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你的眼神
周小年走進邱鹿鳴的書房，“鹿鳴，你怎么不用東南角那個房間做書房，那里窗子大，陽光好，坐在窗邊搖椅上讀書，看到一半累了，就在陽光下睡一覺，醒來繼續(xù)讀書。多好！”
“如果我能再生個女兒，那個房間就給她，家中東南是長女的方位?！?p> “啊，你什么時候信這些了？”
“我為什么不能信，往大了說，那些一線城市很多建筑都是講究風水的，往小了說，一個單位一把手的辦公室，肯定不會在一樓門衛(wèi)室的位置吧。你請客，也不會讓客人坐在門口菜道上吧。更何況，在高度現(xiàn)代化的城市里，其實是有很多隱蔽風水局的?！?p> “啊？我不知道??！”周小年一臉茫然地眨眼睛。
“信則靈。你不信也就不必多想了?！?p> “我倒是想信，我家東南稍大的房間被我婆婆住了。一共就兩個臥室，我們兩口子帶著倆孩子住東北面的小臥室。家里東西多得根本轉不開身，我婆婆又什么都不讓扔，我坐在家里，心里堵得不行不行的?！?p> “多出去走走?！?p> “你家真敞亮，你這間書房都趕上我家客廳了......還沒有公婆一起住，真好！”
“別不知足，你婆婆到底是幫你帶孩子了。”
“哎？這支架和燈......鹿鳴你這是做直播啊，你的字比以前好多了！”兩人似乎都在各說各話。
“算是不合格的直播吧，不說話，只寫字那種?！鼻衤锅Q和周小年聊天，眼睛卻看著秋寶和小寶，“秋寶夜里只醒一次，我休息得好多了，所以秋寶午睡的時候，我就直播半小時左右，只是寫字，也不拉粉絲，也不賣貨，所以根本不想說話，這些年說的實在太多，傷氣了?！?p> “這是你辭職的理由之一吧？”
“是。拿秋寶做個借口，其實是我自己不想吃苦了?！鼻衤锅Q捂著嘴笑。
周小年看著她，“你笑起來，還像小姑娘呢?！?p> “有嗎？”
“有?！?p> 兩人相對哈哈笑起來，邱鹿鳴覺得這個時代實在好，女子都可以仰天大笑。
小寶回頭看她們笑，也跟著哈哈地假笑，又對秋寶說：“弟弟，你笑！”
秋寶不笑，自顧執(zhí)著地在地上摩擦著小汽車的輪子。
小寶皺著鼻子喊邱鹿鳴，“姨姨！”
邱鹿鳴喊秋寶，秋寶抬頭看她，她左右歪著頭逗他，“秋寶笑一個！”秋寶開心笑起來，剛才板著的小臉，如冰雪消融，春花初綻，還露出口中上下各四顆小牙。
邱鹿鳴忍不住也跟著笑起來。
周小年感慨，“我的天，為了孩子的笑臉，我也情愿辭職?！闭f完，又嘆氣，“一個家庭，男的出去賺錢，女的在家?guī)Ш⒆?，其實是很合理的分工，當然，如果女的更擅長賺錢，也可以互換分工。兩個都出去打拼的，孩子未免就太可憐了，交給別人帶，人家怎么能用心呢。我不適合到社會去拼，可我在家?guī)Ш⒆右膊话残模腥硕加靡环N或者可憐，或者憂心忡忡的眼神看我，仿佛就因為我不工作，下一秒我老公就會另尋新歡，把我和孩子們拋棄?！?p> “我就沒有啊?！?p> “你？你還不如他們，你看我的眼神是怒其不爭?！敝苄∧昕嘈Α?p> “有嗎？”
“有?！敝苄∧陱臅孔叱鰜?，掂了掂小寶的尿不濕，又坐到邱鹿鳴身邊，啜了一口茶，“你從前的眼神在說，活該！勸你不要嫁你不聽，勸你離婚你不離，自己受著吧。后來你受傷了，我最喜歡你那時候，連電磁爐都不會使用了，面對你我很自在，很有優(yōu)越感。可惜，你很快就恢復了記憶，你的眼神又在說，你怎么能把日子過成這個樣子呢，有些心疼，有些不解，也有些冷漠，”
邱鹿鳴仔細看周小年，驚異她居然那么敏感，能察覺他人眼神的細微變化。
“你現(xiàn)在有一點欣賞我了。”周小年看著邱鹿鳴的眼睛笑。
“我承認以前忽略你了。小年，其實你可以嘗試寫些東西，起碼把感想寫下來，起碼是個宣泄?！?p> “我寫了，有個微博，每天寫自己的所思所悟。我有一千多粉絲，在微博上我是另外一個人，很自在，我還打了兩本小說的腹稿，都是姐弟戀那種，一個很悲情，一個很狂野，等小寶上幼兒園我的時間多一些，就動筆寫出來，怎么樣？我厲害吧？可在生活中，在大家面前，我還是那個有些木訥，被人欺負，完全沒有社會地位的周小年?！?p> “你不是社恐，你只是不合群，老虎從來都是獨行。”
周小年伸出右手，邱鹿鳴也抬起右手，兩人笑著擊掌。
小寶見了，也教秋寶和她擊掌，玩得不亦樂乎。
“你沒給秋寶報早教班嗎？”
邱鹿鳴搖頭，“我自己教。你沒看到嗎，咱們笑，他們也笑，咱們擊掌，他們也擊掌。所以，你想讓孩子成為什么樣的人，你就先做那樣的人好了?！?p> 周小年嘆氣，“大寶開始學鋼琴了，她奶奶覺得小女孩就得學些高雅的，大一些還要她學跳舞。我小時候什么都沒學過，唱歌跳舞什么都不會，我也就會做個飯，什么好的影響都給不了。家里的開銷，也都是張鵬在賺，我婆婆的退休金全都攢著，等得了大病一遭送醫(yī)院去，好像能換回一條命似的。張鵬現(xiàn)在一個月八千多塊，還點車貸，吃吃喝喝，物業(yè)取暖水電氣，亂七八糟，加上大寶的課外班，每個月都是毛都不剩！”
“你呢，你完全不出錢嗎，你的嫁妝呢？”
“我哪有什么嫁妝，當初他們家把他爸爸留下的老房子賣了，買了這個樓房，我家買的家電，一共也沒多少錢?！?p> 邱鹿鳴恍然，“嫁妝多一些，你一個子兒都不往家里用，也沒人說你什么，嫁妝少了，同樣穿衣吃飯，人家就會嫌棄你?！?p> “唉?！敝苄∧陣@氣，“啥也別說了，就是結婚太早了，如果有機會讓我重新活一把，我絕對絕對絕對不結婚這么早！不！姐絕對不結婚！”
邱鹿鳴笑，“走，我們逛街去吧，這會兒出太陽了?！?p> 說實話，周小年的話題總是會不由自主地釋放負面情緒，她還真有些招架不住，無論怎么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多多少少還是會影響到心情。
下了樓，有個推著外孫的老太太笑著說：“秋寶媽媽，你們剛出來?。 ?p> 邱鹿鳴愣了一瞬，她昨天認識老太太的時候，明明自我介紹說自己姓邱，可以叫她小邱。怎么轉天過來，就變成秋寶媽媽了呢！
周小年哈哈笑，“邱老師，一下子變成秋寶媽媽，接受不了吧？”她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