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疆域遼闊,晉國不過是其東境一侯國,此外還有宋、雍、鄭、衛(wèi)、徐、召六侯國,共計七國拱衛(wèi)本土。
吳道人所言之楚地,便是指大楚本土。梁淵與韓修誠一路西去,白天趕路,夜間修行,縱是韓修誠要顧及梁淵境界,放緩了速度,經(jīng)過四天的疾馳,已是離了晉國,步入楚境。
待入了楚地,二人不由放緩了腳步,眼見天色昏暗,他們尋了處青山暫時落腳,決意就此分離。
韓修誠看著遠空徐徐落下的殘陽,說道:“梁道友,楚地既至,卻到了分別之時?!?p> 梁淵聞言則道:“聚散終有時,你我同在楚境,總有再見之日。”
韓修誠輕聲笑了笑,道:“你既看開,我也無憂了?!闭f罷他拂袖而起,踏空直上,化作一道流光,遁空飛去。
梁淵靜靜看著那流光穿過云霧,沒入天際,才閉眼端坐,入定修行。
心神方沉入定境,他就見面前有道道幽暗黑氣襲來,他起念一拂,將之阻擋在外。
那黑氣卻沒有就此罷休,而是傳出一陣話語,詰問道:
“你既有破空流梭,卻坐視余霽赴死,你可有愧疚之心?”
“我只懊悔于自己的無力,可事實如此,便是再殘酷,我亦無愧于心?!?p> 那黑氣一轉(zhuǎn),又是傳言:“你可還記得最初目的,而如今卻浪費時日,到此等無關之事上,你有負養(yǎng)育之恩!”
“我從未忘記,可父親尸身無故消失,定然與修道人有關,我與他們接觸也是為了找尋線索?!?p> 黑氣逐漸匯聚,再行傳語:“你得陸師兄傳法,卻連累他將受道宮拘禁,遭到問責,你可還是問心無愧嗎?”
“毋須你多言,只要我能拜入道宮,便可瞞過傳法一事。”
黑氣匯聚一處,化成一道身影,黑氣罩身,隱見其面容,與他一般無二。
只見這人方一出現(xiàn)就縱聲高笑:“哈哈哈,你縱是再三抑制,卻不還是壓抑不住,我終得自由?!?p> 梁淵回道:“我放你出來,卻非是壓制不住,而是如此才好將你徹底消去?!?p> 他心知魔念從未徹底根除,倘若不入道修行,依陸師兄所言還可安寧一生,而一旦修行,這魔念也會隨功行增長而不斷蔓生,并不時窺視心神,尋隙而入。
如今這魔念卻是在梁淵面對余霽赴死時心神震動之際,趁虛而入,并不斷作祟。
這幾日夜里梁淵也是在不斷壓制此念,直到今夜韓修誠離去,他才放出此念,打算將之消弭。
梁淵沉定心神,化念為劍,自黑氣道人身上穿過。
黑氣道人不甘地嘶吼道:“魔念根植于心,你縱是今次斬我,待得下次得機,我又將復還歸來!”
梁淵靜默無言,何必與自身魔念費心爭辯,只需堅定心神,不露破綻,便可無懼侵擾。
他心神落定,再次入靜修行。
如此靜坐一夜,待得天光破曉,梁淵起身站定,他不知吳道人將如何尋得自己蹤跡,可他卻不能如此坐等。
他已是決定先四下游歷,探尋魔蹤,順帶磨礪道心,看能否找到足以觸動道念,使自己立下道心之事機。
梁淵下了青山,隨意尋了處方向,漫步而去。
……
安陽縣西南數(shù)百里,有道深邃的高峽,經(jīng)過數(shù)天前的那場戰(zhàn)斗后,此地又陷了長久的沉寂之中。
此刻卻是有位藍袍道人出現(xiàn)在此高崖之上,正是吳道人,他起手掐訣感應,隨后縱身飛入高峽之底。
他落入崖底,稍一探查,便尋見了巖壁山洞,他由此一路前行,未經(jīng)岔路,沿著當日余道人所行之道逐步尋跡而去。
吳道人來到了那日交戰(zhàn)的巖洞,只見此地山巖崩塌了小半,四處遍布焦痕。
見此,吳道人不由一嘆:“唉,師弟??!”
而后他捏緊拳頭,轉(zhuǎn)身離去,徒留一句,“煉魂一道,我終會將爾等一一揪出,以祭余師弟!”
吳道人出了巖洞,又是施法追跡,他轉(zhuǎn)頭看著西北,暗道,已是去了楚地嗎?
隨后他縱起一道虹光,稍加辨認方向,破空朝著楚地飛去。
……
梁淵穿過一處廣袤密林,行上大道,沿路前行,卻見路上有農(nóng)戶挑菜,商販推車運果,直往路的盡頭而去,那里有座城池坐落。
見此情景,梁淵也是欣喜,他已是有許久未曾見過這番生氣了。他隨著眾人行步入城,守城士卒見其身披道袍也未加阻攔,大楚崇道,對道人多加優(yōu)待。
待進了城,得見熱鬧繁華,梁淵不由感嘆,這才是凡塵俗世應有之景。
似晉國因叛亂者眾,戰(zhàn)禍四起,各地都是一片糜爛,他一路行過,盡見城池破敗,田地拋荒,荒野盡是白骨。
而楚地倒似未經(jīng)戰(zhàn)禍,卻是不知何故?念及此處,梁淵不由想到當初入道前陸師兄所施的幻境。
那時他隨大軍四處平亂,追隨的是一位名為陳法的將軍,卻是不知此人是否存在,如今又在何處。
他念落有感,卻是覺得此為自家之緣,若是循此而去,或許可以得以觸動自身道念。
梁淵想到此處,便留意于此,他見此間喧鬧,便尋了一處酒樓,來到二層僻靜處,留心著意大堂處的消息。
修道人耳聰目明,便是在此也能聽清一樓酒客的交談。
“聽說了嗎?大盜袁飛盜取了知府的珍寶,已是被張榜通緝!”
“不知是何寶貝,如此珍貴?”
“據(jù)說是副字畫,好像是前朝哪位大儒所留?!?p> “文人的寶貝,與我等何干?”
“哎,如果能尋得那大盜的消息,想來知府也會不吝賞賜?!?p> ……
“我家一位侄兒跟隨陳將軍平亂,聽他回信,說是陳將軍已經(jīng)肅平了南方衛(wèi)國的叛軍,將要班師回朝了。”
“哦,那你那侄兒想來得了不少戰(zhàn)功吧?”
“哎,也就一小卒,不過據(jù)說此次得功,被提拔成了隊正,也算不錯了?!?p> 梁淵聞悉此事,不由留意于此,可惜那下方食客所知也是不多。不過僅由此只言片語,也是知曉陳法此人確實存在,可卻去了衛(wèi)國,而非晉國。
可由此也可看出陸師兄當初隨手一法,卻也不是幻術那么簡單,或許是某種上等神通。
梁淵心念回轉(zhuǎn),若是那陳將軍將要班師回朝,那么只需前往楚都便可與其相見,不過那時卻也是見面不識了。
梁淵心緒紛繁,任由雜念紛飛,他忽而有感,起身出了酒樓,路過了繁華的街巷,直往城外而去。
他一路行出了城,來至城郊一處山坡之上,只見此處有位道人靜佇等待。
他行步上前見禮,道:“吳道友,我等你多時了?!?p> 吳道人面容沉肅,說道:“梁道友,據(jù)你上次所報,余師弟有一物托你轉(zhuǎn)交,卻是不知是何?”
梁淵聞言取出玉簡,遞給吳道人,補充道:“便就是此枚玉簡,據(jù)余道友所言,他留有一念于此?!?p> 吳道人取過玉簡,落指一點,卻見其中有道白芒飄出,沒入其眉心,玉簡也隨之散落成灰。
他閉目沉念感應,不過頃刻,他睜開眼,心緒復雜難言。
吳道人沉思片刻,才出言說道:“梁道友,我不知你是如何瞞過余師弟,可我終究不能負了師弟遺言?!?p> 說罷他轉(zhuǎn)過身,背對梁淵,說道:“若是你能助我完成一事,我便可以為你造冊錄名,自此你便是我道宮弟子。”
梁淵問道:“不知是何事?”
吳道人說道:“此事對你而言也是十分艱險,卻是不知你是否愿意接下?”
梁淵沉聲道:“不論如何艱難,我必須去行?!?p> 吳道人聞言肅聲道:“我需以你為餌,在適當時機,引出一位魔修。”
梁淵問道:“不知需我如何做?”
吳道人說道:“時機一至你自當明了,屆時你只需護持好自家性命便可?!?p> 說罷他一拂袖,便不再言語。
梁淵見此也是知機,轉(zhuǎn)身離去。
見得梁淵漸行漸遠,吳道人不由輕嘆:“余師弟,我不知你若是有知會如何作想,可我終究給了他一個機會?!?p> 他說到此處,頓了頓,聲音也越發(fā)冷冽:“只要能將這些魔修逐個尋出,一一誅絕,便是違背道宮律令又如何!”
……
梁淵行步回了城,他不知吳道人所言時機應在何處,那些魔修又如何會被自己誘出,或許吳道人在此后有些布置,能令其等追逐自己而來。
至于其中兇險,他暗想,能以此事?lián)Q得道宮留名,度過此劫關,便是再艱險十倍,他也會一一去闖。
道宮留名一事既有希望,梁淵心中掛礙也是一去,如今當可回轉(zhuǎn)到最初的念想了。
雖說如此,可他也不是只能任由吳道人安排,既然依吳道人所言自己只需自保,想來只要提升自家功行實力,便可在將至的危機中多上幾分把握。
一切只待他突破至二境,到了那時想必形勢會明朗許多,梁淵心中思忖,他有種直覺,那時自己或許也能尋得父親的線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