜的詞放在這兒也確實算合適呢，哈哈哈，好了，干活吧，處決國賊不用挑良辰吉時?！睏畹率酪琅f坐在那椅子上發(fā)號施令。
一個提著大刀的軍士走了進(jìn)來，先是將大刀置于仇隊長的脖子之上找準(zhǔn)了位置，隨后提起大刀，最后砍下，仇隊長的人頭應(yīng)聲落地，快捷而又熟練。
屋內(nèi)一時一片死寂。
人頭麻木的雙眼依舊睜開著，雙眼布滿血絲，眼眶里噙著淚水，余心一直覺得像仇隊長這樣的英雄死的時候該是悲壯的，或者至少是聲勢浩大的，沒想到居然是這么的簡單，沒有衙門、沒有針鋒相對、沒有對簿公堂、甚至沒有經(jīng)過像樣的審判。
官老爺讓你死你就得死，管你是英雄還是庸才。
“這里留下幾個人收拾一下，這兩個呢先關(guān)幾天再說，好了，可以撤了，我還沒吃飯呢……”楊德世摸摸渾圓的肚子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朝屋外走去。
就在兩人被帶走前，凜子說了一句：“等一下?！?p> 她回身蹲在她師父的頭顱旁，用被捆綁著的雙手為仇隊長合上了他那空洞、麻木的雙眼，他的雙眼再也不用凝視這骯臟的世界了。
“安息吧……”
……
一個女人坐在木椅上，背對著前來捉拿她的數(shù)十個軍士。
屋內(nèi)沒有點亮油燈，四周漆黑一片。
“楊太守，咱們之間應(yīng)該是說好了的吧，你們官府辦案，我們神州商盟會盡量配合，但得提前跟我們打過招呼。你今晚帶著這么多人闖進(jìn)來，把客人都給嚇壞了，這不好吧？”女人手托著煙斗，緩緩呼出一片煙霧，煙斗中還微微燃燒著的紅色火星照亮了她長長的睫毛。
“哎呀，這封信可是明明白白地寫著總督你的名字吶，以前那小打小鬧的，我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xiàn)今這信上可寫滿了造反啊，這我要是不管，不知道是我頭頂上這烏紗帽先被朝廷收去，還是我項上人頭先被亂黨收走啊?！睏畹率勒驹诤诎抵姓f道，但聽那聲音寫滿了矯揉造作。
“楊太守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到底是誰指使你這樣做，我心中倒是有幾個人選，那人塞給你多少錢我不知道，但這并不代表你不能從我這里再拿點哦……”女人嫻熟地又輕輕吐了一口煙，商人的身份讓她早早就明白了萬物皆有價格，而今天，她準(zhǔn)備買自己一條命……
“哈哈，總督哪里的話啊，這罪狀出來又不是立刻要取你性命，還要審一遍呢，現(xiàn)在只要交點罰款再去牢里蹲幾天，后續(xù)還有什么要注意的，我們自然會告于你的?！焙诎抵?，楊德世嬉皮笑臉的聲音顯露著貪婪的躁動。
“那楊太守先告訴我要交多少罰金吶？”女人知道自己談判成功了。
“呃……要，要十五個金元寶呢?！睏畹率佬⌒牡卣遄弥鴶?shù)字。
“害，湊個整吧，給你二十個，在監(jiān)獄里還得楊太守多照應(yīng)呢?！闭f話間，女人已經(jīng)順勢拿起一根毛筆快速地在紙上寫著什么，然后拿起一個印章蓋了一個章。
“哎，總督客氣啦！“楊德世自然笑得是合不攏嘴。
“那，太守請吧……”女人將紙交給楊德世然后走到樓梯口。
“總督請……”楊德世拿到那張性質(zhì)類似于支票的紙后更是心臟狂跳。
周邊的軍士們也不敢動那個總督，因為他們知道，自從總督把支票給到了太守后，她的身份就從犯人變成了貴客了。
總督與太守兩人一前一后地騎馬到了監(jiān)獄，不知道的人可能一時半會還分不清哪個是犯人，哪個是太守。
……
這天是余心被關(guān)在監(jiān)獄的第五天，這五天來沒有任何人審訊他，也沒有任何人找他談話，他想象中的嚴(yán)刑拷打更是沒有出現(xiàn)，除了對于船長的死依舊有點難以釋懷以外，其他多余的煩惱并沒有出現(xiàn)。
哦，還有凜子，余心還是有點擔(dān)心凜子的，因為自己的牢房跟她的牢房距離還是有點遠(yuǎn)的，余心有點擔(dān)心凜子，尤其在她失去了朝夕相處的師父后……
余心在那天晚上發(fā)現(xiàn)凜子是那種一開始冷冰冰的，但是熟悉之后就親切起來的那種女孩子，余心還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對凜子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是一種余心十九年以來從未感覺過的暖流，當(dāng)他想起凜子時，心中總是會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和低落，這種感覺既享受又痛苦。
飯點的時候會有飯菜準(zhǔn)時地被放在牢門前，除了空氣有點悶熱外，余心居然覺得這里有點舒適與平靜。
恍然間，余心突然回憶起事故發(fā)生那天的傍晚，當(dāng)自己問道如何進(jìn)入意識之帝國時，那個沐浴在紅光中的老者最后對自己說的話：“此時此地。”
余心靠在牢房里冰冷的石墻上盡力理解著這四個字，如果說“此時此地”代表著說這話的那個時候和那個地方，那為什么老者不直接言明說：“只能現(xiàn)在進(jìn)入意識的帝國”呢？
余心感覺自己的精神內(nèi)核有某種聲音回答道：因為是每時每地的此時此地啊。
余心的理智試著與他自己的意識交流：“每時每地的此時此地？不就是隨時隨地嗎？”
意識回答說：“正是，你在任意時候都可以進(jìn)入意識的帝國，但只有在你完全進(jìn)入當(dāng)下時才會奏效，也就是說，你除了此地沒有別的地方，除了此刻沒有別的時間，你沒有過去與未來，你只有現(xiàn)在。”
余心聽到自己的意識說出來的這些后，將信將疑地閉上眼睛，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當(dāng)下，就這樣保持了大概一分鐘，原本黑暗無垠的視野中居然開始點綴著些許的顏色和物品。
我這是，成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