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們看到尹秀和蘭斯一前一后走出來,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但出于職業(yè)本能,他們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尹秀從口袋里掏出一枚銀幣遞到獄卒手里:“辛苦你們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不相干的人知道?!?p> “大人您放心。”獄卒畢恭畢敬地接過銀幣,“我保證不會有不相干的人聽到關于這件事情的任何一點消息?!?p> 尹秀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們雙方都知道,這個不相干的人不包括勞倫斯伯爵。
在領回了武器和盔甲之后,蘭斯和尹秀騎著馬并肩出了城門。
“你完全可以任由團長大人把我驅逐出去的,這樣子,即使我有什么怨恨,我也只會恨他?!?p> “不,你不會?!币銚u了搖頭,“一個稱職的騎士,是不會在背后議論主君的。所以如果真把你驅逐出去了,對你來說,那更像是一種解脫,而不是一種刑罰,你不會對此感到怨恨,你甚至還會很高興?!?p> “你這是什么意思?”蘭斯皺了皺眉頭。
“我是說,到了現(xiàn)在,你還對巨龍溪谷的戰(zhàn)斗感到內疚,可是你又沒有在戰(zhàn)役中死去,對于一個人來說,只要死里逃生過一次,想要再自殺就需要更多的勇氣了,所以你想要別人處罰你,以此減輕自己的罪惡感?!?p> 蘭斯嗤笑一聲:“比起當騎士,你好像更適合做一個神甫?!?p> “你沒聽說過嗎?我確實當過一段時間的掛牌修士。”
尹秀對他咧了咧嘴。
實在搞不清楚尹秀想干什么,蘭斯干脆閉上了嘴,等著他說話。
“我也不是有意打聽你的隱私,只是我早上來團部之前,從阿福那里聽說了你的事跡?!?p> “哦?哪方面的?”
“我聽說你們家族在吉斯聯(lián)邦也是個大家族了,不管是聲名還是財富,都舉足輕重,而你好像是因為和家族里有一些矛盾而被趕了出來?!?p> “什么矛盾?你可以直說的,我并不在意別人說我是個私生子,這是個事實,我的混蛋父親搞了我可憐的母親,就是這樣我出生了,這是鐵一般的事實,不管用什么語言都改變不了?!?p> 蘭斯的臉上難得染上了一些紅暈,慢慢地他又恢復了平靜。
尹秀沉默了,他知道這些私生子雖然也是貴族的親生血肉,卻是不受待見甚至見不得光的,既沒有繼承權,也不被尊重,許多人一輩子都不能堂堂正正用自己家族的姓氏。
蘭斯·夏洛特,是個活在影子里的人。
“怎么,我的領主大人,您是終于搞明白我為什么這么頑劣不堪了,還是覺得我有損您的聲名,正在考慮打發(fā)我走啊?”
蘭斯用尖銳的聲音嘲諷著,他從未像今天這一刻那樣笑的那么大聲。
“蘭斯,你知道嗎?貴族不是生下來就有資格當貴族的?!币阃蝗徽f道。
“什么?”
“國王,公爵什么的,一出生難道就帶著功績和榮譽嗎?他們也是什么都沒有的來到這世界上,他們能有今天的地位和聲望,無非是靠著祖上的余蔭而已。至于他們?自身并沒有什么了不起的卻要站在上面耀武揚威,高喊著我最偉大,這樣的人,我們憑什么要讓他們決定自己的人生?”
蘭斯聽完一愣一愣的,下意識地在胸口畫起了十字架。
“不是,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彼L出了一口氣,“我只是想不到這種要被送上火刑架的話會從一位領主的口中說出,我還以為你被惡魔附身了呢。”
“哈哈哈,那你就當我剛才是被惡魔附身了吧?!?p> 他用力拍了拍蘭斯的肩膀。
“但是接下來的話我是很認真的,你可要好好聽著。”
尹秀突然嚴肅了起來,讓蘭斯放松下來的心情又收緊了一些。
“那就是,我,尹秀發(fā)誓會讓你,蘭斯·夏洛特,有一天名正言順地回到吉斯聯(lián)邦,在你那個家族里抬頭挺胸做人?!?p> “混蛋?!碧m斯突然破口大罵,“這種沒有根據(jù)的事情不要胡亂發(fā)誓啊,而且我自己的事情為什么要靠你?你當我是什么人?”
“兄弟?!?p> 蘭斯不可思議地看向了尹秀。
“我說,我希望可以把你當做兄弟來看待,而不僅僅是一個下屬?!?p> “你是不是被我一劍砸傻了啊?王八蛋。”
蘭斯狠踢了一下馬肚子,騎著馬遠遠跑開。
等尹秀回到莊園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之前的那些騎士們還呆在這里。
他知道,有些人是因為想知道他的狀況而在這里等著他回來,而有些人可能只是單純?yōu)榱顺砸活D飯。
騎士們看到蘭斯和尹秀一起出現(xiàn)的時候都不由得怔了一怔,但他們又都裝作無事發(fā)生,對二人之間發(fā)生了什么事連問都不問。
阿福對尹秀胸口的傷幾乎是視而不見,只是拿來了一件新衣服給他換上。
不得不說,舉辦一次宴會是真的燒錢,尹秀原以為自己已經(jīng)夠能吃了。
沒想到這些騎士不遑多讓,一盤肉端上來沒一會就被他們清空,一個個吃的嘴角流油。
“菜,夠嗎?”尹秀壓低聲音向阿福問道。
“老爺您放心,才上了一半的菜而已,廚房里還有一頭豬呢?!?p> 阿福胸有成竹,很明顯這種宴會他已經(jīng)辦了很多次。
“那這頓飯花了我多少錢?”
“不算上地窖里的葡萄酒的話,大概花了三個月的收成吧?!?p> 尹秀感覺自己心肝有些發(fā)痛,要是這種宴席多來幾次,他那個錢袋里的錢只怕怕也會被掏空。
“向尹秀老爺致敬!干杯!”
“干杯!”
騎士們叫嚷著又灌下了兩支葡萄酒……
等到宴會散場的時候,眾人雖然還保持著神智,但都已經(jīng)站不太穩(wěn)了。
他們一個個搖搖晃晃的跟尹秀道別,說些感謝他的話,然后就聚集到了門邊等待尹秀發(fā)話。
蘭斯是走在最后面的人,他并沒有喝多少酒,臉色如平常一般冷峻。
走到尹秀面前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半天沒說話。
眾騎士以為兩人又要起沖突了,頓時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突然他撲通一聲,單膝跪倒在尹秀面前。
原本還吵吵鬧鬧的客廳突然靜了下來,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射在了兩人身上。
蘭斯拉過尹秀的手背,在上面輕輕吻了一口,抬起頭認真說道:“蘭斯·夏洛特,您最忠誠的騎士,我向至高神祈求您健康長壽,我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