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韓修誠別過,梁淵避開了清河道派弟子,沒有與他們照面,徑直離了聚星樓,回到城東客棧。
此時蔣氏兄弟才剛起床,他們推開房門,睡眼惺忪,待看到梁淵才打起精神:“道友,我等的早飯呢?”
梁淵無奈笑了笑:“修道人抗餓,你們便是半月不食也不會如何?!?p> 蔣凡不由辯駁道:“可我等現(xiàn)下除了吃之外,也不能做什么。”
蔣平則是試探著問道:“不如道友再帶我等出去逛一逛?”
梁淵看著兩人,沉吟一會,道:“你等自去吧,我就不跟著了。”
他伸手一指,解開其等修為封禁,出言告誡道:“但需記著,不準惹事!”
兩人聽罷十分歡喜,興沖沖地奔下了樓,也不知方才的話聽進了幾分。
梁淵眼看著兩人離去,心中思索起來,他不知這二人是天性如此,還是后天修行所致,魔道功法一向急功近利,或許便是其中原因。
想到此處,他心下嘆息,崔離將兩人交給自己,難說不是為了拋開累贅。
梁淵心神沉于心境,持定一念,靜觀眼前紛飛的雜念,緩緩梳理思緒。
與韓修誠溝通之后,他也算是備下了后手,屆時面對魔修時不至于孤身應(yīng)戰(zhàn),而現(xiàn)下還需依照與吳道人的約定,招引魔修來此。
為此他還需想個法子,造出些聲勢,以吸引楚都修道人的注意。
他把蔣氏兄弟放出去不過隨手布置,或許能起些作用,以此輩的心性,在無人管束下,想來能攪出不小的亂子。
特別是兩人身為魔修,在楚都這處修道人匯聚之地,難說不會引得幾人站出來除魔衛(wèi)道。
待得那時潛藏楚都的魔修若是按耐不住,也將顯露行跡,煉魂一道或許也會隨之出現(xiàn)。
他選擇解開兩人的禁錮,假作與魔修為伍,也是為了契合自己道宮叛逆弟子的身份,魔修狡詐多疑,不如此也難以取信其等。
至于蔣氏兄弟的安危,他倒是不信那崔離會如此放心,明知自己立場與其等對立,還將此二人交給自己處置。
想來崔離不是給他們留有保命手段,便是在時刻關(guān)注二人,或許其此刻就身在楚都。
思緒既定,梁淵蕩落心境雜念,回轉(zhuǎn)到自身修行,他既已步入二境,如今也該修習(xí)一些道法,以應(yīng)對接下來的敵手。
他意念在心境中的璀璨星點中遨游,查閱適宜自己修行的道法。
實則在初至二境后,梁淵也修習(xí)了一些術(shù)法,應(yīng)對各種局勢,如青虹遁法,以及此前禁錮蔣氏兄弟修為的禁元術(shù)。
不過眼下還需再修持一些攻伐之術(shù),用以護持性命,到了此境卻不必再拘泥于劍法,也可選取各類道法。
他打算從三個方面入手,首要為攻殺之法,而后是配合前者施展的手段。
到了二境,修道人之間的斗戰(zhàn)就不再局限于方寸之間,以此境的身法,瞬息間便可遁出十?dāng)?shù)丈,便是威能再強的道法,若是無法落到實處,也是空談。
是以需要輔以他法,在對敵之際創(chuàng)造機會,為此他選擇了震懾敵方心神之術(shù)。
反言之,自己也需反備敵手以此來對他,是以他也需要一門護持心神之法。
另外雖說修道人會格外防備飛劍攻殺,但他也可修習(xí)一法,以發(fā)揮逐光本身的鋒利特性,以此也可遙以飛劍攻敵,牽涉敵手心神。
梁淵觀閱諸多道法,選定了幾門術(shù)法,靜心修持起來。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感應(yīng)到外間動靜,睜開了眼,退出了修行。他稍一體察,發(fā)覺已是過去兩個時辰。
梁淵推開房門,便見蔣氏兄弟提著一大袋東西,進了臨間。
兩人放下袋子,就見蔣平出口招呼道:“梁道友,我們吃完后也給你帶了些吃食,過來嘗嘗吧!”
“這不是我們給自己買的零嘴嗎?你就這樣散出去,也不過問我的意見?”蔣凡轉(zhuǎn)過頭,怒視著蔣平。
梁淵沒有理會兩人的爭端,而是觀察兩人周身,發(fā)現(xiàn)蔣平袖袍衣角上有處印記,泛著暗光。
他凝神注目其上,微一感知,察覺這印記中附有一術(shù)法,用作遮掩,使中術(shù)者下意識忽略此印記。
而這印記當(dāng)是一處標記,以便施展術(shù)者追蹤其等位置。
見此梁淵不由思量,此回兩人出門雖沒鬧出動靜,卻也被某些人留意到了,并暗下了手段,就是不知此輩是正是邪。
此印記當(dāng)是二境修士所留,雖可瞞過蔣氏兄弟,卻無法瞞過同境存在。
這倒像是刻意留下標記,似是以此傳遞消息,雖然印記之中無有訊息留存,可其存在便是個提醒。
留印者或許便是他所期待的魔修,不過究竟是何人所留只需一試便知。
梁淵回轉(zhuǎn)心神,看著仍自吵鬧的蔣氏兄弟,此刻他們正在為誰吃的多而爭論。
他笑了笑,中止了其等爭端:“何必爭執(zhí),我領(lǐng)你們出去逛逛就是了?!?p> 蔣凡聽了此話,跳了起來,叫道:“可是真的?”
蔣平按耐住喜色,呵斥道:“梁道友說的自然是真的,又不像師兄……”
梁淵見此不由失笑,心道:我只是帶你等出去逛逛,可沒說要去哪里。
他領(lǐng)著二人下了樓,出了客棧,向離此最近的城門行去。
待出了城,梁淵三人走上小道,一路直往荒郊野地而去。
蔣氏兄弟出城之際,見不是去小攤食肆頓時有些失落,可隨著幾人進入山野,又逐漸興奮起來。
對他們來說楚都雖然熱鬧繁華,卻也拘束了手腳,此刻來到野外,卻可放肆在原野上奔跑。
梁淵看著兩人在林間四處亂竄,肆意歡笑,感受到其等歡快的情緒,也有些愉悅輕松。
此刻他忽然有些體會到崔離平日里是一種怎樣的感受了,或許對后者而言這兩人便是頑皮的小弟,雖需費心看顧,卻好似親近家人一般。
若是如此,崔離當(dāng)是十分在意此二人,那交給自己又是何用意?他心中忽而閃過一念,或許……
梁淵心下?lián)u了搖頭,不過這卻能印證之前的猜測。
他心念回落到眼前,此處樹林茂盛蔥郁,離城已有有十?dāng)?shù)里,那留印者當(dāng)是將要出現(xiàn)了,他喚回了蔣氏兄弟,同時留心戒備周遭。
一陣清風(fēng)襲來,晃動了林木,攪亂了樹影,并遞來一道冷肅的話語:“爾是何人,崔離呢?”
梁淵聞言凝神注目,只見前方數(shù)顆樹木的根系沾上了點點深紅,并不斷往上侵染,好似血淚逆淌,轉(zhuǎn)瞬間幾株樹木便一片赤紅。
血墨好似滲進樹里,使得后者不斷老化枯朽,微風(fēng)一拂,便支撐不住,霎時便崩散成灰燼。
灰燼簌簌飄落,自里邁出五位血袍道人,具是神情淡漠,冷眼看著梁淵三人。
梁淵持劍佇立,凝神打量眼前的數(shù)位血袍道人,五人均為二境,此輩應(yīng)當(dāng)就是吳道人尋找的煉魂一道弟子。
而且聽其等話語,似與崔離是相識,他轉(zhuǎn)頭看向蔣平,欲詢問其等是否見過此輩,卻見兩人畏縮在后,低頭發(fā)顫,全無平日活力。
為首的血袍道人冷言道:“崔離何在?”
梁淵定眼看著幾人,反問道:“爾等又是何人?”
血袍道人淡漠道:“煉魂一脈,郁沉!”
梁淵橫劍在前,回道:“梁淵。”
左側(cè)血袍道人卻是不理會這些,他的視線越過了梁淵,看向蔣氏兄弟,出口奚落:“這不是崔離撿走的兩個廢物嗎,怎么,他終于舍得把你們?nèi)恿???p> 蔣凡仍是縮在后面,畏怯不言,而蔣平卻鼓起勇氣,喊了一句:“師兄沒有!”
聞聽此言,幾位魔修略有訝異,隨后又大聲嗤笑起來。
在幾人嘲笑中,梁淵上前一步,將蔣氏兄弟護在身后,示意其等后退,護持好自身。
梁淵心念一引,便見逐光躍起,劍光一閃,朝著魔修郁沉攻殺而去。
左側(cè)那魔修手掐道訣,招來幾道幽藍冥火,欲抵擋此劍。
不料劍光凌空一轉(zhuǎn),避過了冥火,斜轉(zhuǎn)而下,在眾魔修身周游轉(zhuǎn)不定,以牽制其等動作。
遭此一阻,眾魔修不由停下腳步,卻見郁沉抬手一按,周遭景物一陣飄忽,陷入迷離混亂,身旁幾位魔修隱去不見,唯余他與梁淵二人身處這迷幻的天地。
梁淵見此,心知此為煉魂一道的惑神之術(shù),可迷惑感官,此時因無法尋見其他魔修,劍光只得空自盤旋。
可他既知將與此輩對上,也是準備了鎮(zhèn)定心神之法,他運轉(zhuǎn)此法,凝神注目,隱隱窺見了幾處時隱時現(xiàn)的縫隙,好似通向外界天地。
梁淵卻沒被此迷惑,只因此處空間所見全為心念所感,他便是由此而去也不見得能破開此術(shù)。
此法既名惑神,還需從心神去破,他持定一念,寄于劍上,催使斬神之法,縱起逐光破空刺去。
梁淵沒有選擇去斬眼前的郁沉,而是控制逐光穿過裂隙,打算憑借其上留駐的意念,使逐光自發(fā)尋上其余魔修,牽制其等。
與此同時,他自己也是疾步上前,運轉(zhuǎn)真元施展道法,他雙手拉開一道水幕,迎上撲面而來的冥火藍焰。
卻見水光與冥火互相侵蝕,呲呲作響,糾纏不休,他側(cè)身閃過兩法,又揮落道道金色利刺,沖著郁沉穿刺而去。
郁沉腳步一轉(zhuǎn),后撤幾步,避開了此招,利刺落在地上,隨后化作芒光散去。
梁淵見此微瞇了眼,他揮落一道金光,凝成長劍,持在手上。
這是他擇選的攻伐之術(shù),名為五行玄光,能以真元分化五行,凝就五類玄光,各具特性。
他此時也僅掌握金火水三類,而金性鋒銳,卻是最擅攻堅破敵。
梁淵趨身上前,來到郁沉近前,對著其胸腹一劍斜斬。
卻見郁沉橫起左臂一擋,其上覆蓋一層藍色流光,長劍斬落,在其上蕩起一陣波瀾。
梁淵長劍斜撩而上,側(cè)身半轉(zhuǎn),左手提肘順勢一擊,將其擊退兩步,而后右手收至腰間,遞劍一刺。
劍光穿落,卻被郁沉掌心的一團幽暗冥火所阻,但見此火灼灼,轉(zhuǎn)瞬便將金芒長劍消融。
郁沉聚起數(shù)十道冥火,在其周身盤繞一圈,朝著梁淵撞來。
梁淵運轉(zhuǎn)真元,凝出兩道水屬玄光,凌空化作水幕垂落,將襲來的冥火阻隔在兩側(cè),隨后他揮袖揚去十?dāng)?shù)點金芒,化作利刺,沖其面門刺落。
郁沉見狀不由側(cè)身躲避,并抬手按落,卻是要解了這惑神之法,招來師弟一同對敵。
卻見周遭景物一陣搖曳,并逐漸回落常態(tài),這是將要回歸實處了。
梁淵見此疾步趨近,趁著此機,施展了震懾心神之法。
郁沉受了此術(shù),眸光渙散,梁淵見其短暫失神,運轉(zhuǎn)真元,在手中聚起赤紅玄光,抬手按在其心口。
霎時只見赤光綻放,一道暴烈的火焰升騰而起,將郁沉卷入熾烈的焰光之中,轉(zhuǎn)瞬間便化作灰燼。
此際外間四位魔修仍與逐光僵持,因其上凝聚的斬神之勢,十分克制其等術(shù)法,加上魔修惜命,都不肯上前應(yīng)對。
四人感應(yīng)到惑神之法已破,不由轉(zhuǎn)頭望來,卻見一位道人踏著焰光行出。
梁淵穿過余火,揮袖震散了飄散的灰燼,才轉(zhuǎn)過身看向余下魔修。
眾魔修見師兄已然殞命,也是心神震動,他們對視一眼,壓下懼意,便散出一人走向蔣氏兄弟,欲牽制對手心神,余下三人則向梁淵行來。
梁淵心念一轉(zhuǎn),將凌空盤旋的逐光收回,他持劍佇立,冷眼看著三名魔修圍聚上前。
對于眼前局勢,他早已有所預(yù)料,此行本就為誘出此輩,現(xiàn)下既然煉魂一道魔修顯蹤,想來吳道人也將至了。
念及此處,他看向來路,但見蔥郁層林間,有一道虹光穿行,倏忽間便自遠際跨越而來,墜落在地,光芒斂去,顯化一位藍袍道人,正是道宮吳道人。
吳道人面容冷肅,他稍一打量場中情景,便迎上前,攔下了兩位魔修。
而那位打算擒下蔣氏兄弟的魔修見機不對,轉(zhuǎn)頭便奔逃而去。
蔣氏兄弟雖脫離危機,但看到吳道人卻更是膽戰(zhàn)心驚,縮在一角,不敢出聲。
梁淵沒有理會逃跑的魔修,他轉(zhuǎn)過身,對上余下的那名魔修。
他疾步上前,感應(yīng)到此人無心應(yīng)敵,為防備其也遁逃,便放出逐光,斷去其后路。
梁淵揮手招來一道水幕,沖此魔修迎頭蓋上,而后腳步游轉(zhuǎn),來到側(cè)邊,揚去道道利刺。
那魔修在身前凝聚冥火,抵御水幕,再是一矮身躲過了利刺,隨后在地上一滾,匆忙閃過飛劍。
梁淵見此只是再度以金性玄光凝就長劍,握持在手,趨身攻上。
他以逐光圍堵,縮小其閃避空間,同時持劍近身攻敵,若遇冥火便隨手招過淺藍玄光應(yīng)上。
如此不過數(shù)合,梁淵便尋到其破綻,揮劍一斬,將之誅滅。
待他轉(zhuǎn)身看向吳道人處,只見一面八卦鏡凌空游轉(zhuǎn),投落點點青碧微芒,將兩位魔修籠罩在下,芒光觸體便銷融血肉,任兩人如何奔逃都無法躲過。
不過片刻,兩位魔修便徹底消亡。
吳道人收了法器,來到梁淵近前,拱手道:“道友此番助我誅除此輩,吳某在此拜謝了!”
“不過是依約而為,吳道友不必多言,”梁淵說罷又看向遠處,說道,“而且也未盡全功?!?p> 吳道人沉聲道:“我已有安排,此輩逃不了!”
梁淵聞言不由凝神注目,看向那魔修遁逃方向。
只見一片血霧飄來,凝聚身形,化作一黑袍道人,此人血霧繞身,面容俊美。
蔣氏兄弟得見此人興奮地喚道:“崔師兄!”
崔離聞言笑了笑,來到眾人近前,卻見其手中還捏著一團血氣。
梁淵見崔離到此,心中有些驚訝,轉(zhuǎn)頭看向吳道人,卻見其神情平靜,他恍然這應(yīng)當(dāng)便是其方才所言的安排了。
崔離收納了手中血氣,轉(zhuǎn)頭看著吳道人,說道:“道友,你的要求我已如約完成,可莫忘了答應(yīng)我之事?!?p> 說罷他見吳道人點頭應(yīng)下,便又看向梁淵,笑道:“梁道友,這幾日勞你費心了?!?p> “無需多謝,”梁淵回道:“將其帶走便可?!?p> “不急,待我與他們交代一二?!贝揠x說罷,來到縮在樹下的蔣氏兄弟面前。
他看著兩人道:“兩位師弟,今后你等可要收了玩心,好自修行,師兄以后怕是無法再陪著你等了?!?p> 蔣平聞言不由怔神,呆立原地,而蔣凡怯生生地問道:“師兄怎的又換了路數(shù),我等還未演練過呢?”
崔離嘆了口氣,沒有回答,他看向吳道人,沉聲道:“道友,他們便交給你了?!闭f罷他便轉(zhuǎn)身離去。
蔣氏兄弟呆呆地看著他遠去,心中酸澀,卻不懂挽留。
梁淵只是靜觀此幕,沒有上前安慰。
吳道人看著梁淵,說道:“梁道友,流言一事我自會澄清,不會留下后患,之后便可安排你進道宮?!?p> 梁淵聞言頷首道:“如此再好不過?!?p> 兩人又議定了一番,才一同歸返楚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