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覺得,我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倒霉蛋,然而事實卻是……我的判斷沒有錯,我就是一個倒霉蛋。
七月七的夜晚,花燈擺了一簇簇,有情人站了一對對,就差再壘個戲臺,便能唱一出有緣千里來相會的大戲,年年如此,雖說無甚新意,卻也成就了不少佳話,姑且也算是個吉利些的日子。
然而,但是,縱使是這樣的一個吉利日子,我卻依舊要照例倒倒霉,實乃人生不幸,可悲可嘆矣!
事情,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
我這人生來便有一怪脾氣,什么都看得慣,唯獨看不慣人家秀恩愛,至于之前所提“成就不少佳話”而非“很多佳話”,我以為,我的功勞委實不小,在街上晃悠一圈,我拆掉的情侶沒有十對也有八對,因而平日府上那相好的小侍衛(wèi)小丫鬟,見了我無不繞道而行,對此,我深感欣慰。
趁著這有情人橫行的大好時光,我沿著朱雀街一路拆到了護城河邊,剛想著在河邊稍作休息一番,我的倒霉體質(zhì)又開始作祟了。
我剛想往護城河中放個花燈,忽然有一個少年扮相的姑娘沖我撲了過來,嘴里還大喊著什么,至于什么,我沒有聽清,反倒是被撲進了河中。
所幸,我是會鳧水的,要知道我掉進河里的次數(shù)可不在少數(shù),果真是倒霉催人奮進。
然而,我的腿抽筋兒了,我看見那將我撲下河中自己非但沒有掉下去還在岸上呆愣愣的看著的姑娘,不由得氣得額頭青筋暴起,就在我暗嘆“吾命休矣”之際,就落入了一個冰冷的懷抱,只是須臾間,我便
重新回到了岸上。
我不生氣,我不生氣,大難不死,必有后福,雖說我已多次大難不死,也沒見有多少后福,但我仍是十年如一日的堅持相信這句話。
實屬不易,實屬不易。
“染兒,是你嗎?”
男子冰冷的呼吸打在我的耳邊,讓我略微有些不太舒適。
“你認(rèn)識我?”哎呀呀,這可不是個好兆頭,我這個人可以說是長了多大便拆了多少年的有緣人,莫不是我也壞過他的姻緣,導(dǎo)致他一時內(nèi)心忿忿不平轉(zhuǎn)而調(diào)查了我?
“染兒,你不記得我了?”那男子似乎有些不太相信。
我一愣。
此人明顯是認(rèn)得我,而且看其神情也多半不是來尋仇的,可是問題就來了,除了尋仇,誰還會找我?
我仔細(xì)地打量他,昏沉的夜色半掩著他的容貌,可若細(xì)看,卻也窺得見其容貌,可是看清之后,我卻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是一副怎樣的容顏,繞是我這般的巧舌如簧,卻也在一瞬之間將舌頭打了結(jié),最吸引我的,是他的眼睛,一雙眼眸竟是將那天邊的浩渺星河和眼前河水上那萬千燈海襯得黯然失色。
可是,縱然那雙眸子漆黑如墨,里面卻是隱隱的哀傷,彼時我還看不懂那其中的含義,我不知道這樣一個光風(fēng)霽月的男子會有怎樣的憂愁,就像是我不懂我為何看不慣別人秀恩愛一般。
“這位兄臺,我確實不認(rèn)識你?!蔽矣行┠臒┰?,便輕輕推開他,事實上我是一個有精神潔癖的人,我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但比起拆姻緣這個毛病,我那毛病就算不得什么了。
還未等我從男子的懷抱中緩過神來,之前那個少女再次沖我撲了過來,不過這次她比較小心,她抱著我嘶聲力竭地哭喊著,她說,小姐,秋兒終于見到您了,秋兒等著一天等了整整兩年,秋兒就知道您沒有死。
打住打住打住,什么叫做你就知道我沒有死?
就算你長得還比較好看也不能隨便咒人?。?p> 你這樣子出去是會被打的!
我抽了抽嘴角,略微嫌棄地推開她,她茫然的看著我,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淚珠。
“俗話說,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相似之人也定是不在少數(shù),我以為兩位是認(rèn)錯人了。”我斟酌了一下語氣,盡量緩著語調(diào)說話。
一個驚為天人眼神卻不太好的男子,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女,這個組合,多半是腦子有問題,而且他們衣著不凡,一看就是富貴人家,惹不得惹不得。
本著以和為貴,認(rèn)慫要趁早的絕世保命原則,我還是小心說話為妙。
“不會認(rèn)錯……”那男子呢喃一句,我沒有聽清,只是煩躁之感越發(fā)強烈,讓人不大舒適,也讓我莫名的想逃離這里。
忽然,那男子像莫名開竅了似的,終于朝著我拱了拱手,道:“確實是認(rèn)錯了,此番打攪姑娘,多有冒犯之意,還望姑娘海涵?!?p> 嗯,確實冒犯的挺嚴(yán)重的,我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服,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秋兒,給染兒……這位姑娘拿一件披風(fēng)來。”男子的聲音很是淡漠,和剛才那小心翼翼全然不符,仿佛換了一個人,他把自己所有的溫柔,都傾注在了那個和我同名還相貌相仿的女子身上。
當(dāng)披風(fēng)裹在身上后,我立馬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快走快走,此乃不祥之地。
爹爹曾經(jīng)說過,這個世上除了皇親貴族和老大之外,還有一人最是惹不得,那便是鄰國的國師。
相傳此人生來淡漠無情,說白了就像是一堆冰碴子,只要他看你不高興,就可以隨時隨地向你射來他的冰碴子,這不,只是一個淡漠的聲音,就讓我這本來就濕透的全身更加感到如墜冰窖。
是的,我從一開始就看出了那人身份。
這都?xì)w功于我那喜歡碎碎念的爹,他知道我生性頑劣,于是便讓我將所有惹不得之人的畫像認(rèn)了一遍,好在我即便天資愚鈍,記性卻是不差,因而初初認(rèn)出那人時,我差些嚇得原地扭了腳,不過平常見得人也不少,搗亂時被抓包的次數(shù)也不在少數(shù),也便練下了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一套,此時用在此處,我以為此真乃學(xué)以致用也。
無怪不知何時聲名鵲起的某詩人這樣說,天生我材必有用,我深以為然。